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儿夜里见过羽仙后,穆震的心里便有些不安稳,那心头一阵一阵的惊怕,一阵强似一阵,这是多年未有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只在自己还是宋子峰的那段时间有过,那时候他随了徐千鹤东躲西藏居无定所,成日里提心吊胆,但即便那样,那心头的惊怕也是怕要更多一些,而此刻,却是惊悸更甚。
徐千鹤的心里好似也不踏实,柳府里火把通亮吵嚷着捉贼的时候,徐千鹤起身摸出了琵琶,弹了一夜的《小重山》,穆震守着徐千鹤心头的惊悸更甚。
他差了人去打探这柳家夜里闹哄哄的查的什么,回禀的都是捉贼,贼人怎样,捉的是谁却并不清楚,大半夜的,穆震也不好派人去瞧徐羽仙如何怎样,这里徐千鹤的情绪又起伏不定,穆震也不敢妄自离开,直到晨起,徐千鹤终于累了,停了琵琶困顿过去,穆震这才匆忙赶出来,一问才知道——“葛院里的人出事了。”
穆震揪了一夜的心再也不能平复,匆匆带了人赶到葛院,就只瞧见葛院进进出出的人提了徐羽仙的东西出去。
齐清灵起先还没在意,直到瞧见那些人抱着一把琵琶,齐清灵这才慌了神……
“都还没定罪,你们这是慌得什么?”
捡着东西的婆子道,“若不是做贼她会不在?四小姐,她虽然是你师傅,可是贼人就是贼人,你诚心待她,她未必诚信待你。”
“你们能知道多少。”齐清灵死死地抱了琵琶喝道,“都把手里的东西留下!留下!”
然而并没人听她的。
婆子抢不到琵琶,松了手又去拿别的东西。
“我叫你们都住手!”齐清灵失声喊道。
“四小姐,你便由了他们吧,这也都是老爷的意思。”妙鹛忍不住劝道,“这人犯了事,总不可能还把葛院给她留着呗。”
穆震深深地瞧了一眼清灵又才问,“柳家是丢了什么东西这么打紧?”
妙鹛只摇头道,“我如何知道。”
“那人现在也没捉到咯?”穆震问。
“没有。”妙鹛道。
穆震心念急转,转身便欲带上穆华山庄的人也去找去,只是他这心思如何瞒得住知他懂他的柳如烟?
“震哥!”如烟忙道,“柳家和穆华山庄的约定震哥莫非忘了?”
“我自然记得,可是柳家闹了一宿,可见此事不小,穆华山庄又岂能坐视不理?”
“柳家丢了几件东西,到底还是柳家自己的家事,不劳穆华山庄费心。”纯雪也道。
穆震的心思被戳破,便只能干着急。齐清灵眼见得徐羽仙剩下的东西很快便被处理的所剩无几,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几乎让齐清灵承受不住。
婆子们处理完东西,便又要来索要琵琶,齐清灵手里的琵琶抱的死紧,如何也不肯放。
柳纯雪叹了一声,“罢了,这是师傅的东西,好歹师徒一场,留个东西做念想也好。老爷问起来,你便说是我的主意。”
婆子这才退下。
穆震趁众人都绕着齐清灵之际闪了出来,那一夜的惊悸在此刻得到了验证,穆震又如何静得下来,穆震匆忙赶回院里,叫上穆华山庄的人就要出去,却猛然听见徐千鹤的房里传出一声脆响,穆震心头一颤,破门而入,便瞧见徐千鹤躺在门后不远的地方,茶壶的碎渣泻了一地……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母亲!”穆震慌忙把徐千鹤扶到床上,触着徐千鹤的那一刻,穆震只觉得怀里的人浑身火炭一般的热,穆震又立刻吩咐了人去请大夫,又拨了人“帮”柳家去找徐羽仙。
在柳家常伴穆震的,都是穆震在穆华山庄的心腹,此刻听到穆震的吩咐,都有些犹疑道,“可是这是柳家的家事,这么做会不会……”
“这也是我的家事!”穆震道。
这些人又哪里知道其中的关节,正自疑惑之际,床上的徐千鹤突而喃喃说着梦话,一声一声,低低唤着的,全是声声“羽仙……”
“这也是我们的家事。”穆震眉头一皱,轻抚着徐千鹤的眉头低声道,“徐羽仙是我家姐,我不能眼看她出事。接下来该怎么做,我想你们应该很明白了……”
穆华山庄的人这才明白,急急领命而去。
穆震在房中等的心急,却又听有人传话说,“柳家二小姐来访。”
穆震心中烦乱,本欲不见,柳如烟却已经熟门熟路的带了蕊儿进来了。而且是带着大夫进来的。
这大夫却并不是随便请来的府上的哪位幕僚,正是净慈寺那位给徐千鹤看诊的印涵道尊。
这下却真是来得及时。
印涵道尊 念声“阿弥陀佛”,穆震立刻请来看视。
如烟道,“震哥,你早上的脸色实在不好,我放心不下你,想着能让你如此失措紧张的,也只有伯母了,正好想起大师过来同叔母讲禅,便自作主张请了大师过来……”
穆震心头感动,道声“有心。”
印涵道尊已经把完脉,一对横眉却是蹙的很紧。
“大师,我母亲怎样?”
印涵道尊摇摇头,“我头先施的针怕是要白费了。穆施主,你娘亲这段时间是不是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或者去了什么有伤心往事的地方,触景伤情?”
穆震摇头道,“母亲一直待在柳家安心调养,哪儿都没去。”
“也没有情绪波动的时候?”
穆震依旧摇头。
“那便怪了。” 印涵道尊奇道,“我那针施下,封存了她小部分记忆,这部分记忆,不到我再次施针解除是不会被搅扰开来的,可是如今……”
“如今怎样?”
“如今夫人的脉象杂乱无章,封好的穴道也不知何事已被冲开,显然穆夫人这已是想起了不少后果前因,前番的施针已是做了白工……”
“怎么可能!”穆震奇道,“她连姐姐都没认……”
提到姐姐这两个字,穆震猛然想起旁边的柳如烟,霎时心头一凛,却又旋即释怀道,“大师,母亲真的什么都想起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