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鬼婆婆不再理杜云天,转向赵天琢,微一躬身,道:“鬼婆婆见过少主。少主吩咐的事都已妥当了。”
杜云天怒目又转向赵天琢。
却见赵天琢持剑肃立,颔首道:“婆婆辛苦了。”
鬼婆婆恭声道:“令尊为武林同道,更是辛苦操劳。就是公子您的运筹调度,也是令婆婆佩服不已的。”
杜云天仰天大笑道:“妙哉!妙哉!杜某今日方知,原来鬼婆婆的口才也是极好的,拍起马屁来倒也顺溜。”
方起一旁哼了一声,道:“我家少主劝你加入我们‘正义教’,你竟在少主面前如此张狂,当真是活得不麻烦了。”
杜云天更是狂笑。
半晌,方道:“好,好!赵刚正还真有两手,老夫见了他时,只怕是要恭喜他养了如此一帮好奴才!”
要知世间但凡是奴才,最最怕人说的两字便是‘奴才’。
方起这次没有再去看赵天琢的脸色。
手里的烧火棍与鬼婆婆的一双鬼鸡爪子一起递向杜云天。
杜云天的弓箭已在手!
四支利箭也已搭上!
但他必竟不能以此一箭去射两个来自不同方向的人。
何况这两人都是高手。
鬼婆婆身上有小铃铛的解药,必不能先射她。
她若是死了,小铃铛的性命只怕堪忧!
任谁都要如此想法。
至少鬼婆婆是如此想的,所以她根本没给自己留太多后路,两只鬼似的鸡爪子真递杜云天胸前。
但杜云天的箭却偏偏冲她射去,‘四箭连珠,穿云拔雾’。
鬼婆婆大吃一惊,她的手上有每一处都有巨毒,而且十只手指与手掌心的毒都不一样,足足十二种毒性,每一种都可以致人性命。
可是杜云天的箭却是不惧毒的,而且可以要她的命。
鬼婆婆能活这么大的一把年纪,手下自是有货的。
硬生生的打住身形,然后一个‘铁板桥’,整个上半身后仰,几乎都快贴到地上去了,令人不得不佩服,她这么大的一把年纪,居然腰力如此之好。
但‘四箭连珠’中还有一支箭是会慢一些的,还有些下坠。
鬼婆婆当然知道。
急切间,又是一个‘懒驴打滚’,这一滚,居然滚了十几个身子才停下!
就像一个黑乎乎的小桶一般。
杜云天箭一射出,反手拿弓一消一拉,拔过方起的烧火棍,将方起的身子整个引向一侧。
如此一来,方起的身子就横在了杜云天与鬼婆婆之间。
鬼婆婆在地上连滚了十几个圈,却还没有头晕。
因为她明明看到杜云天是四箭齐发,但是只有三支箭坠地的声音。
剩下那一支箭呢?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上,居然没有!
那最后一支箭哪里去了?
非但她不知道,就连一旁虎视场中的赵天琢也没有看到。
杜云天的‘四箭连珠,穿云拔雾’会是虚的?
只有方起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的左臂已垂了下来,一支利箭正中他的左臂肩胛骨处,几乎连这处骨头都射穿了。
他不能不先退下去,只拿眼狠狠地盯着杜云天,就像盯着一只会吃人的老虎。
虽然恨极,却偏偏又怕了它过来。
赵天琢也是不由一惊!
他自负一身武艺,在江湖中也应是不可一世了,但杜云天一招之下,伤了方起不说,更惊得那鬼婆婆连滚带爬,狼狈不堪。
杜云天一招得手,更是豪情大发,仰天笑道:“鬼婆婆,老夫倒要看看,你现在还要凭什么不拿出解药来?”
赵天琢这时已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不然以后什么带队伍?
手一扬,殿内那十数个锦衣童子已列了阵势,赵天琢缓步向前踏了几步,进入阵势中央,冷声道:“杜云天,你莫高兴早了!这里还有十几个人,本公子倒要看看你手里还有多少枝箭!”
杜云天狂笑道:“好,好!来得好!看看杜大爷的箭硬,还是你们这些个人渣的命硬!”
狂笑中,已有几个锦衣小童生了怯意,竟是不自然地退了半步!
但赵天琢立时手一挥,那些锦衣小童虽是有些胆怯,但不得不上了!
依着赵天琢的想法,只要能令杜云天无暇开弓放箭,就算是胜了一半。
杜云天果然没有放箭,但却并不是受那些锦衣小童的剑阵所逼,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将这些小娃娃放在眼里!
他手里的弓只是随意一挥,就能逼退三两个大着胆子上前的锦衣童子。
铁掌一进,必有一个童子随顺飞了出去,哪里用得着他的‘四箭连珠,穿去拔雾’!
倒是赵天琢手上倒确是有几分功夫!一柄剑如行云流水,脚下配合更是飘之不定。
杜云天虽凭着功力深厚,隐隐占了上风,急切间,却对赵天琢也是无可奈何。
十数招已过!
杜云天的麻烦来了。
那些锦衣小童见他不过如此,胆子渐大,重又站稳了阵脚,配合着赵天琢,竟是有攻有守,堪堪与杜云天打了个平手!
若只如此,也就罢了!
只听那鬼婆婆桀桀怪笑数声,阴声道:“杜老儿,你不是要婆婆的解药么!婆婆这就来了!”
她这一加入战圈,不过七八招的样子,杜云天已处了下风,只能攻三成,守七成了。
更有一旁那方起!
他虽是被杜云天废了左臂,却还是有能力再战的。
只是因为自己这边已站稳了上风,才没有出手。
杜云天不由暗自后悔,早知如此,就该一鼓作气,多伤他几人,灭了敌人士气,说不定连解药都早早到手了。
再想到若是拿不回解药,小铃铛她……
真是英雄气苦!
他这暗自叫苦,赵天琢那一伙却是越斗越来劲了。
“杜云天!你这老小子怕是已六十有二了罢,也算是活够了。唉,只是那个小姑娘,看起来倒是年轻标致得很,真是可惜了!”鬼婆婆手脚不停,嘴上也没有闲着。
这老妖物当然知道‘攻心为上’这句话!
她正是要扰乱杜云天的心神!
哪知杜云天大吼一声,怒道:
“好!老夫就先拿你的老命,来陪我们爷孙俩了!”
话毕,竟是不要命地向鬼婆婆攻去,如同放闸猛虎一般!
鬼婆婆一惊,连连闪动身形,却仍没有杜云天这拼命一招,杜云天的右掌竟是生生插入她左肩下之中,只一带,连她那断了的肋骨都差一点抓了出来。
白森森的骨头露在外面!
鬼婆婆鬼叫了一声,吓晕了过去!
但是杜云天的右肋也被赵天琢一剑刺了个窟窿!
杜云天回转过身子,怒目圆瞪,看着赵天琢!
赵天琢不过是个公子哥儿,哪里见过这如天神般的人物,竟不知拔剑了!
那一众锦衣小童,甚至有两人的裤脚都湿了。
杜云天伸出虎掌,用力一拔,将肋下之剑猛然拔了出来,用力扔在地上。
也不管身上血流如注,厉声喝道:“杜某在此!还有何人上来受死!”
殿中却是悄无声息,若不是尚有呼吸声,简直会以为根本就没有活人。
殿外却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就是杜云天!”
杜云天一怔,旋即笑道:“老夫正是杜云天!”
“好,好!”
第二个‘好’字没有落地,一个人已缓步进入殿中。
一身劲装黑衣,头上一顶范阳斗笠,看不到相貌。
虽然他的身材并不几得很高大,可是他在门口,已有一股杀气从门口处弥散了进来。
杜云天实在想到刚刚有了得到解药的机会,又会来这么样的一个人,微皱了皱眉,道:“朋友找杜某有何事?”
来人却是答非所问道:“你可是参加了二十年前的‘黄池大会’么?”
杜云天虽觉这人问得唐突,但他毕竟是个磊落汉子,扬眉道:“不错,老夫正是参加那‘黄池大会’之人!朋友是什么人?”
他虽不见来人,却已听出来人绝不过三十,应不会与那‘黄池大会’有何干系。
但黑衣人却偏偏为此而来,只听他冷然道:“既如此,你受死吧!”
杜云天仰天一叹,突地厉声道:“杜某一生已死过不下数十次,今日再死一次又何妨!朋友有什么好玩意,尽管递过来吧!”
话罢,四枝箭已紧握手中,只待他黑衣人一动,便是一触即发。
若是平时对敌,他是绝对不会如此慎重。
但现在他已有一个好孙女,就算是真要死,也一定要救她的!
可是眼前这黑衣人却给了他莫大的压力,如剑般的杀气竟令他这等老江湖也不禁有些微吃惊。
杜云天这般豪气连一旁的赵天琢也不得不暗自赞叹。
虽然是对手,就算是对手。
对于如此男儿气慨,又怎会不佩服!
更何况,杜云天本是知道他赵天琢的父亲赵刚正也是参加那年‘黄池之会’的人。
但他竟只字不提!
若不是顾及自己的面子,赵天琢都恨不得去帮他杜云天一帮!
所有的人都盯着黑衣人,看他如何出手。
除了有两个小童胆子太小,生生被他身上那股杀气所凛,悄悄侧过了头。
黑衣人竟是发呆一般,在那里站着。
他怎么啦?
过了良久,方听他一叹道:“现在运气实在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