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基凡来到朱基昌办公室，看到朱其昌正在打电话。朱其昌见他站在门口，便招手示意他先坐下。

秦基凡坐到沙发上，听得朱其凡在电话里说：“你是说那种纯进口的酷路泽吗？我也觉得不错，太行这边路况不太好，用这种越野车正合适。全手续下来七十多万，也不超标。那就这样定了，咱们几个局一起去买。”

挂了电话，朱其昌对秦基凡说：“东山、乐源和中晋几个局想和咱们一起买车，具体事情由东山局出面去谈，咱们只管跟着去提车、付款就行了。明天省厅专款就下来了，到时你和司机一起过去办手续。”

秦基凡忙说：“好的。还有一件事向你汇报，宋局长和王局长提议局长办公会议研究一下提高招待费标准的问题。原来的标准是每个局领导每月招待费不超过一千元。现在物价不断上涨，他们感觉不够用，建议再把标准提高。”

朱其昌听了，低头略作沉思，紧接着抬头说道：“那他们建议提高到多少合适？”

秦基凡说：“两位局领导建议提高到每人每月一万元。”

朱其昌这下不高兴了，面带愠色地说：“适当提高一下是可以的，但一提十倍，这样不行。他们这是按星级酒店的价格来定标准，这口子要是开了，非要把市局吃塌不行。”

朱其昌余怒未消，瞪了一眼秦基凡：“这样吧，我和他们沟通一下，适当提高一些就可以了。”

中午饭桌上，朱其昌和宋海民、王在春说：“秦主任和我说想要提高领导接待费标准，我原则同意了。按照现在的物价水平，领导们的招待标准确实是该提高了。”

宋海民和王在春一听，心里乐了，互相看了一眼，那意思分明是说，你大碗吃肉，咋也得给我们喝点粥吧。

但是，朱其昌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转眼变得很失望。

朱其昌坐在那里，神色淡定地说：“我的想法是，在现有的基础上，再提高一倍，每人每月不超过二千元。”

两人一听，愣住了。

宋海民说：“二千元也低，去万隆大酒店，算上酒水都不够的。”

朱其昌说：“我仔细考虑过了，咱们可以联系一个中档水平的饭店，作为市XXX局的定点接待饭店，以后省厅和县局来人，一律到那儿接待。接待国家、省厅和市委、政府的领导，咱们再去万隆大酒店。市局现在既要维修办公楼，又要补贴固海等几个县局的经费，开支项目太多。如果在招待费上口子开得大了，怕是要把咱们的老底子都花没了。”

宋海民和王在春听了，都没吱声。但徐文杰看得出来，两人还是不满意。

宋海民心想：“哼，你作为一把手，把个人招待费统算到全局的费用总盘子中，我们倒成了没娘的娃了，要点就给挤点，这叫什么事儿。你定你的，我吃我的，到时扔给秦基凡，看你处理不处理。”

宋海民和王在春又故意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与另外两个本地局领导说了这些事，看似铁打一块的局领导班子之间开始有了嫌隙。

晚上，常乐在办公室加班。徐文杰抽着烟，悠闲地走了进来。

徐文杰笑着问常乐：“加班呢？”

常乐边打字边说：“是。”说完，觉得有些不太礼貌，便停了下来，转而看着徐文杰。

徐文杰问常乐：“中午吃饭时候，领导们谈论的事你都听到了吧？”

常乐很少和人谈论领导之间的事，但他认为徐文杰不一样，就如实回答：“听到了。”

徐文杰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吸了口，习惯性地吐出三个烟圈后，把烟头朝上举着，说道：“其实，海民局长和在春局长都是工作上很有能力的人。尤其是在春局长，从省厅来咱们这儿，说是挂职，其实是来镀金的，两年后，要不就是太行市局一把手，要不就是省厅要害处室的处长。朱局长是明白人，不就两个招待费嘛，何苦要得罪班子里这些人呢？清河县局一年都要吃掉三四十万。”

常乐知道，宋海鹏和王在春对徐文杰是相当满意的。这几天，徐文杰经常他们的办公室聊天，关系一下子走得很近。

但是，凡事都有个度。常乐觉得，徐文杰这种态度，对他将来是不利的。在局里，真正有拍板权的是朱其昌这个一把手。徐文杰只管干好他的接待工作就行了，掺和到几个局领导之间，后果难料啊。

常乐想了想，决定还是提醒一下徐文杰，于是说道：“徐主任，听局里的人念叨，年底可能要动人。秦主任有极大可能提为主任。那么空出来的副主任，你是最好的人选了。我建议你再把接待工作专心地抓下去，领导们肯定会有所考虑的。”

常乐是想委婉地告诉徐文杰，你只要一门心思地做好自己的接待工作，不要去管那些不该管也不能管的事情，到时，朱其昌自然会考虑合适地安排你的。

谁知，徐文杰听了常乐的话，竟不以为然地说：“在春局长和我说了，搞接待工作是顺手而为的事，搞政务才是我的强项。把我放在接待岗位上，是屈才（大材小用）了。”

常乐一听，心里很吃惊，忙问：“王局长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徐文杰说：“就是晚上吃饭时候说的，你在那边吃完先走了，他们吃完聊天时说的。朱局长也点头了。”

常乐听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不过，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上午，朱其昌把秦基凡叫了到办公室。

一会儿，秦基凡回来了，笑着对徐文杰说：“文杰，看来朱局长对你的接待工作很满意，期望也很大，还要给你压担子啊。这不，他刚才和我说，要你发挥政务方面的特长，好好协助我抓好政务工作。”

徐文杰听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着说：“那我就尽最大能力辅佐你。”

秦基凡又看了一眼常乐，欲言有止，回里屋去了。

常乐对于徐文杰现在居秦基凡之下、居他之上的地位并无意见，反而感到很高兴。在他眼里，徐文杰就是一个干大事的人，这样的人能帮助秦基凡，办公室的工作差不了。而对于他自己，只要能正式调进来，顺便再把方妍也调过来，用他奶奶常说的，就已经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了。

周五中午吃过饭，常乐走出食堂，看见局里两台老三菱并排停在院里，估摸着是要送宋海民和王在春回家。

果然，宋海民和王在春吃完后，一起上了楼，两个司机也跟着上去了。一会儿，司机们左手右手吃力地提着一些标有特产字样的礼盒下来，分别装到了车上。

这时，宋海民和王在春也出来了，后面还跟着徐文杰，三人有说有笑地走到车前，宋海明先上了一台车走了。王在春回省城，徐文杰正好顺路，两人随即也上了车离开大院。

常乐和王彬他们几个在院子里正说笑着。常乐不经意间一抬头，突然发现三楼中间窗户后面，朱其昌两眼正盯着离去的两台车，神情冷峻，面带怒气。

下午刚上班，秦基凡办公室电话响了。

大约两分钟后，秦基凡手里拿着电话记录本，交给常乐说：“市领导下午突击检查清江区，要求有关部门四点钟到市政府大院集合，你赶紧找朱局长批一下。”

常乐来到朱其昌办公室，递上了电话记录本。朱其昌看了后，批示：“请子厚局长带领有关人员参与检查。”

常乐接了电话记录本，赶紧去找周子厚副局长。

一会儿，周子厚来到秦基凡办公室，问道：“局里还有车吗？”

秦基凡想了想说：“两台三菱送宋局长和王局长了，现在只有朱局长的车在。”

周子厚摊着双手说：“朱局长的专车我怎么能用？没有车，让我咋陪市领导检查？”

周子厚一连两问，倒把秦基凡给问住了。秦基凡想了一下说：“请稍等，我去和朱局长说说。”

秦基凡来到朱其昌办公室，对他说：“朱局长，周局长出去检查需要用车，现在局里只剩下你的车，你要是没有要紧的事，我们想调你的车给周局长用。”

朱其昌听后，瞪了秦基凡一眼，生气地说：“你是怎么派车的，什么时候都得工作优先啊。”

秦基凡听出他是对两位副局长用车回家有意见，可人家再怎么也是副局长，非要用车，他也没办法。

朱其昌看见秦基凡不作声，心知怪他也没用，叹了口气，说道：“那就让我的车跟着去吧。”

过了一会儿，朱其昌来到秦基凡办公室，没好气地和他说：“你通知各位副局长，下周一上班儿开局长办公会。”

秦基凡心想：“暴风雨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