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四年的元旦,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那时物资供应匮乏,过节也相对比较简朴。有闲暇时包顿饺子吃也算一种享受。尽管日子过的不富裕,但那时的邻里关系相处要比现在淳朴。饺子煮好后,萧璞说:“云儿,给对门端一碗去。”萧云遵命,端了一碗过去。尚瑞雪和梅近白两人笑脸相迎,齐说:“哎哟,你看你们。”
梅家也在包饺子,尚瑞雪说:“我还说等下好了,给你们端一碗过去。”萧云笑着问:“你家啥馅的?”尚瑞雪说:“不就猪肉萝卜馅。”萧云得意的说:“我家是羊肉胡萝卜馅。正好,咱们互通有无。”
梅近白拈了一个尝,夸道:“嗯,味道不错!”尚瑞雪也尝了一个说:“就是!蛮好吃的。”对梅松说,“小松,要不你先吃。吃完了去找王楠玩,别像大姑娘成天跩在家里,男孩要有男孩样。”
梅松生得皮肤白皙,明眸皓齿,宛如玉女。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懒洋洋的说:“羊肉膻,我不吃。我也懒得找她。爱咋就咋吧!”萧云嬉笑说:“小松,谈恋爱就是要不轻言放弃,死缠烂打。只管像文哥学习,你看他追我时那样,简直就像条断了脊梁的癞皮狗。”梅松依然是懒洋洋的说:“云姐,那是你心太软。”
这时,苏雪端着饺子吃着走过来说:“姐,你么样紧在这里罗连,饺子都凉了。”萧云笑着说:“阿姨,我过去吃饭了。”回头又说:“小松,你只管去,我敢保证,你这一去,肯定顺手牵羊。千万别心太软,她是小羊羔,你就要做大灰狼。”
苏雪说:“小松哥那有那可怕啥,他自己都像只小绵羊。那像我二哥,活耿像个土匪。小松哥,我教你个办法,你去了背起王楠就走,我在书上看过,这叫抢亲。少数民族就行这个。”
尚瑞雪扑哧笑了起来说:“哎哟喂,洋娃娃,你真会逗你小松哥玩。你看他还能抢亲?走在街上没准被别的男人把他当媳妇给抢了。”说的苏雪嘿嘿笑了起来说:“就是,阿姨。小松哥长得比姑娘伢还漂亮。我姐形容他是在牛奶里泡大的,典型的奶油小生。”说得梅松不好意思,红着脸骂道:“小屁孩!想挨打?”苏雪顽皮地笑道:“小松哥,你骂人都是软绵绵的,我不怕你。”
萧云吃罢饭正在厨房里洗碗,王楠来了,萧云说:“你先坐,等我洗罢碗咱们再说话。”王楠说:“姐,我好饿呀,还有饭没?”萧云说:“有,恐怕冷了,我给你煎一煎,羊肉饺子,凉了吃不舒服。”
王楠赶紧说:“羊肉的那就算了,我闻不惯那个味。”萧云说:“要不,你到梅松家去吃,他家是猪肉馅的。”王楠摇手说:“我不想过去!姐,你还是给我热几个垫垫饥,我也没心事吃。”王楠脸上有明显的倦容和烦躁的情绪。萧云煎了十几个饺子端给王楠,王楠勉强吃了六七个便推开了盘子。萧云给她倒了杯热水。
萧璞从里屋出来问话:“姑娘,见到小雨了?”“见了!”王楠说着眼睛红了。萧璞心里一惊,忙问:“小雨怎么了?”王楠揩揩眼泪说:“小雨还好,就是我的运气不好。阿姨,姐,你们知道吗?小雨在和张丹凤谈。”
萧璞疑惑的问:“不会吧?就是那个看去憨憨的,胖胖的姑娘?你们都叫她冬瓜。不过那姑娘学习倒挺好的,老天爷就是不让人十全十美。”王楠伤心的说:“阿姨,你不知道,张丹凤一直暗恋着小雨。如果是正常的情况下,小雨肯定不会答应她。这次小雨出事了,她觉得机会来了,找了小雨,小雨就答应了。小雨是个讲义气的人,他答应的事是不会改变的。”萧璞将信将疑。
萧云心里有数,她明白苏雨这个时候不可能接受任何姑娘的示爱。萧云开导王楠说:“好妹妹,你也不必伤心。有些东西就是命里注定,特别是婚姻,尤为如此。你和梅松就是月老在牵线。你还记得吧?你初次见到梅松是在那次篝火晚会上,我看梅松老是温情地瞅着你。我那时就觉得你俩真是天上一轮明月,地下一对佳人。不想你俩真有了这种意愿。可见这是天意!”王楠想想说:“姐,真是这样,我现在开始相信命了。”
说了一气话后,王楠告辞说:“我困了,我得回去休息。姐,你给我找几本古诗词的书看。赶明我还要跟你学做诗呢。”萧璞说:“多看些古典文学好,你别看小雨性格像土匪,其实他肚里有货。”
等王楠走后,萧璞怪萧云说:“你也不替你弟弟想想,怎么说王楠这姑娘也比张丹凤强啊。”萧云笑着说:“妈!你信小雨真的和张丹凤谈吗?自己的儿子你怎么不了解?”
城里的事先撂下不说,却说野人沟那档子的事。尽管残酷的现实给叶致清带来了沉重的打击,但他依然以顽强的生活态度做他认为值得的事。
虎儿是龚秃子的儿子,进入虎年的虎儿已经十六岁了。这个虎口余生的孩子,或者说由母虎喂大的孩子来到他身边一晃十年了。虎儿身上人性化的东西越来越显现,他可以用啊喔噫呵简单的音节加形体动作来表示情感和人交流。虎儿不再拒绝穿衣,因为他学会了解衣方便。接受了穿衣,就能够御寒,冬天虎儿也不用龟缩到暖房里猫冬了。曾经是大学讲师的叶致清归隐山林后做了一个智障儿的启蒙老师,同时他也以一个伟大的父亲的情怀关爱呵护着虎儿。
叶致清正在聚精会神的利用核桃教虎儿识数,他摆了四个核桃伸出四个指头教虎儿四的发音,靠舌尖发音对于一个从小丢失了语言环境的孩子是很难准确的发声。虎儿的听觉很灵敏,老远就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开始左顾右盼起来。虎儿突然叫道:“妈——妈!”
叶致清猛抬头见马玉花走进屋场。马玉花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虎儿,她不相信这一声亲切又清晰的叫声是出自虎儿之口。马玉花蹲下身来把虎儿揽在怀中,激动的说:“你再叫我一声。”虎儿短促有力的叫道:“妈——妈!”
马玉花兴奋地把虎儿抱了起来,仿佛抱起的是一个刚刚学会说话的婴儿。马玉花揩了揩幸福的热泪,激动的说:“十六年了,我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清楚的叫我妈。老叶,你真行。我这一辈子没白嫁给你。我不仅是找了一个好丈夫,也给虎儿找了个好爹。”
许久不见妻子,叶致清高兴的问:“放假了?”马玉花放下虎儿说:“还没。十一号才放假。小雨不在了,身边只有一个傻虎儿,迎春不放心你,叫我提前过来了。”叶致清说:“那怎么行呢。迎春要带两孩子,还有遇冬,她忙不过来。”
马玉花说:“还有她姑呢。致澈比迎春还会心疼俩侄呢。”马玉花说着抖动肩膀扭着胳膊蹭痒痒说:“一个多月没洗澡了,痒死我了。老叶,太讲卫生了也不好,过去一年不洗澡也不觉得痒,自从有了澡堂洗惯了,三天不洗就浑身痒。”叶致清笑着说:“等吃了饭,咱们一起洗。正好你给我搓搓背。”
饭后,两人洗过澡干干净净上了床。马玉花深情地依偎在叶致清的肩膀上,叶致清打开收音机听广播。马玉花娇羞的说:“老叶,人家说小别胜新婚。咱俩有两个多月没在一起了,你怎么也不急?是不是有女野人经常来陪你?”
叶致清轻声说:“别打岔!听新闻。”新闻正在播送邓小平复出后被任命为军委副主席兼总参谋长的消息。消息播报完后叶致清关了收音机,意味深长的说:“好哇!看来形势向好的方向发展。”马玉花欠起身,扭头看着丈夫说:“但愿如此,形势好了,雷子的事是不是能够平反?”叶致清叹气说:“唉,这——很难说。”说着,把灯吹了。
黑暗中只听马玉花抱怨说:“老叶,准备工作还没做好就吹了灯?”叶致清问:“还准备什么?”说着,枕头下摸出手电摁亮了照着马玉花。马玉花推开手电筒,嘻嘻笑着说:“跟萧姑娘要的那套套还有没?别老也老了,又怀上了。”
叶致清嘿嘿的笑将起来,逗她说:“夫人,恐怕你有那个功能我没那个能耐了。”马玉花埋怨说:“老叶,你才四十八呀!咋就不行了?”说着去摸丈夫的那东西,嘿嘿笑着说:“还行么。是不是保留精力准备去和女野人交流感情?老叶,今年下雪不准你出去考察野人了。你不是说根本没野人存在?”
十一号放寒假后,迎春她们回到野人沟陪父亲小住了一些时日。知秋也抽空过来帮着父亲把年猪杀了。马玉花见他们父子忙碌,心疼丈夫说:“算了,明年我也不养猪了。那块水田也别种了,反正林场也分给口粮。”
待年关临近时马玉花和迎春带着孩子先回了老屋。临走时迎春特意叮咛父亲说:“爸!年三十早点过来,把虎儿也带过来。”
然而,到了年三十下午四五点了,还不见叶致清过来。马玉花放心不下,叫知秋去找。直到晚上八点了,家家户户年夜饭都吃罢了,知秋才深一脚浅一脚的转回来,进门就问:“爸回来没?”
迎春慌了,说:“没!虎儿呢?”知秋焦心积虑地说:“虎儿也不在。我以为他们过来了。”马玉花心里扑腾扑腾的,心里却往好处想,说:“有虎儿跟着,不会有事的。”迎春心焦说:“虎儿能管屁用?要是小雨在他身边就好了。”
一家人焦急地等着,直到第二天,也不见叶致清的踪影,一家子真是慌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发动亲戚去野人沟找,搜寻了三四天一无所获。直到过了十五,迎春觉得父亲回来的希望已经渺茫了,这才把父亲失踪的消息告知了萧云。萧云接到信惊呆了,叶伯伯会怎样呢?但愿他是被野人掳去了,那样多少还有生还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