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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戛然而止的幸福

2017-03-11发布 2991字

暮春的夜,静的教人难以置信,除了知了那微弱的蝉叫,天地间仿佛一丝声响都没有。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晓遥久久不能入睡。这是她十七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忘记生活的艰辛,忘记战乱带来的不幸,忘记一切烦恼,心中只存留着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时的那种愉悦。

棋社后院的那间琴室里,当非离纤长的手指碰到自己的手时,自己竟产生了一种波涛澎湃的心绪。虽然非离没有传递出隔壁那个男人火热的炽烈,但却给自己带来了安宁,心驰神往的安宁。

“你喜欢那首马鞍吗?”非离散发披开,让自己感到无比飘逸。

“喜欢啊!”

“那我来教你弹吧!就当做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两人的手就在那把古琴上舞动。琴声像是被注入了灵魂,随着自己的心境时而高亢,时而婉转,仿佛把自己带进了一个静谧而又甜美的世界。

那片青草地依然散发出诱人的芬芳。非离拉着自己的手在草地上翩翩起舞。虽然他的舞步更像是在舞剑,可那连贯的动作、优美的步伐还是让自己不知不觉地融入了他的节奏。

夜已经很深了,外屋的丽媛已经发出了微微的鼾声,可是晓遥还是没有一丁点倦意。白天和非离在一起时的一幕幕仿佛并未走远,它们仍然在她头脑中上演,反反复复,弄得心中如撒了蜜一般。

非离亦是如此。

夜已深,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琴室,右手不停地在琴案上画着圈。他的手指下有一根头发,那是晓遥的。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非离已经完全爱上这个女孩子。她眉宇间流露出的清秀之色已然折服了自己。她时而大胆,时而娇羞,时而欢喜,又时而惆怅,几乎每天都会有不同的变化,然而万变不离其中的是她那颗率真之心。

非离能回想起和晓遥在一起时的每一个场景,每一句话。她那温柔甜美的声音,已深深植入了自己的耳朵。

望着天边的月牙,难以入眠的他不禁回忆起白天自己在楼下的草地上和晓遥翩翩起舞时的场景。彼时,她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两个人的距离从来都没有这么近过。自己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她的呼吸。

看着那稚嫩面容上忽一阵的红晕,自己仿佛恍惚瞧见一朵梅花正在眼前盛开,怒放……

翌日清晨,晓遥起得很早。辗转一夜的她决定把和非离相处的那些情景通过诗来表现出来。然而在纸上画了半天的圈,她依然没有什么灵感。忽地想到隔壁那个诗词歌赋倒是很在行的男人,她便想着去他那里讨教一二。

外屋的小榻上,丽媛还在香甜地睡着。晓遥没有叫醒她,而是轻轻地走出了屋子。

隔壁院子的下人已经起来了,他们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偌大的院中,手中的扫把不停地清扫着地上的尘土。

晓遥穿过那厚厚的“尘埃”,来到中元的书房,里面空无一人,看来这儿的主人还没起床。

这个懒虫!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

轻轻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她百无聊懒地翻着上面的书。书上的字她大多认得,只是不理解那些词句的意思。

算了!看这些干什么呢?有功夫还不如想想诗。

拿起案上的纸笔,她开始构思起来。很奇怪,待在在这间书房里,她好像来了点灵感,只是略加思索便能提笔在纸上写出两句。

屋外倏然传来了脚步声。

忙轻放下笔,晓遥抬头看见中元走了进来。从那倦意未消的脸上便能看出,他显然是一夜没睡。

“你怎么了?好像生病的样子!”

见晓遥端坐书案,中元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面前这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已然有了心上人。点头应着对自己的关切,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只觉心里酸酸的。

中元的无语让晓遥很费解。她知道这个男人喜欢自己,自己每次出现都会有让他眼前一亮的感觉。可今日为何如此反常呢?

“你身体不舒服么?怎么不去请郎中?”

“哦,没,只是没睡好。”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中元不想让晓遥知道自己内心的脆弱。

“那就好!你要注意身子,你若是病倒了,谁来教我弟弟读书啊?”

听到晓遥这句似是而非的关心,中元不知该是悲是喜。这般嘘寒问暖,难道只是害怕自己病倒无人教授你弟弟?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昨天玩得不累么?”挡不住心中的懊恼,他的语气很平缓,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激动。

然而晓遥却没听出来中元话中有话。拿起刚刚写好的两句诗递给中元,她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麻烦你再指点指点我哦!”

“芳梅林边花盛开,珍珠滩旁看江潮……”中元默念了几遍,觉得晓遥有些开窍了。然而此时他已无心赞美,只是提起笔在纸上又续写了两句:东风不与中元便,铜雀春深锁晓遥。

看见自己的名字和另一个陌生的名字对仗,晓遥不免有些好奇:“那中元是谁?”

暗叹一声,中元的心几乎跌到了谷底。认识这么长时间,她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而自己还傻傻地恋着她。耕耘和收获简直相距甚远。

“是个傻子!”中元的语气很冷。他承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

晓遥还是不明就里。接过中元的话,她跟着玩笑了几句:“嗯,我说嘛!还会锁人,一定是个傻子!”

不知为什么,晓遥的这句话使中元有点恼火。扯过晓遥的诗稿,他指着那两句诗愤然道:“没读过杜樊川的《赤壁》?锁你的不是中元,中元是救你的!”

“哦,弄错了!”晓遥挠了挠头,有些顽皮地笑道:“那傻子也还真傻,人都守不住!”

虽然晓遥只是一句玩笑,可中元怎么都觉得那是在嘲笑自己,忍耐终于达到顶点,他忽然咆哮道:“对!我就是真傻!连人都守不住!”

说完他拂袖而去,只留下晓遥愣愣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阳江水清,浅处可见鱼蟹。非离双手枕头,躺在舟上,一副逍遥自在的神情。

“钓了半天,鱼就是不上钩哦!”扔下鱼竿,晓遥略显疲惫地走到非离身旁,见他闭着眼睛似睡非睡便伸手拧了他胳膊一下,“你倒是轻松!”

非离疼得直咧嘴。他用手揉了揉:“你把钓不到鱼的怒火都发泄在我身上了。”

甩了甩有些酸痛的胳膊,晓遥白了她一眼:“让你做甩手掌柜的!”

见晓遥面露懊恼,非离轻轻一笑,起身拿过她的鱼竿向江中一甩,不一会,舟底的那一片水域便有一团红色晕了开来。

“你把鱼儿弄疼了哦!”

“是它自己咬了钩。”

非离说着一抬手,一条大鱼被轻松地仍入了鱼篓。

岸边,两人生了火,把钓来的那些鱼架在上面烤。

“蛮香哦!”伸手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条已被烤得变脆的鱼,晓遥吃得满面陶醉,“要是有些辣子就好了!”

看着那全然不顾的吃相,非离淡然一笑:“你不是总嚷嚷肚子痛么,怎么还要吃辣的?吃了会更痛!”

“痛也要吃!”

说着把头一扬,晓遥露出一副慷慨悲壮的神情。非离看了看她,没有说话,扭过头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暗想他心中没有好事,晓遥忙把他拉了过来,“我就那么好笑?”

倏地止住笑容,非离旋即变得严肃起来。晓遥一愣,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柔荑般的手指触到自己湿润的朱唇上,带来阵阵凉意。晓遥看到非离食指上有一抹黑炭,原来是自己吃鱼时不小心沾在嘴唇上的,怪不得他会笑。

“你好坏哦!”

晓遥放下手中的烤鱼,起身追打非离。两人随之嬉闹起来。躲了一会儿,非离蓦然站住了,那黑白分明的眼睛深情地望着面前的伊人。

晓遥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她慢慢闭上了眼睛。两人的嘴唇慢慢地靠近,就在快要贴在一起的那一刻,非离突然扭过了头。

“怎么了?”晓遥睁开眼睛,明亮的眸子里满是委屈的泪水。

“我们回去吧!”非离的语气让人难以捉摸。

“为什么?”挡住转身欲走的他,晓遥已是微微唏嘘,“你不喜欢我么?”

江水拍岸的声响在耳边回荡。非离的沉默让晓遥很伤心,她不明白为何自己最幸福的一刻在即将到来时却戛然而止。难道是上天在捉弄自己?

泪水无情地滑过脸颊,她忽然感到无地自容,觉得自己在非离面前片刻都待不下去。在瞳孔中还留着那高大身影的一瞬,她用手背捂住嘴,转身跑开了。

望着晓遥伤心的背影,一滴泪从非离的眼角掉落。侧目凝视着滔滔的江水,他在心中默默念道:花花,对不起!八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