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世子出行,待遇就是不一样。去南阳的路说近不近,说远但是也不是特别远,而且他们走的时大道,一片坦途,车马通过自然很是顺畅,毕竟当初康季容快马加鞭就能在三天之内赶回去。但尽管一路已经很是便捷,出发去往南阳的车马虽然阵仗不大,但是行路时的马车还有一路的安排都是十分舒适。
这倒算的上是阿出这么久以来最舒适的一次出行了。姜息也不拘束他,他就放松的靠在马车壁上,发出舒服的一声喟叹。
城主就是财大气粗,外头的有八骑的侍从个个高头大马,还有不少徒步跟着的侍从,他们前后左右将马车包围起来保护。马车也有两辆,除了给执愚乘的那辆内在布置的高大舒适得很,就算是另一辆给随侍的奴婢的马车看着也很不错。
姜息一路大半时间都是罩着宽大的黑色披风到外面骑马随行,一派悠游自在。伯英一直担心路上会有什么变故,但是他劝不动姜息,反倒是姜息悠哉劝他“最是一年春光好,不负青春不负己”。
就是,何必辜负好韶光?车帘外春风低语,新绿初发,啾啾飞鸟,还有压低的人声,就算是咕噜的车轱辘还是嘚嘚的马蹄声都显得相得益彰。
就算是闭上眼睛都能感觉到这种寂静的声音,可以让人想到很多,又好像让人忘了精光,只道勿负良辰。
人生阅历所限,这些感受只能成为莫可名状的感情模模糊糊的覆在胸口。但这不妨碍阿出不赞同伯英总是一脸冰霜而且满腹心事,但也只能在心里不赞同,他可没敢让伯英知道自己还敢嫌弃他。
“我们到南阳了!”执愚放下车帘,激动地转身对阿出说道。
阿出也有点激动,他听到外面嘈嘈杂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官道上那种寂静了,许多人的声音混作一处,倒是什么也听不清了。
他凑到执愚身边,一把掀开车帘,果然不远处就是城门,连城上的守卫都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是南阳。”阿出道。
姜息的马就骑在一边,听到阿出说话,他也转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的进城,许是京城的人达官贵人见惯了,这些进进出出的百姓只是偶尔好奇的投来一瞥,与当初他们在小县城的时候,因为偶然露了钱财就遭遇横祸的情形完全不同。
“赵大人。”他们刚在一家旅馆安顿下来,就有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
执愚和阿出都循声望去,来人正是许久不见的王眠山。如今的他浑身上下无一不透露着今非昔比的味道,宽袍缓带,一袭长衣绕襟而下,青色衣料上散着团云纹,腰上系着一条墨绿的宽带,素雅又得宜。与之前灰扑扑的样子真是大相径庭,当然他现在精神饱满,就算他衣着不变,那种落拓的气质也已经离他远去。
姜息起身和王眠山寒暄,脸上的笑容很是爽快。阿出偷偷看了伯英,发现他还是一贯没什么表情。
当时安排房间的时候,执愚执意要和阿出一个房还不要奴婢伺候,因为这一路每次落脚的时候,执愚各种各样要求,跟着执愚过来的大丫鬟犹豫了一下没拗过他就同意了。丫鬟担心的是他们俩都是小孩子,没人照应终归是有点不方便,这也是当初城主要执愚带着一车的奴婢来的原因。城主是知道执愚这家伙娇气的很,熟悉用惯的下人可以让他少作妖,只是还是没能防住,辜负了城主的一番用心。
“那个人是谁?”执愚倒着脑袋看阿出。
他的脑袋正顶着地面,屁股撅的老高,好像是打算翻个跟斗。那是路过一个城镇的时候,正好见到一大群人凑在一起,吆喝声震天,好不热闹,执愚立马就凑了过去,也不管跟着他的一众人。
只见有个一身短打的小哥身轻如燕,在地上潇洒翻了几个跟头,三两下蹬上几个安置好的土堆,一把就将方形幡旗从一根两丈左右的竹竿上摘了下来,然后一手反执幡旗,矫捷的扭身踏着土堆飞身而下,如同一只不羁的燕子乘风遨游,他身后黑面黄边的旗子款款飞舞,就像乍然之间添了一只黑色的翅膀。然后四周就爆出一片叫好声,虽然元乐讲究静于思辩,动态娴雅,但是大家还是欣然解囊将钱给了这位身手清俊的小哥。
执愚就是被这小哥的身手迷得七荤八素。莫以为他爹是镇守边城的,武功就不错,实际上因为举国轻视这些动手动脚的活计,认为这相当的粗笨,他爹于武功自然并不在意,他认为守城讲究智取而非激斗,所以身手很是一般情有可原。就因为这从小到大的影响,执愚见了这小哥后是一边想学,一边又觉得学这个丢人,于是他就只能趁着没人的时候偷摸着练两手,过过心瘾。
阿出觉得自己心痒痒的想练练手,不同于执愚,他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那天他在刺客面前表现的孬样让他耿耿于怀了,不过他不愿意像执愚一样稀里糊涂地瞎搞搞。
“不许看!”半天等不来阿出回答的执愚,终于恼羞成怒的把脑袋摆正,微含怒气的瞪向阿出。
阿出把目光偏开。
执愚等了等,还是凑到阿出眼前问:“那个人是谁?”
阿出转回视线,侧头想了想,最后还是摇摇头。
“算了。”执愚叹气道,“今天想吃什么?”
“听你的啊。”阿出温和笑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执愚哼道:“真不想理你。”说完然后高高兴兴地安排了吃什么,那都是他喜欢吃,但是他爹不让他吃的,理由是君子不应该为满足自己的私欲而有所偏好。
这一路上执愚就像变了个人,一天到晚闲的发慌就问阿出想吃什么。但阿出还真的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因为实在是曾经穷得不敢有什么想法,甚至于到后来弟妹出生得时候只要不被饿死就很好了。
像执愚这样的人,肯定不知道饿的烧心挠肺是什么感觉吧。
姜息的房门没有关,不知道是等谁还是刚刚送走谁。阿出到了姜息的门前,不知道如果进去该说什么合适,他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还是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我们要走了。”执愚进来对刚坐下阿出说道。
“好。”其实也只是刚在这里坐下吃了顿饭,然后休息了一会儿而已。
王眠山代康季容来接他们,因为城主通知在先,所以大家都没什么疑义,在旅馆稍稍整顿休息以后又浩浩荡荡出发去在另一个方向的康季容的府邸。唯一没有料到的大概就是回事王眠山出现在这里吧。
自从入了城,阿出和执愚就一直坐在车辕前打量城里的风景,粗看大概有半条街都被康季容占了吧,康季容的府邸占地极大,绕过一处院墙的时候有不少光秃的枝桠争先恐后的伸出院墙,即使还没有枝叶的点缀,但是已经不难看出其繁盛。
直到被安顿下,阿出才觉得不妥,他们就这样在康季容的府上住下,康季容怎么会连面都没有露,只是让王眠山这个大家的老朋友来招待?
“哦,你说公子啊。”听了阿出的疑惑,执愚了然道,“听说是南方又有流民暴动了。”
“又是暴动?”阿出惊讶道。
“听说有些地方一直都还没消停呢。”大概是想到自己的父亲,执愚一脸与有荣焉。
阿出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就想笑,又觉得他说的事情大概是很忧心的事,所以一下子有克制不住的想多了。
“有这么多?”
“嗯。”执愚垂首道,情绪有些低落,“一直都在啊。”
康季容就是马不停蹄地去平息这些事,他不是没有等过他们,但是他等了好几日也没有等到,但是因为流民的情况,再加上朝中无人,实在刻不容缓所以康季容只好先放下他们,去援兵南方,离开时就留言他们等他回来。
他们一行人就在这偌大的公子府短暂安顿下。
他们落脚后休整三中。阿出和执愚虽然还不到能斗鸡走狗的年纪,但也轻易不愿意闷在家里,何况这里连疼爱他的家人也没有,当然也没有可以管住他的人,执愚就日日和阿出在外面溜达,再有几个人小心地跟着,就这样整整三日粗粗地逛遍整个南阳都还意犹未尽。
看着一脸兴奋穿梭在人群里的执愚,再想想执愚没人治的住的猖狂劲儿,阿出就心疼城主。不过这样的执愚,城主竟然还敢放出来,难道是为了锻炼执愚?
执愚一回头见阿出静静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柳树旁,他慢慢走回阿出的身边,阿出那张难得面无表情的脸就越来越清晰,明明看着前方,却不知道目光最后落在哪里,执愚脚步顿了一下,绕道阿出身后。
执愚猛地跳上阿出的背上,阿出猝不及防就被他扑到面前的地上,膝盖顿时传来一阵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