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出在產的屋子中已经待了好几日了,这几日他因为膝盖的原因不能随意走动,就只在加上前院后院不过一点点大的地方里活动。
姜息现在忙得很,如果有空,姜息会在下午来看他,陪他说话,直到晚上才走。
阿出现在待的地方,是独属于產的一个小山谷,元乐的人因为这边山上有野兽,山中还有防不胜防的深坑无底洞,从不来这伐木捕猎。
为什么元乐人自己都不来的地方,姜息一行人会来,而且还找到了隐居深涧的產呢?
其实之前阿出还在马车中养伤的时候,后面突然来了歧国的杀手,也不知道是如何一路跟过来,反正之前选好要落脚的地方肯定不能去了。阿出的身体受不得颠簸,前来接应的王眠山建议让先把阿出藏在之前定好落脚的地方,然后兵分两路:王眠山带着执禹,姜息和伯英。
执禹是元乐城主的幼子,王眠山对外宣称是元乐公子的幕僚,两者的身份让歧国的杀手不敢轻举妄动。分开之后,由他们俩作掩护,多次吸引杀手的注意力,从而让姜息伯英顺利逃脱。
让歧国杀手怎么也想不到的,还是王眠山提出的计策:在已经暴露的落脚地点休息一夜。果然一夜平安无事,只是姜息与阿出在一间看起来废弃的草屋中睡了一晚,伯英在马厩中傍马倚剑守了一夜。
王眠山带着执禹,夜里赶路,偷偷地回了公子府,第二天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正常外出。
不过姜息这边出了意外,阿出在清晨时突然发热,身体烫人。算上马车中的小憩开始,已经不是正常在睡眠,而是昏迷的状态了,无论姜息和伯英用什么办法都叫不醒。
这种情况的解决方法理所当然就是找一位医师。
但是现在这种状况,在之前的逃跑过程中,杀手过于狠辣,拼着自身损伤,也给姜息和伯英身上留了很多刀伤。毫无疑问,杀手肯定在都城内各大医馆埋伏好了,只等姜息等人自投罗网。
所以他们采取了王眠山提出的,最不靠谱的建议,去找一位和太子相交已久,医术远超世人的神医。
这位神医就是產了,至于元乐太子与神医结交却没有将其收为幕僚之类的问题,在姜息等人切身体会过產的脾气之后,就全部有了答案。
阿出知道的这些事情都是执禹告诉他的,姜息是不能天天来,但是执禹天天都有时间,动不动就是在產的院子里待一整天。
阿出现在的状况也和执禹玩闹不了,执禹经过上次的事件也不敢和阿出闹了,两人就只好谈话聊天。这几天对于姜息来说是逃亡生活,但对于执禹,不会被伤着不会被苛着,那就是实打实的奇遇了。从產不在院子里出没的第一天,执禹就呼啦啦一股脑全给阿出说了。
执禹说的时候,还注意着阿出的表情,阿出在听说姜息受了伤时,表情没变化,但执禹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低落下去了。
“你总是担心那个人,也不知道他那么凶,你怎么和他相处的。”执禹闷闷不乐地说,阿出也知道他怕姜息,这些日子一见到姜息就躲开,听到他这么说反倒有点想笑。
“我还想问公子怎么对你了呢?你一看见公子,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阿出温和地笑着说,让执禹气鼓鼓的样子一下子消了。
“也没有什么,就是不自在,他比我父亲气势还强。不说这个了,你现在伤还没有好,怎么就开始帮那个言语一点都不礼貌的家伙做事?还有你现在坐着的,这个会动的东西是什么?”执禹说起和姜息相处就满身不自在的样子,看见阿出边聊天还边翻动院子里铺在石台上的东西,依靠着身下奇丑无比的木头拼接物在院子里乱逛的时候,很快就找到了话题然后转移。
阿出解释道:“產先生称我坐的这个东西叫轮椅,因为我的膝盖的伤不适合跪坐这个让我的伤加重的姿势,所以先生不知从哪里为我弄到这样灵巧的东西,让我能不走路也行动自如。”阿出当然看到这个叫轮椅的东西,也感觉產的力量已经超乎了自己能想象的范围,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像是產这么优秀的人,不是上古的大贤者,就是不出世的绝世天才。
“指挥身体不便的人去做一些事情,倘若是我的父亲,他就不会这么做。我和你说话这大半天你都没有看我,光好好对待那些东西了。”执禹见阿出对產尤为推崇,而且產又拿出了超出自己理解的东西,就只能低声抱怨一小句。
阿出正在翻动的是產在屋外晾晒着的药材。產隐居的这座山因为没有外界的打扰,植物都自然生长着,很多外界视为珍宝的药材到了產这里只是很普通的一味基础药而已。
这几天虽然阿出只能在院子里晃悠,但闲着终归是闲着,產有空就会把石台上的药材指给阿出看,就是因为这样,阿出才发现,在石台上晾晒着的,其貌不扬的灰扑扑的东西居然都是非常珍惜名贵的药材。
“產先生不辞辛苦为我治病,不避前嫌收我为徒,我自然应该尽全力来回报他。现在因为行动不方便,不能伺候產先生的起居,但院中石台高及膝盖,触手可及,翻动药材只是举手之劳。”阿出说起產的时候,表情真的很认真,执禹觉得现在比起阿出说起姜息时,更要严肃一些。
“哼,也不知道那个狡猾卑鄙的小人到底告诉了姜息什么,他那么疼你,还会让你受累。”看着阿出听到自己的话以后还是继续翻动药材而不是陪自己聊天,执禹在一旁凉凉地说。自从和姜息一起走,他就停止了学习,现在也是无事可干的状态,不自觉就无聊了很多。
“我能遇见產先生也是侥幸,本来那位老郎中都说我的膝盖陈年旧伤药石无医,產先生已经让我膝盖的状态变好很多了。”不仅是好很多了,阿出甚至生出了一丝自己的膝盖是可以的痊愈的念头。不过在一次產为阿出换药的时候,拿阿出自己作为例子好好诊断的时候,阿出才知道自己的伤无论表面上感觉上有多么好,只要再次承受外力,他将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
“阿出。”执禹还想说什么反驳的时候,他们身后有人叫阿出的名字,回头一看,正是姜息。
“我得先走了。”执禹臭着一张脸,低着头在和阿出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说。紧接就五步并三步,从姜息身边像一条鱼一样蹿了出去。
小小院中留下姜息与阿出,两人对视了片刻,阿出首先败下阵来,他低头继续摆弄手中的药材,不过是胡乱在手中翻来覆去,他也紧张得只看着可怜的药材被翻来覆去,完全想不到要对姜息说一些什么之类的。
“谷中幽静,若无执禹陪你,出谷办事都不安心。”姜息先开了口,走到了阿出身前,手轻抚上阿出坐的轮椅,赞赏道:“这也是產先生的奇思妙想吧,他确实是一位十分值得尊敬的人。”
“没错,我听执禹说,公子您受伤了。”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让阿出有了说话的勇气,阿出突然抬头,开口说道,明显把自己和姜息都吓了一跳。
“怎么,阿出要为我诊治吗?”姜息半开玩笑地开口,眼中算是纵容和宠溺,如果阿出有过被父母宠溺的经验的话,应该一眼就能认出来。不过可惜,阿出没有,所以他才对于姜息眼中未知的情感半惧怕半留恋。
“请公子随我到屋中吧!”阿出不把姜息的话当玩笑,姜息说出口后更顺遂了他放心不下一定要看一看的渴望,他就顺势把姜息扯到了產的屋子里。
“阿出,这样產先生会不高兴的。”姜息任由阿出拖扯,不过快进屋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本想着阿出应该会立即放手,没想到阿出根本就没有松手的意图。
“医者竭尽所能治疗病人,只要有条件就应该以病人的身体为主,这是產先生教给我的道理。他不会因为这种符合道理的事情发脾气甚至责备于我的。”阿出两腮鼓鼓的,很像吃了什么东西没有咽下去,姜息看着他的样子听着他说的话不禁莞尔。
姜息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似乎自从阿出跟随產先生开始学习,很多事情他都有了自己的见解和看法,有时候会变得很大胆,做一些被礼仪规矩束缚着的人做不到的事情。
“阿出进步了很多,都有可以说服我的道理了。”姜息跟在阿出的背后,很有感慨地说,让阿出从耳尖红到了耳根。
“公子快躺下!”阿出的声音和蚊子的嗡嘤差不多大小,不过姜息还是通过阿出的动作体会了阿出的意思,心中顿时升起了几分逗弄的想法。
“不久前我们才说好的私下阿出唤我为兄长,阿出的声音太小了,我都听不清阿出说了些什么。”
“兄长请躺好!”阿出大声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脸上都一片羞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