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一战,因藏王苦沥心血尘封四大护法善根之树,而今无尘之界被破,自己功力大损,遂回天山之巅,养足精神,已备来日之战。湖边战役结束的几个星期后,也就是公元983年十月,赵普被罢免宰相之职,贬为武胜军节度使。书房之内,依旧是紫娆栩栩如生的画像,赵普负手而立,紧紧盯着墙上的紫娆,那个背影不知何时多了几分沧桑,几分惆怅?炯炯有神的目光变得涣散,似乎失去信念一般,只是恁恁的发呆。
门吱的一声响,逸伦看着赵普,不忍心的唤了一声爹。
赵普回头,见是逸伦便让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他的旁边,恳切的目光:“伦儿,为父已是知天命之年,如今又被罢去宰相之职,心中疑问,才想找你聊聊。”
呼风唤雨的赵普何时竟这般低语轻呤,逸伦甚是不忍,却也知赵普所为何事,朝赵普笑了笑,宽慰道:“爹言重了,皇上虽罢免宰相之职,却亲赠诗文,可见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再者,父亲有忧,孩儿定当为爹解忧,还望父亲宽心方好。”
赵普苦笑,望着门外飘飞之叶,道:“天地之大,名利何忧?纵横官场几十载,腥风血雨,尔虞我诈,还经历的少吗?只是心中疑惑,伦儿,我想你如实回答与我。”
逸伦先是一怔,不知道赵普所言何意?只得弱弱的点头。
赵普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起身,背对着他,紧紧盯着墙上紫娆的画像:“惜溯兮究竟是什么人?”
终于,逸伦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溯兮的身世还是被赵普所怀疑,该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吗?望着赵普坚定的目光,忙离椅下跪,重重的沉下了头:“爹可还记得公元九百六十九年腊月的屠宫之举?”
此话一出,赵普向后一震,瞪大了眼睛看着逸伦。
紫娆的面前,逸伦将自己所知道的溯兮的一切都一字不漏的讲与赵普听,语罢,请责:“爹,孩儿早知溯兮目的却不名其谋,是不孝之举,可父亲的举措让孩儿如何袒护?还请父亲明言。”
赵普笑了,满泛沧桑的泪水,将逸伦扶起,紧紧抓着他的独臂:“那是我一生最大的罪孽,以后种种也只因那个无法弥补的错误。但,伦儿,你娘,真的不是我杀的。”说罢,迈动艰难的步子,消失在逸伦的面前,无声的啜泣,门外萧瑟的秋风扶起萧条的景色,而门内的画像依旧倾国倾城……
汴梁,墨姬茔前。
淳于枫之妻五个大字留下了淳于枫的指印,挨着墓碑坐着,浅浅的笑意。面前是纯鱼和念娆的双膝落地和白发张扬风中的紫姮,紫姮朝锁梦示意,让她抱着锁释离开。苦楝下凄苦的身影,从怀中拿出香囊递给纯鱼:“这是钰儿的骨灰。”
纯鱼颤抖的双手从紫姮手中接过,红肿的眼睛又泛满了泪水。紫姮走向淳于枫,那个痴傻的情种,清风拂过,紫姮双膝跪落在淳于枫面前,只是他依旧面无表情的抱着墓碑,不忍理睬。远处痕儿泣泪,紧紧得拽着锁梦的衣袖,目光只是死死的盯住前方的淳于枫一家,要知道那可是墨娘一生的守候与秘密呀。
冢上的青草泛滥,肆虐的风中传来紫姮内疚的言语:“师弟,故人已去,或许有些事不必澄清,不过我还是想你能够明白。”
淳于枫不安的神情,伤心的凤眼投射的目光由坟前的青草转移到紫姮身上。紫姮偏头看了一眼纯鱼和念娆,这是她欠淳于枫的解释:“他们,纯鱼和念娆是同胞的龙凤胎,都是你和墨姬的亲生儿女。”
纯鱼和念娆的面色难堪,相互望了一眼,又将目光转头紫姮。是紫姮哽咽的言语:“当年,我从赵府夺下男婴托墨娘送还你手中,才不得已将她姐弟俩分开,只是没想到得到纯鱼的你迟迟不肯死心,多次潜入赵府要问个究竟?才有了你玄武之身的出现。”
说罢转向纯鱼,眼泪滑落脸颊:“孩子,当年你爹被赵普的幽冥斧所伤,我带他到墨幽宫时已奄奄一息,为了救你爹,墨娘不得已才铤而走险,冰封你爹,让他化作玄武之身,为的就是你们一家人的团聚之刻。可怜她这一生死守着冷漓子也不打扰,苦于一生将墨梓蠡养大成人以至于至死都不曾见过她最爱的人一面,把所有的祝福与慰藉都留给墨姬,就希望有这么一刻,可是她终其一生的心愿还是没有所成,自己反而被其所累,但是人死不能复生,起码她留给你两个儿女,你要替墨姬好好照顾他们。”
纯鱼瘫坐于地,自己口口声声要报仇的姨母竟是自己的恩人,而自己口口声声的义父才是自己真正的仇家,悔恨不已,无比的愧疚之情,口中喃喃的叫到姨母。念娆又何尝不是认贼作父,做了多少无法弥补的错事,甚至自己的亲姨母也被自己所杀,眼泪无声的滑落,嘶哑的咆哮划破了寂静的伤痛。
紫姮心里又怎会舒服:“墨娘她一直期望着这圆满的一刻,只是没有想到我们能够平安从天山出来,是因为你玄武的代价,也才有了朱雀、白虎的身份,事已至此,身为大师姐的我难辞其咎,与其说是命运无情,倒不如是我的残忍的造就了现在的你们,是我残害了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师弟,我欠你们的用一生也无法偿还,但是师姐斗胆,你还是冷幽宫的弟子,箬竹、冷漓子、墨娘、墨姬,为这场赌局付出性命的千千万万人也不能白白的牺牲掉,时日将近,这场赌局也该落幕了,我们的存亡也只有那一瞬间,好好的振作起来,带着你的一双儿女打一个漂亮的胜战。”
音落,失去十几年记忆的淳于枫又该如何违背与接受?面前的一双儿女自己又存有多少内疚?冢中的女子是自己的一生啊!也已经逝去,只是自己还有路吗?冢上的青草萋萋,倚着墓碑慢慢的起身,前去扶起跪地的紫姮,叫了声师姐,依旧沮丧的言语:“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多大的志向,吊儿郎当的过着自己的生活,直到遇到了她。”哀莫的眼神直指着坟中的女子,苦笑:“师姐,你放心。她没有完成的事,我会倾尽一切去帮她实现的。”
醉知酒浓,醒知梦空,最痛莫过于看残花凋尽,只是不知谁在你的墓前,葬下了一生的诺言?走向跪地的纯鱼与念娆,那是多么浓烈的守候的呀!是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有的结局呀!而自己不仅没有替墨姬解决半分忧愁,反而错失他们的年华如此之久?导致一双儿女犯下如此滔天罪孽,这一切不都是因为自己吗?闭眼,任眼泪双双落下,收拾一下心情,蹲下身,粗糙的右手抚摸念娆的脸庞,泪水簌簌而下,一把将两人抱入怀中,只是喃喃不休的对不起。
爹从纯鱼与念娆的口中撕心裂肺的喊出,那是久别重逢的欣喜,更是即将离别的无奈与苦楚,墨娘辛辛苦苦守来的又是什么呢?只不过另一场离别吧!那些痛彻心扉的孤苦又算的了什么呢?往往只有在越动荡的环境才知道平凡的可贵与真诚,可是繁华落尽,谁又肯陪你孤独,那些走丢在动荡中人还能回的来吗?还能守候最初的承诺吗?可是,花落了再开的时候也是另一批了,人走了哪怕再回来也不是原来的本初了。这些变化不都是在动荡中消失的荡然无存吗?年轮是个好东西,带给你不曾庸碌的一切,却也让你懂得了平凡真正的含义。
不远处,锁梦怀中的锁释也不自禁的落下泪来,轻轻的叫了一声娘,锁梦心猛地揪了一下,痕儿顺势紧了紧锁梦的袖子,朝她示意,锁梦点头,动身,将锁释带到他们身旁,蹲下,指给锁释辨认:“来,释儿,这是你爹,这是你祖父,这是你姑姑。”说罢将锁释交到纯鱼手中,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之时,被锁释叫住:“姨母,我娘呢?”
锁梦不及转身,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将头扬着,不让它掉下来,终是不忍,回头蹲下,紧抱着锁释,勉强的笑声:“释儿乖,记得姨母给你带的黛玉吗?要是想娘了,就跟它说话,你娘就在玉里,一直陪着释儿。”
锁释从胸前抠出黛玉,朝锁梦笑了笑,嗯了一声,童真的抬起头:“嗯,释儿知道了,姨母放心。”又一把搂住纯鱼的脖子,乖巧的叫了一声爹,完后,有很是乖巧的一一向淳于枫、念娆打招呼。锁释的纯真无疑打破了他们的沉重,纯鱼紧紧的将他抱在怀中,眼泪滴落在他小小的肩头,无声的哽咽,风中的八毛摇曳着它的花絮,似在庆祝这“完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