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的人还会抱怨自己运气不好?
他若是运气不好,他还能活到现在!
但他运气的确不好,因为他从来不杀受伤之人!
所以,他转身要走。
杜云天却不让他走,大声道:“朋友若不是虎头蛇尾之辈!今日你不与老夫交手,莫不是欺我受伤不成!”
赵天琢一旁暗忖:此人莫不是疯了,别人不杀他了,却还要去刺激黑衣人!
但他却不知,若他赵天琢何时有了如此气慨,必定也是江湖一顶天立地的汉子了。
黑衣人缓缓转过身来,道:“很好!我叫公孙红,想必你总记得‘琴剑双绝,花开九洲’这几个字吧!”
杜云天奇道:“莫不是二十年前的公孙无形!你是他什么人?”
黑衣人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激动,悲声道:“我是他什么人?你来该从我的名字里听出来的。”
杜云天喃喃道:“公孙红,公孙无形,不错,我本该能够想到的。若不是他的后人,又如何会提起那年‘黄池大会’来。”
黑衣人的衣摆一阵浮动,半晌,才道:“一个月以后,我去找你!”
但是他最后半句话却没有人听得清。
因为一阵马嘶声及近。
殿中本有不少高手,耳目自不比常人,若在平时,大家只怕早已闻到马蹄声,只是方才情形委实太过逼人,竟至马嘶声到了跟前才恍然察觉。
黑衣人的身形顿住,不再向外走,头上的斗笠却轻轻抬了抬,想来是看清来人是谁?
来人正是刘忙!
杨肖抱着小铃铛在身后,还没有进来。
刘忙进了门后,随意拿眼看了一圈,目光就在黑衣人身上不肯离开了。
他觉得自己最近运气实在不好。
这已是他第三次遇见这个公孙红了。
虽然没有一次动过手,但这家伙,实在令他很不舒服。
但他又不能不说话,冲着公孙红笑笑,道:“你好!”
公孙红自然是不会笑的,冷冷道:“我很不好!”
他若是不好,自然就是没有死人!
刘忙心里一松,笑意更甚,道:“莫非,你一定要杀人才会心情好吗?”
公孙红道:“那倒不一定,有时废掉一个人时,心情也会不错的。”
刘忙刚刚放松的一颗心,又被他这话提了起来。
他看了看杜云天的胁下,那里早被鲜血沾透了,暗红的一大片,烛光下也看得很清楚。
沉声道:“你伤了他!”
公孙红知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却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
他的父亲公孙无形,不正是受了别人的栽赃,纵使百般解释,也无人相信的吗?
所以他仍是冷冷道:“我没有走!”
这意思就是说,你要动手,我就奉赔。
他这么一说,就算没有半分把握,刘忙也不得不动手了。
他的右手已缓缓去摸自己腰间的刀,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公孙红。
公孙红的手也在动,也是右手,探向自己的刀!
这大殿里的空气竟似又热了起来。
“爷爷!”小铃铛已被杨肖牵了进来,一见到杜云天,就挣脱了杨肖的手,飞奔了过去。
杜云天应了一声,将小铃铛揽入怀里,又对刘忙道:“小兄弟,且慢动手!老夫并非伤于此人之手!”
刘忙听了,自然缓缓卸去劲力,抱歉地笑了笑,道:“对不起公孙兄了,公孙兄请!”
公孙红似是一怔,奇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刘忙笑道:“公孙红近日在江湖中可是红得很。”
公孙红呆了一呆,漫声道:“是么!可惜!”
说完,竟是转身飘然而去。
“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说话也只说了半截。”杨肖忿忿道。
刘忙宽和地笑笑,道:“他可惜的,不过是他本并不出名而来,而是为了报仇。所以,出不出名,对于他而言,根本就没有一点意义,甚至可能还会给他带去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
杨肖嘴一撇,道:“管他是为什么来的,反正就是令人觉得不舒服!很讨厌!”
刘忙哑然一笑,道:“你又管他是干什么的,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顿了顿,又叹道:“他不过也是个可怜的人。”
“他可怜吗?在下不知他如何可怜,但却是知道他死定了!”说话的是赵天琢。
他见杨肖容貌不凡,顿生好感,上前奉承两句。
“你是什么人?要你多管闲事!”杨肖皱着眉说道。
她虽是在问赵天琢是何人,却根本连看他都没看,只看着刘忙问道。
赵天琢吃了这鳖,心里顿生忌恨。
刘忙摇摇头,道:“我也不认得!”
突地想起那日似曾见过,疑道:“莫非他……”
杜云天已牵了小铃铛过来,哈哈大笑道:“他就是‘终南大侠’赵刚正赵大王八蛋的龟蛋,赵天琢小王八蛋!”
杨肖先是一怔,继而不禁笑道:“噢!原来他就是赵天琢小王八蛋啊!”
赵天琢快气疯了,偏偏又不敢动手!
一时竟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那方起见此情景,忙过来扯了扯赵天琢的衣袖,低声道:“公子,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不如先走!”
他们明明有十几个人,却偏要说对方‘人多势众’!
真是笑死人!
更可气的是,赵天琢明明早已想走了,偏偏还要装模作样一番,假作不情愿般,勉强道:“也罢,今日就饶过他们这一遭!”
也不等方起有所反应,转身就往后殿去了,方起急召了那些个锦衣童子一起走了。
赵天琢他们的声音虽低,刘忙等人却是高手,听得一字不漏。
刘忙与杜云天自是不好意思为难他们,但杨肖却故意大声道:“唉呀!他们幸亏走了,不然这么一大帮子人,就算一人一拳,只怕也把我们打了个半死!”
赵天琢却像是聋了,不但没有一点反应,脚下却是更快了,简直是逃也一般。
“一群脓包!”杨肖不依不饶地嘀咕道。
“算了,他们走了倒也清静!杜大侠,你伤得如何!”
小铃铛和杨肖这时已将杜云天的伤处包扎妥了。
“老夫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莫说扎个这么小的窟窿,就算是脖子上掉个碗大的疤,杜某也是不在乎的!”杜云天豪气不减道。
“那就好,那就好!”刘忙也为杜云天的豪气感染。
突地杜云天一拍脑门,大声道:“糟了,那老妖婆呢?”
他目光所至,哪里有鬼婆婆的人影。
刘忙一惊,忙道:“哪个老妖婆?”
杨肖横了他一眼,道:“除了鬼婆婆还有谁!你是不是一天没喝酒,人就傻了?”
鬼婆婆去了哪里?
她分明是昏了过去的。
何况还是身受重伤的老人!
刘忙和杨肖急切间,围着大殿找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线索。
但是这线索却是大为不妙。
鬼婆婆已骑马溜了!
刘忙苦着脸进入大殿。
杨肖远远跟在后面,她都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小铃铛和杜云天。
“杜大侠,”刘忙满脸歉意道。
“刘公子不必说了!”杜云天一见他的脸色,已知道了结果。
他看了看小铃铛,一只手青筋虬结的老手,轻轻抚摸着小铃铛的黑黑的头发,眼神中充满了怜爱。
小铃铛看了看刘忙,又看了看杜云天,很懂事的道:“爷爷,你不要为小铃铛着急,小铃铛这命本来就是捡来的。何况,小铃铛有了爷爷在身边,就什么都不要了,也不怕了。”
小铃铛越是这么说,其他的人就越是心疼,但偏偏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会说了。
倒是杨肖不经竟的一瞥,竟发现小铃铛的脸色好像更差了。
“小铃铛,你什么啦!”杨肖一声轻轻的惊叫。
杜云天忙挽了小铃铛的衣袖。
小铃铛的肩部以下,竟布满了青痕!
杜云天不敢怠慢,手指连动,点了她‘天泉’、‘天府’、‘侠白’、‘青灵’、‘少海’五处穴道。
然后一只手掌就要搭在她的肩头,却被刘忙挡住了。
“杜大侠,我来吧!”刘忙知道杜云天是为小铃铛逼毒,但他实在不忍心这位老人在身受重伤以后还要如此劳动。
杜云天一怔,勉强笑道:“小铃铛是老夫的孙儿,本就该老夫为她做的。”
杨肖抢道:“可她也是我们的小妹妹啊!”
一边说着,一边给刘忙递了个眼神。
刘忙哪用她递眼神!也抢着道:“正是如此!杜大侠如此说法,就是见外了。”
杜云天哈哈一笑,连道:“好,好!小铃铛有了你们这样的大哥哥、大姐姐也算是福气了。”
刚恢复了一点生气的小铃铛也勉强低声道:“小铃铛有了杨姐姐,刘大哥,就算是……”
杨肖听了,忙拿手堵了她的嘴,心里一酸,道:“小傻瓜,不要说话,不然你刘大哥会消耗更大的休力。”
这么一说,小铃铛果然不说话了,轻轻闭上了眼睛。
半盏茶的功夫,小铃铛臂上的青痕已经渐渐退去,被逼至手腕以下了。
刘忙收了功,杨肖也顾不得给他擦汗,先拔了头上簪子给小铃铛又放了一道毒血,又喂服了天山特有的疗毒灵药。
“铃铃,好些了么!”杜云天轻声问道,焦急之情却是溢于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