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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疯尼姑装癫警新郎

2017-03-01发布 3894字

苏文两家住楼下楼上,因为有回门这一习俗,婚后三天,萧云携佳婿履行了回门仪式,蚊子改口叫了岳父母为爸爸妈妈,不过是大家一起吃了顿饭而已。

那时的国庆假期加星期天也只有两天,因而迎春建国梅竹他们第二天便结伴回去干各自的营生。苏雨这两年一直浪迹在外,难得借这点闲暇在家陪陪父母。其实他在家也呆不住,借了只足球对着一堵墙狂踢。看得出,他是在发泄胸中的愤懑。其结果是三天踢坏一双球鞋。

萧云和蚊子虽已成亲,但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家。蚊子的父母借住在单位的招待所栖身。萧云有些过意不去,调皮的对蚊子说:“咱们出去旅游一趟好吗?别鸠占鹊巢了,让一对老鸳鸯归窝吧。”蚊子贴着萧云的耳朵说:“爸妈的意思你还看不出来?他们是想叫你早点抱窝呢!”萧云笑着打了蚊子一下,嗔道:“去你的!”

蚊子沉思了片刻说:“也好,咱们去上海吧?让你见识一下十里洋场的繁华。”萧云说:“上海,我迟早要去的。我现在特别想我姥姥,我带你回趟老家,顺便到坝上草原骑骑骏马,放飞一下心情。”初婚的新郎多半是要听娇妻的,蚊子欣然说:“好!”当夜,他们就踏上了北去的列车。

一路颠簸,几经转折,新婚燕尔的小两口来到晋西北的小镇。当萧云站在门口颤声喊了声:“姥姥!”眼泪便夺眶而出。姥姥正在炕上捻麻线,听到声音放下转拨子,抬起松弛的眼皮望了片刻,高兴地叫道:“哎呀!是云丫头回来了。”说着挪动身子要下炕。

萧云扑过去抱住了姥姥说:“姥姥!我好想你呀!”姥姥颤动着双手抚摸着萧云闪着泪花说:“姥姥也想你呀!”说着,用近似枯柴的手背抹抹眼角的泪花。她转眼看着萧云身后的蚊子,她希望是雷子,但姥姥的眼不花,问:“这就是你女婿?”

蚊子乖巧地叫了声:“姥姥,您好!”姥姥高兴地夸道:“你看这女婿,长得多俊!好好!姥姥看了就喜欢。俄孩,赶紧上炕。”说着,用多搭子扫炕上的灰尘。蚊子穿着深灰色的熨烫平整的毛料中山装,那裤管笔挺笔挺的。他看着油亮亮的席子,不知如何是好。萧云在背后推了他一把说:“入乡随俗,你就别心疼你的裤子了。赶紧上炕吧,要不,你就在地下戳一天吧。”蚊子把两盒点心放在炕桌上,脱鞋上炕学着姥姥盘腿坐。

姥姥慌着要下炕泡茶,萧云拦住说:“姥姥,我来吧。”然后把茶具洗了一遍才泡了壶茶。蚊子看着满面皱纹却慈祥可亲的姥姥找话说:“姥姥高寿?”其实他来时就知道姥姥八十有二了。

“俄和毛主席同岁。”自打文革起,每当有人问起姥姥的年纪时,她总是这么自豪的说。蚊子赞道:“姥姥的身体还蛮健康么!”萧云逗笑说:“应该说万寿无疆!咱们索性连这祝福的话一起沾光吧。”说的蚊子一起笑了起来。

姥姥见她俩笑,像个孩子一样较真说:“俄是和毛主席同岁么。俄是光绪十九年冬月间生的,比毛主席还大一个月呢。”萧云见姥姥认真的样子想笑,逗姥姥说:“姥姥,您这就犯糊涂了。现在说的毛主席的生日是阳历,换成农历也应该是冬月间的。”

姥姥不高兴的说:“俄才不糊涂呢!宣统以前都是旧历,公历是孙中山以后的事。”蚊子看着姥姥认真的模样,赞美说:“姥姥,您的记性真好!连光绪年间到辛亥革命的事您都记得。”姥姥受到了表扬非常开心,得意的说:“你岳母说俄是五朝元老呢!”说着,挪动身子要下炕,说:“你俩饿了吧?俄这就给你们做饭。”

萧云连忙拦住说:“姥姥,这两天您就享享清福,饭我来做。”姥姥抬起祈求的目光看着萧云问:“丫头,老远的来一趟,才住两天?”萧云看着姥姥乞怜的目光,心中发软,不由自主的说:“那就住三天吧。姥姥,我的假有限,最多在这里住三天。”

萧云捋胳膊卷袖子准备做饭,问:“文哥,你想吃甚了?”蚊子说:“总听你说你们山西的莜面窝窝好吃。”萧云笑着说:“那不行!想吃莜面还得靠姥姥。”蚊子说:“要是麻烦姥姥的话,那就吃别的吧。”萧云扑哧笑了说:“其实莜面栲栳栳就是莜面窝窝。你没听郭兰英唱的歌,‘只有那个莜面栲栳栳,还有那个山药蛋’。”蚊子一下激起兴趣,跳下炕说:“我来和面。”

萧云揭了水缸盖准备烧水烫面,见水不多了,说:“文哥,你去挑担水吧。”遂去房东家借水桶。蚊子出来接了担子,房东的大丫头跟了出来说:“云姐,我去挑吧?”平日里都是她帮姥姥担水。萧云说:“他个大老爷们,让他去!”对蚊子说:“来时的路上靠街面有间水铺子,两分钱一担。”

房东的大丫头望着蚊子的背影赞道:“云姐,你男人长得真不赖。是个大干部吧?”萧云笑道:“屁的干部!当过知青,不过现在在上海海关上工作,涉外工作,外国人打交道。”虽然萧云是个处事低调的人,说到夫婿也不免流露出一种虚荣来。

萧云烧了水烫莜面,蚊子挑水回来把水倒进水缸,揉着肩膀喘着气说:“四五年没劳动了,人就变修了。”说完脱鞋又上炕坐了,看着萧云在青石板上搓莜面窝窝。只见妻子灵巧的手将面剂子一推一卷,一个个筒状的莜面窝窝码放在蒸笼里。

蚊子感触的说:“难怪叫莜面窝窝呢,挺形象的。”萧云边搓边说:“我们这里有句俗话说:四十里莜面三十里糕,二十里荞麦面饿断腰。意思是说吃了莜面经饿。”蚊子说:“那说明这种食物高钙高蛋白高热量,吃了耐饥,不过,这种食物不好消化。”

饭好后三人围着炕桌吃饭,萧云吃的津津有味。蚊子反觉得并没有白面那么爽口,莜面毕竟是粗粮。饭后,萧云装了一床新被给蚊子盖,她晓得蚊子爱干净。入夜后,三人在一条炕上睡了。萧云紧挨着姥姥睡着,用乡音土语唠着家常。蚊子偶尔听得懂一两句。

只听姥姥问:“丫头,你哥是不是出事了?这几年他怎么不来看俄?”萧云说:“没事!俄哥他忙。”姥姥说:“听你妈说,他媳妇长得可俊,还生了两个好看的娃娃。回去跟雷子说,让他带上媳妇和娃娃来家让俄瞅瞅。”萧云说:“行!过两年他一准回来看你。”又听萧云说:“姥姥,你最近看到俄师父没?”姥姥说:“她神神秘秘的,难见着呢。去年时听人说在街上化缘呢。”萧云说:“俄还有两件东西要还给她。不知明天能碰着她吧?”

第二天早饭后,萧云跟房东借了辆自行车,准备了些祭祀用品,带了佛珠宝剑和蚊子去了凤凰岭。萧云把自行车停在村庄社员家后和蚊子走上凤岭,但见杏林寺更加破旧不堪。萧云看着杏林寺的残垣断壁不免感伤,对蚊子说:“文哥,这就是你妻子的出生地。当你面对她卑微下贱的出生,你不介意吧?”

蚊子看着满目沧桑,斑驳陆离,充满鬼神色彩的山间古刹,不免心情有些紧张。他揽了妻子的腰说:“我得纠正一下,出生可以寒微,但不能说卑微,更不能说是下贱。云妹妹,你的气质超凡脱俗。”

萧云嘿嘿的笑了说:“我有什么超凡脱俗的?一个小尼姑,封建文化的残渣余孽。”蚊子说:“我不信仰佛教,但我晓得佛教文化熏陶出的人,并非就是残渣余孽。你是绚丽的奇葩,云妹妹,你就是我心中那朵圣洁的莲花。”

萧云由微笑变成朗笑,调皮的说:“谢谢!你的马屁式语言怪受用的。文哥,在单位你对领导也是这样阿谀奉承吗?”蚊子佯怒道:“好你个云妹妹,我要掌嘴了。”

突然背后一声怒吼:“你敢!”蚊子吓了一跳,回头望去,见一个蓬头垢面,面如锅底,衣衫褴褛的疯子怒目瞪着自己。蚊子也火了,骂道“哪来的疯子?神经病!”那人骂道:“好小子,你敢骂俄,找打!”举掌就劈。蚊子抬手去接掌,那人劈掌是虚,反手带住蚊子的手腕一转一拧,将蚊子的胳膊纠在背后,抬膝一顶蚊子的臀部,蚊子一个前冲向前扑倒。

萧云伸左手接住蚊子,右手横握宝剑挡住那人说:“师父,住手!我是云儿。”明辨说:“俄知道你是云儿。他是谁?为甚欺负你?”明辨怒气冲冲地注视着蚊子。萧云笑着说:“他哪欺负我了?他是我男人。”

明辨余怒未消,忿忿地说:“俄知道他是男人。看他搂了你的腰,心里就别扭。云儿,师太不是总叮咛你,千万别让男人碰你。”萧云哭笑不得说:“哎呀!师父,这个男人是我丈夫。就是说,我嫁给他了。”

“丈夫?就是能和你睡觉的人?”明辨说着疯话,“师妹——哦,就是你娘,她说俄也是丈夫。云儿,你小的时候,就经常睡在我怀里。你咋不嫁给俄?”萧云又好气又好笑,说:“师父,我娘说你是女中丈夫,意思是说您性格豪爽,宛若男人。”“别提男人!师太说了,世界上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明辨斜眼瞅着蚊子说:“云儿,知道吗?越是俊俏的男人越靠不住。师太就是叫男人给坑了,才落得发。”

萧云正经说:“师父,我是专门来看你的,把杏林寺的两件镇寺之宝给您带来了。”说着,把青萍文殊剑恭恭敬敬地呈上。明辨接了宝剑,抽出锋刃在剑身处弹了一下,贴耳听着嗡嗡的余音。

萧云从书包里拿出九九归真佛珠双手恭敬的递上。明辨用剑鞘挑起佛珠,晃了两圈,佛珠飞起落在脖子上。明辨恨恨的看着萧云说:“你这是跟杏林寺绝情了么。也好,反正你嫁了男人,这东西你也用不上了。由俄先收着,等将来交给杏林寺的新主持。”萧云感伤的说:“唉!看情形,杏林寺恐怕是香火难继了。”

明辨说:“未必!俄去张家北村化缘,碰到一个姓张的施主,他发誓说改天一定要重修杏林寺。”“姓张?”萧云想一定是那年母亲救过的产妇的丈夫,问:“他有个八岁的儿子叫张杏林,是吧?”明辨说:“正是!他说娘儿俩的命都是明了师父捡回来的,所以每年的清明他一家子都要到你娘坟上祭祀。”萧云很是感动,说:“谢谢他了。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重修杏林寺,师父也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明辨哈哈大笑起来说:“俄倒好说,四处化缘,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冻不死饿不死。云儿,一但重修了杏林寺,谁做主持呢?俄是个粗人,肯定不行。要不你来做主持,俄给你当下手,杏林寺的寺风就是悬壶济世。你又是大夫。”萧云脸上泛起一股红潮,不知如何回答。

明辨烦恼地摆摆手说:“算了!你已嫁了了男人了,有丈夫管着,身不由己。”她瞪着蚊子说:“小子!别看俄是个姑子,不会生孩子。可云儿是俄从小抱大的,你要待她好些,你敢欺负她,看俄拧断你的狗脖子。”蚊子吓得大气也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