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送走方妍，从火车站回到市局大院，刚上楼，便听见局领导宿舍那边传来说话声，他不由得侧脸看了一下。

局长朱其昌正送一个人出来，常乐一看那人，竟然是徐文杰。

徐文杰笑着和朱基昌说：“那我走了，朱局长。”

朱其昌说：“你回去抓紧准备，等文件正式下了，就过来。”

徐文杰赶忙低腰点头：“好的。”

朱其昌背对着常乐，没有看到他，可徐文杰看到了，当下没有和常乐打招呼。

常乐赶忙撤步回身下到一楼，刚在楼门口站了数秒，便见徐文杰快步下来了。

徐文杰热情地和常乐握了手，不等常乐发问，便先说了事情的缘由。

徐文杰和常乐解释说：“事情是这样的，朱局长的女儿高考成绩不甚理想，报了广东一所大学，离招生线只差两分。前几天，他不知听谁说咱们局李军局长的哥哥是省教育厅招办主任，所以和李局长说请他哥帮一下忙。李局长亲自跑到燕西找他哥，也不知他哥通过什么办法，一周之内便把事情办成了。昨天晚上，李局长过来，把好消息当面告诉朱局长。朱局长非常高兴，说一定不忘这份人情。”

常乐心想：“徐文杰说的是李军和朱其昌之间的事情，这和他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徐文杰似乎看出了常乐心中的疑惑，接着说：“朱局长又和李局长说，他对市局现在的接待工作很不满意，省厅已经决定十月份在太行召开基层大练兵现场经验交流会，急需一个搞接待的好手过来顶着，同时还问李局长愿不愿意来。你也知道，李局长谋的是县局一把手，在市局办公室搞个接待，他是肯定不来的。不过，他推荐了我。”

常乐听到这儿，总算是明白了，笑着说：“我也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徐文杰一只手把长发往后扒拉了一下，略带些兴奋地说：“李局长今天找我，说了推荐的事，让我赶快过来见一下朱局长。我带了份简历，连中午饭都没吃就来了。刚才，我见了朱局长，他问了我一些情况，看了简历，认为我很合适，当时就决定让我过来。方式上和你一样，也是借调。”

常乐看得出，徐文杰对自己能来市局感到高兴。而常乐呢，也希望徐文杰快些过来，他一直把徐文杰当作自己人生起步的导师。两个人又能在一起并肩工作，真是再好不过了。

或许是吸取了上次建议书被人捷足先登的教训，徐文杰这次动作很迅速。朱基昌周一上午和班子成员碰过头后，人事科下午发出借调通知，徐文杰周二上午便到市局报到了。

徐文杰来到秦基凡办公室，先和外屋的常乐笑了笑，招手示意，常乐还以微笑。

徐文杰进了里屋。只听秦基凡笑着说道：“哎呀，你们清河出人才啊，市局办公室都快被你们占领了。”徐文杰“哈哈”笑着回应。

新官上任三把火。徐文杰果真有两把刷子，他每天在办公室和食堂之间来回地跑，人们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可仅仅过了两天，等到朱其昌等局领导和常乐他们再去食堂的时候，不禁感到吃惊。

只见食堂内外窗明桌净，地板擦得光亮。以前进门便闻着一股子荤油味儿，可现在进去闻到的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淡淡的清香味。

徐文杰许是了解了领导们的饮食习惯，吩咐厨房研发了几道新菜，朱其昌、宋海民和王在春吃得纷纷叫好。

王在春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新换的铁观音茶，说道：“朱老大，你这个人算是选对了。你看，大厅变得卫生了，饭菜花样也多了，就连茶水也换了，和以前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朱其昌听了，没有说话，用赞赏的目光看了坐在桌子对面的徐文杰一眼，嘴角露出了笑意。

徐文杰坐在常乐对面办公。秦基凡从里屋出来，问常乐：“文杰干什么去了？”

常乐回答：“他到后勤中心彭主任那儿去了。”

秦基凡“哦”了一声，指着徐文杰的办公桌说：“我听说自从文杰来了之后，职工食堂的状况大为改观，饭菜质量也提高了，领导们很满意。你们两个真是我的左膀右臂。”

常乐发自内心地说道：“秦主任，徐主任的能力不止于此。你当了主任之后，他能给你当个很好的副手。因为他文字方面的功底也是很好的。”

秦基凡看了下常乐，顿了顿，又朝门外看了一眼，轻声问道：“那么你呢，你对自己的将来是怎么想的？”

常乐不假思索地笑着说：“我跟在你俩后面就行了。”

秦基凡脸上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常乐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回里屋去了。

徐文杰的工作相对简单，只是办公室和食堂一条线。他闲不住，每天在这个领导这儿坐坐，在那个领导那聊聊，整个三楼到处都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

裴君来到省XXX厅任厅长后，提出了干部异地轮换交流的要求，把全省十七个市局的所有领导班子成员调整了一遍。他规定，每个市局班子一半以上的本地干部都要交流到异地任职。

宋海民和王在春都是从另外两个市调到太行市XXX局任副局长的，属于平调。对此，两人颇有意见，但又不敢明说。前任局长邹长有无缘无故被他免了职，改任调研员。好在太行市委书记和他家有些交情，破例让他回到地方，任了市城建局党组书记，使他免得再受裴君之气。裴君对待邹长有这个市局一把手尚且如此，他们两个副职就更不敢轻易得罪了。

但是，他们对裴君不敢有意见，未必对朱其昌就不敢。

中午吃饭时候，朱其昌突然说道：“上午，省厅财审处焦处长打来电话，说省厅党组会研究决定，为十七个异地任职的一把手每人配备一台新车，标准是八十万元，由各地自行购置，专款这周就拨下来。”

王在春接着朱其昌的话说：“我还听说，省厅还要给各地的一把手了放住房补贴，在具体标准上，取了十七个市商品房市场价的平均值，决定给每个一把手补助二十万元。这笔款子也是这周下拨。”

朱其昌听王在春说了住房补贴的事，脸上微微一红。

王在春是省厅派到太行市XXX局挂职的，为期两年。他原先在省厅财审处工作，对这些事自然知道得早。

可宋海民却不知道这些，他脸上明显不悦，问朱其昌：“那我们副局长的车和房补怎么说啊？”

朱其昌有些尴尬地说：“省厅这次没研究。”

宋海民性子直，脾气上来就不容易转弯了，他一听省厅没考虑他们副职的待遇问题，顿时生气，把筷子往桌上一扔，说道：“不吃了，你们吃吧。”说完，起身走了。

副局长当着众人的面给局长脸色看，这叫朱其昌的面子往哪儿搁。朱其昌当下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

一会儿，王在春来到宋海民的宿舍，推门进去后，见宋海民正躺在床上，面色铁青。

王在春坐下，掏出烟，取出两只来，递给宋海民一支。

王在春吸了一口烟，看着宋海民说：“省厅这是既想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我们也是班子成员，凭什么只给一把手买新车、发补贴。我们每天干得累死累活的，省厅为什么对我们这么不公平。”

宋海民听了，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一脸气愤地说：“要是这样，我们也不能当受气的毛驴，任听使唤。咱们只要把分管那摊事干完了，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回就回，不管他。”

王在春随声附和：“就是。我还听财审处的人说，朱其昌那二十万房补，省厅并没有明确规定必须现在买房。他在太行想买房，就用这笔钱。不想买，那么哪天调走了，这笔钱就可以直接拿走。也就是说，这笔钱由他自己支配，算是白给的。”

宋海民一听，更生气了，手一拍大腿，骂道：“妈的，真是太不公道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看来我们就算饿死，省厅也是不管了。”

王在春叹了口气，对宋海民说了句：“睡吧。用太行土话讲，该死的娃子球朝天，不该死的活了一年又一年。得过且过，阳婆窝儿暖和。”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王在春来到宋海鹏办公室，两人关上门商量了阵儿后，便把徐文杰叫过去，和他说道：“文杰，你和秦主任说一下，局里定的那个接待办法需要修改一下。我们执行的标准是几年前定下的，现在物价都上涨了，所以标准也得相应提高。比如，副局长每个月招待费一千元，现在不到两次就用完了。我们几个建议，将领导的招待费提高到每个月一万元。因为现在体制变了，县里的人三天两头往市局跑。人家来了，不能不接待吧，可就这两个钱，根本不够用。你和秦主任商量一下，下次局长办公会上提出来。”

徐文达回到办公室后，进里屋和秦基凡说了宋海民和王在春的意思。

秦基凡听了，面露难色，说道：“我觉得，宋局长说的也在理。按照现在的物价水平，适当提高一些是可以的，但一下提高十倍，恐怕朱局长不会同意的。这样吧，我适当时候和朱局长汇报一下，看他是什么意见，统一领导们的意见后，咱们再报到会上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