萧正峰似乎看穿了刘道规一般,他撇了撇唇上的短髭,笑道:“现在我们的水师可不是当年的样子了,周滨与张纲,一个将作大匠,一个将作监,可不是摆设。他们参照敌军的战舰,并且进行了改进。这几个月来,我军船坊加紧赶制,已经打造了一批新式的大船舰只。虽然不敢说优于敌人,但是至少对上敌人的所谓‘八艚舰’也绝不会吃亏。大哥之所以还在拖着时间,恐怕是怕敌人失败后向东面的舟山逃跑,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布下‘口袋’的效果可是要大打折扣了。”
“你是说,大哥现在迟迟不对卢贼发动进攻,是拖着时间派兵设堵去了。他是想要堵住敌人东逃的道路,好让他们往南边逃窜,正好往我们的‘口袋’里面钻。”刘道规身在荆州,对朝廷水军装备自是陌生,然而让他感到吃惊的是,自己大哥的做法也太不拿卢循的贼军当回事了吧。大哥不但预估了能打败他,而且还规划好了他的逃走路线!这----自己可是与贼军接触过的,虽然没有传闻中的厉害,但也是勇猛,如果不是自己的荆州兵誓死保卫本土家园,在别的战场上能不能打得过他们,还是两说呢!
面对刘道规讶异的表情,萧正峰只是笑笑,并不言语。
“道成,你确定你没有估量错吗?”刘道规犹自不相信。
“道规,你知道我打仗为什么基本都能取胜嘛,那是因为我从来不用这,而是用这。”萧正峰先指了指自己的胳膊,再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再说,凭着大哥的英明神武,我实在想不通现在还有什么理由阻止得了大哥剿灭卢循的步伐。好了,差不多了,我也要离开江陵城了。道规,等剿灭了卢贼,我们再见吧。”
“什么!你要走?你不帮我了吗?”自从萧正峰来到江陵城后,刘道规诸事都很顺遂,现在他要走,他还真有点舍不得。
“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看你那死样。”萧正峰笑笑,抓着他的胳膊,“道成,你守好你的江陵城就行。算算时候,大哥发动对卢循的决战就在这几日了,不管怎样,我也该回去帮大哥的忙去了。”
“嗯,道成,要不你来守城,我去帮大哥吧。我们两兄弟,谁帮不是帮啊。”刘道规满面不舍地说道。
“呵呵,道规,人不可太贪心哦,你已经是州刺史了,这次的功劳我可是拿定了,等得了这次军功以后,嘿嘿,一州刺史的位置,怎么地我也能捞一个了吧,不然,真是被你轻视死了。好了,走了。哦,对了,匡映雪就先放在你这里啊。”萧正峰说着起身,朝刘道规拱了拱手,就头也不回地朝大门迈去。
“道成----”刘道规在身后喊道。
“什么事?”萧正峰回头应道。
“映雪姑娘好像喜欢你,但是我有点喜欢她,怎么办?”既然官军取胜在望,刘道规也就放心了。临别的时候,他想把自己的一个心结解除掉。
“呃----噗----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再说你嫂子爰情也不答应啊。”萧正峰跃上门外的骏马,扬尘而去。而他的话又让刘道规久久回味,“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嘿嘿----对头,道成有了爰情已经够了!刘道规笑了,像个发了情的少男。
事情正如萧正峰所猜想的一般,刘裕之所以迟迟不攻击寻阳城中的卢循,实在是因为他在排兵布阵----安排王仲德率领部分水军在长江下游的吉阳设立封锁线,那里江面狭窄,水师一字排开,横断江面,假如卢贼东逃,刚好可以挡住他们。
刘裕这边不疾不徐地在忙活,然而卢循那边可是坐不住了,自己这些人这几个月休养生息,厉兵秣马,虽然未彻底恢复元气----军容上没有进攻建康时的强大,但是也拉扯起了几万人的兵马。加上刘裕迟迟不进攻自己,卢循自认为刘裕有些怯了。因为以往之所以失礼,都是进行陆战,在水战上自己这方还真是没有吃过什么亏,所以卢循决定主动出城,找刘裕在水面上进行决战。
卢循将心中的想法向徐道覆提了出来,徐道覆也认为此策可行,毕竟这些人龟缩在寻阳城,长久下去,必定对自己这方不利,现在不主动,等朝廷准备更加充分了,自己这些人可是没有什么活路了。
两人一拍即合,第二日即十二月一日,卢循、徐道覆的大军从寻阳倾巢而出,沿长江而下,兵锋直指驻扎在雷池的刘裕大军。为了让刘裕从雷池水寨中出来,而不是龟缩不出,利用水陆协同,抵消水战的劣势。卢军扬言,将直接沿长江而下,再次进攻建康,这样攻敌之必救,刘裕必然出寨,与自己决一死战。
听到这个传言,刘裕就知道敌人按捺不住,要寻自己决战了。刚好诸事完备,正要找他们的晦气呢,没想到他们出来找死,他立即下令全军移至雷池东面的大雷,堂堂正正地与卢贼在水面上进行决战。
卢循由前方获知这一消息,当即大喜,他命令水师加快行军,可不能让刘裕给跑了。同时他认为朝廷的战船较小,为了取得更好的撞击效果,他命令将自己这方的楼船两船相连,加大撞击的重量与力度。
徐道覆对卢循的做法不置可否,但是他隐隐感觉这刘裕的举动不同寻常。己方的战船相连,他之所以不反对,是因为现在是冬季,一般都刮着西北风,如果在大雷的西岸冲击东岸的刘裕水军,既顺风也不怕敌人的火攻。但是刘裕的主动迎击,还是让他感到事情有些蹊跷,只是一时想不出个中原因而已。
雷池水寨,刘裕座舰当中,萧正峰正襟危坐,手摇着羽扇,笑意盈盈。
“道成,你别摇了,你以为你是诸葛武侯啊。”刘裕没好气地说道。
“大哥,据刚才探子所报,这卢循还以为我们水师像以前一样,船体窄狭,想要顺风撞击我们呢,殊不知我们现在可也是大艚舰,而且经过赶制,船队配备了大量的万钧神弩,到时候可得给他们吃一壶的。”
“嗯,萧将军说得极是,这回务必全歼了卢循这一伙贼军。”胡籓在一旁也是信心满满地说道。
“大哥,我还有个建议,既然敌人将战船连在了一起,趁他们还未到大雷,我们可先遣人到大雷埋伏好火攻的用具才是。”
“道成,这个季节似乎多刮一些西风吧,我们在大雷水面决战,敌人乃是顺风,他们的战船顺风而下,并不会被风吹向西岸,我们在西岸遣人带上火具又有何用?”刘裕迟疑着说道。
“嘿嘿,大哥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我们这雷池地界据我所知应该属于亚热带季风湿润气候。现在正值冬季,刮的固然是西北风,但是由于地转偏向力的影响,西北风在向南吹的过程中,风向其实是一直向西偏转的,到了这里其实已经是东北风了。所以我们接战时,敌人在西岸,由于风向的缘故,必然被我军压制,他们撞击我们的战船也是妄想,而且等敌人大败,他们战船失控,必然被东北风吹向西岸,这时我们在西岸埋伏着带上火具的人手可要起大作用了。”
“呃----虽然不太懂,但是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刘裕看着萧正峰摇着羽扇,一直狂侃,也不愿拂了他的意,有胜于无,如果不起作用,也不在乎埋在西岸的那点人手。
萧正峰见此,则是哈哈大笑,手中的羽扇更是摇得勤了,仿佛自己真是武侯附体了般。
卢军驶入长江入雷池的江面本待休整一时再作打算,无奈何,数艘晋军水师斗舰跃出江面,它们如同鲨鱼一般急速前进,直接来袭。
面对晋廷水军突然的攻势,卢循自是不惧,他马上命令战舰接战。果不其然,晋廷水师不堪一击,虽是主动,但最后也不得不败退。卢循立马命令战舰进行追击,务必全歼了敌方的几艘斗舰,给对方一个当头棒喝。
卢循的座舰之上,徐道覆在楼船瞭望台上观察了一下江面上的战情,心里有些担忧,“卢帅,敌人的主动似乎有所蹊跷,他们并未伤及根本,怎么就败退了呢?”
一旁的卢循也随意的望了望江面上的情况,接着轻蔑地笑道:“徐帅,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这是敌人的诱敌之策。但是即使他刘裕将我水师诱入到雷池水面,对我又有何妨呢!装备的悬殊,战力的强弱,不是靠阴谋诡计就能弥补的。今天我就要以堂堂正正的水军之师战胜他刘裕,打破他不败的神话。”
徐道覆见卢循说得这么慷慨,也就不好再言语什么了,毕竟他到现在为止,真的还没有弄清敌人的真正意图,就像卢循所说的,即使交战地点放在雷池,对自己这方也并没有什么不利之处。只是他的心里隐隐有所不安,战场之上,他向来喜欢先发制人,掌控主动权,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他总感到哪里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