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羽仙心里的酸涩终于再也忍不住,“玉香,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同你说了,只是你好歹记着你答应我的那句,知道真相后千万不要厌恶我啊!”
韩玉香奇道,“姐姐好生奇怪,最近总同我讲这样的话,到底是有如何紧要的事瞒着我?”
“我……”徐羽仙心潮起伏难以决断,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再也不该瞒着自己的好友,另一方面,又怕有负齐容溪的重托。而且如今柳府里待着的,也不是她一个,此时若是说穿,难免把齐清灵也牵连进去。
素月居的那口箱子,徐羽仙也只能估计,也并不确认里面就是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一番高兴得太早,失落也未免来得太早。
徐羽仙知道自己的做法是极其的不明智,可是徐羽仙孤独一人漂泊了数年,碰上这般能够交心达意的人,又哪里狠得下心故意欺骗。
“玉香……”羽仙鼓足了勇气,打发了娟娇和妙鹛出去,死掩了房门,终于还是同韩玉香讲道,“我若说,我知道你的身世却迟迟不肯告诉你,你会埋怨我么?”
韩玉香眸光一暗,“身世?身世的事情我从未考虑,韩世才是我的爹。”
“玉香,你莫骗自己了,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身从何来?”徐羽仙道。“我也是同亲人离散的人,那种心情,我很明白。”
韩玉香哂笑道,“姐姐那是同你的父母兄弟长在一处过的人,感受过父母兄弟之间的温存快乐。我?我却是个连亲身父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人,这近二十年的光景,我也从来没有听到什么他们来找过我的话,若不是爹爹提及那把金锁,谁又会知道他们的存在?既然是他们不要的我,我又何必巴巴的去找他们?”
“玉香,你这话就错了。”徐羽仙道,“你父母这近二十年来,不知道找了你多少回。找的杭州城人人尽知!也是后来他们找的都绝望了,杭州城里的人也才渐渐忘了此事。”
“杭州城?”韩玉香心头一动,却又迟疑道,“那又怎样,总归是我不知道的。姐姐也莫要骗我,这杭州城,小时候我也是来小住过一段时间的,他们若真在寻我,还寻得杭州城人人皆知,那会儿会找不到我?”
徐羽仙奇道,“玉香,我不信你看到金锁后真对自己的身世没有半分猜度?”
徐羽仙疾步上前拽过韩玉香想让她正视自己,却在看见韩玉香眼睛的一瞬呆住。
“玉香……”徐羽仙幽幽地叹了一声,“你到底是不愿知道?还是不敢知道?”
“我……”韩玉香有点想逃了。
“玉香。”徐羽仙一把拽住道,“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或许以前你不清楚,可是我刚刚提到杭州城人人皆知,你也该明白了。”徐羽仙道,“是不敢吧。你不敢面对的不是我的欺瞒,而是你如今对它的失望与探寻。玉香,你那般聪明,应该知道柳家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能管了……”
韩玉香咬着唇不说话。
“柳家的事,所有置身事外的人都可以管,独独你不能……”徐羽仙补充道。
“够了!”韩玉香难得的爆发道,“你莫要再提!你瞒我骗我,你还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这些?”
韩玉香甩袖便要离去。
“玉香!”徐羽仙忙道,“我是没有资格,可你就不想拿回你的金锁么?”
“金锁?”
徐羽仙道,“杭州人皆知。柳家的三小姐四小姐百日宴的那天,柳府来了一位道人,送了两位小姐一对材质奇特,触手温润的长命锁。这对金锁,一个上面刻着雪,一个上面印着梅,暗合了两位小姐的名字。柳家的四小姐丢失后,这金锁也就成了寻她回来的最好凭证……柳家的四小姐如今回来了,自然就要有她的锁!”
韩玉香心头一颤,“柳家四小姐到柳家的时候,你我只怕还不认识呢,你又是什么时候盗的锁?”
“玉香你不必想那么多。”徐羽仙道,“如今的四小姐入府的时候,用的是一把以假乱真的锁。直到后来瞧见了你的金锁,恐生变数我们才……”
“你还记得那一次我宴请你们,师父谭淑君突然入府的事么?”徐羽仙问。
“便是那次偷得?”
徐羽仙点点头,“我需要在你最无防备的情况下盗锁,还要有出事之时我就在你跟前的证据。”
韩玉香冷笑道,“是我天真了,竟没料到姐姐一直都在算计着我。”
“玉香。”徐羽仙颦了好看的远山眉,“我便知道你不会轻易原谅我的。也罢,这也确实是我的错处,如今话已言明,那金锁,也该物归原主了。”
徐羽仙说声稍候,开了门去到外间寻了一个过路的婆子,嘱咐她去请四小姐过来。婆子领命去了,徐羽仙回到房里,韩玉香正瞧着窗前的红梅怔怔出神。
“玉香……”
“徐姑娘话已说明,这些虚情也可以省了吧。”韩玉香头也不回的冷声道,“我韩玉香承受不起。”
徐羽仙叹了一声,知道韩玉香这会儿是全然不想理会自己了。桌前的琵琶还未收拾,徐羽仙猛然想起扬州城外她和韩玉香的结识,正是一把琵琶引起的缘分。
徐羽仙怀抱琵琶,琴声幽咽,袅袅琴声,蓦地便将徐羽仙的思绪送回了那很多个辗转难眠的夜,那时候的徐羽仙孤身一人,抱着这把琵琶飘荡在江湖,受人讥讽冷落,在市井中滚打摸爬。
唯一能支撑她继续走下去的,就只有这把琵琶,这把她母亲珍重非常的琵琶。数日的漂泊,琵琶弦也断了,琴声也磨损了,磨损的都没人再瞧得上它,羽仙也还是死抓着不肯放下。
那些日子里,因为她的相貌出众,被人掳到教坊之地,羽仙任凭打骂也只死守着自己的琵琶,也正是如此,徐羽仙结识了谭淑君。
谭淑君保下了她,教她人情,教习琵琶……渐渐地羽仙大了,琵琶也弹得好了,谭淑君也知道,这教坊之地再也容不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