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爱亲听完赵篠荺的述说后,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当即也顾不得赵篠荺了,急忙向大堂跑去,而这时刘裕正在丫鬟的服侍下穿上了朝服。
“夫君是要上朝吗?”臧爱亲看到刘裕,见他还未出发,心里定了定。
“嗯,例行早朝而已。唉,恐怕朝堂之上最后还得吵吵嚷嚷一番,又不得安宁了。”刘裕心情有些不快,最近朝堂之上关于“战”与“迁”的问题,朝臣各自站队,已经快到白热化的地步了,自己虽然还能弹压,但是总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而且迁都派的势力越来越大了,真是头疼呀。
“夫君,如果早朝过后,皇帝召你进宫,你可不要应召啊。”臧爱亲神色忧郁地说道。
“这皇帝的诏命,做臣子的岂有抗命不遵的做法。”刘裕略微皱了皱眉头,“哦,夫人,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呀。”刘裕整理着袍袖,微微偏着头望着臧爱亲说道。
臧爱亲有些为难,如果把赵篠荺供出去,那就在夫君心里坐实了孟昶的阴谋了,而以夫君的性子,恐怕孟昶以后不死也得脱层皮,可是自己已经答应赵篠荺不追究他们孟家的责任的了。那如果自己不告诉夫君这其中的阴谋,以自家夫君执拗的脾气,他是万不会听自己的呀,这可如何是好呀!
臧爱亲焦急地跺着脚,顾左右而言他,“道成,他还没回来吗?”
“放心吧,以道成的勇力和机智,他断不会有事的,连刘毅都能腆着脸逃到京城这里来,道成一定没事的,恐怕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吧。”刘裕微笑着说道,他虽然感到自家夫人今早的神情怪怪的,但是也没多少放在心上。
“唉,如果道成在就好了,真是皇帝召你什么事,你也可以带着他一起,毕竟有他在你身边,我也不会太担心夫君你的安全。”臧爱亲皱着柳眉说道。
“嗨,夫人你多虑了,陛下召见我,会有什么危险?”刘裕哂道。
“小心使得万年船,自从反桓以后,夫君你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诸葛长民等人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权利、地位,他们自然心生不满。而且奴家听说,诸葛他们最近跟一些主张迁都的世家大族走得很近,他弟弟诸葛为民现在是殿前中郎将,负责皇宫宿卫,而且他以勇力称著京城,如果他一旦对夫君动手,夫君你只有一人,双拳难敌四手,结果未可知呀。一旦他们得逞,如果他们逼迫夫君你迁都,那么夫君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这还是好的,倘若夫君真落在他们手中,他们起了歹念,你让奴家可怎么活啊。”臧爱亲说到此,已经是泪水涟涟。
臧爱亲的一席话说得是有板有眼的,刘裕在心里着实惊了一下,“嗯,夫人所言甚是,为夫记下了。”
“嗯,夫君,”臧爱亲走上几步,为刘裕翻了翻衣领,“奴家只是一介妇人,从来没想过什么奢华的生活,如果真的事不可为,我们就带着我们的子女,还有爰情、道成一家子,我们再回京口去。管它天下纷纷扰扰,我们好生过好自家的日子就是。”
刘裕握着妻子的柔荑,捏了捏,笑道:“夫人放心吧,为夫晓得的。丁旿何在?”
“大都督有何吩咐?”大堂拐角的一处帷幕后,闪出一块结实的身影。
丁旿的突然出现,唬得臧爱亲一跳,她拍了拍胸脯,才恢复平静,刘裕扭过头,则是微微一笑,“散朝之后,你带着你所属的京口卫来太极殿东堂候命。”
“诺。”丁旿躬身行礼,转身走出了大堂。
“嘿嘿,夫人放心吧,丁旿这一队京口卫可是战力最强的,足有两百人之多。如果宫中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埋伏的,他们足以保我安全脱险。”
“嗯,夫君,你万事小心,奴家等你回来。”
“放心吧,夫人。”刘裕掐了掐臧爱亲的柔荑,微笑着转身离去。
早朝散朝以后,执事太监带着圣旨,让刘裕进宫入式乾殿中斋面圣,磋商一下留守京城需要准备的一些细节。
刘裕心中自是冷笑,这刚刚散朝,陛下抑或琅琊王真要找自己商量细节,在朝堂之上大可提出来,然后开诚布公地探讨,何必在散朝后还假模假样地弄出个什么圣旨,怕自己不去吗?真是弄巧成拙,幼稚至极。可是自己进入中斋尚可,可是要带着二百来号京口卫这些外兵进入皇帝议事殿可就说不过去了。
刘裕拿着圣旨,答应着执事太监,但他却没有立即动身,而是转过弯来到了太极殿东堂。
“侍中大人,皇帝还等着见您呢。”执事太监好心地提醒道。
“公公有心了。”刘裕带着执事太监来到东堂,“公公,皇宫的路,本官自是熟悉,不劳公公带路,公公请在这里歇憩一二吧。”
“侍中大人,这似乎不合规矩吧。”执事太监起身要走,他这时才发现这东堂里却布满了顶盔掼甲,身披青布大氅的大兵。
“丁旿,留下两人好生招待着公公。”
“诺。”丁旿拱手,单手一招,马上有两个京口卫一左一右地夹持在执事太监身边,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侍中大人,您这是......”执事太监扯出了个笑容,只是他的笑此时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呵呵,公公放宽心,本官没有恶意,只是最近皇宫不太平,多有恶人搅扰陛下,害得陛下最近总是心神不宁,本官今次特意带了点人,准备清君侧呢!”刘裕虽然话语堂皇,但是他刚毅的脸庞,配上严肃的表情,已经让执事太监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大都督,我们是直接进宫吗?”丁旿问道。
“嗨,我们又不是去逼宫,只是为了除恶来保护皇帝的安全,不必太过兴师动众。丁旿,将士们手中的‘云响箭’都发下去了吗?”刘裕边走边说道。
“大都督请放心,五人一组,每组一支,张纲大人做得这‘云响’的响声穿云射月,五十里之内,声音都可以听到。”
“嗯,好,从这里到中斋,你们二十步一岗哨,将二百京口卫分散开,暂时接管各门,先不要动武,就说是接到我的将令,紧急接管。过会,听我响箭为号,如果你们听到宫中有‘云响’声,你们记住了,任何事都不要纠缠,直入中斋,救我出来就好。”
“诺。卑职这就吩咐下去。”
“嗯,去吧。”刘裕眼色睒闪,面色显得坚毅无比,既然有人想打他的注意,他就要给点厉害给那人看。
中斋大殿上,晋帝高坐在宝座上,已是不耐烦,“不行,不行,大臣都走光了,我要玩,我要玩......”
琅琊王站在侧首,不听地劝说着晋帝。
“臣刘裕,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刘裕进得殿堂,大礼参拜。
“大胡子,你能陪我玩吗?”晋帝指着刘裕问道。
“这......”刘裕依旧跪着身子,却是不知所措。
“不行,不行,你不能陪我玩。弟弟,叫他走,叫他走,朕不喜欢他,朕不喜欢他......”晋帝在龙椅上半瘫着身子,打起滚来。
琅琊王见此,则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他弓着身子,不断抚摸着晋帝的胸口,安慰着晋帝。不过从刘裕这个角度来看,他突然发现这琅琊王是微微侧着头对着自己的,而且琅琊王眼中的神色甚是焦急,他似乎再向自己不停眨眼,使着眼色。
刘裕眼见如此,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他双手着地,与腿部同时发力,猛一蹬身,就站了起来。
刘裕刚一转身,这时他忽然发现,中斋的两侧后门却不断涌出黑巾罩头的卫兵,他们个个拿着闪着寒光的长斧,斧影重重,透着瘆人的冷气,“嘿嘿,这时候想走,已经迟了。”黑巾卫兵领头人,发出一声冷笑。
“朗朗乾坤,天子堂上,你们想干什么?”刘裕厉声喝道。
“嘿嘿,干什么,等你死了,去问森罗殿里的阎王爷吧。”
一柄斧头,在空中闪出一道优美的痕迹,似缓实急地朝着刘裕的面门砍了过去。
刘裕武将出身,战场争杀的经验让他本能地闪到了一旁,然而斜刺里一把斧头正朝他躲闪的方位砍来,让他躲无可躲。
刘裕无法,只好一个马步,生生将自己的身子就地定在了原地,然后这时四五把斧子已经齐齐向他砍来。
“嗖----”一声刺耳的尖锐声从刘裕这方发了过去。
“哼,还有后手,可是迟了!”领头人一阵怪笑。
刀斧手们停止了手中劈砍的动作,而是齐齐地将刘裕围了起来,刘裕本能地感到凛人的杀气,可是面对寒光重重的斧影,他想冲出去可是千难万难。
黑巾卫兵围而不攻,这让刘裕得到短暂的喘息。然而他喘息未定,就看见了那围住自己的刀斧手,齐齐伸出了左臂,左臂之上的黑绿色弓弩,犹如择人而噬的毒蛇。
“连臂弓弩!”刘裕心中吃惊不已,这黑绿色的连臂弓弩可是经过张纲改造过的,这种弓弩也只在北府军中有着少量的配备,这朝廷的禁卫军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除非......刘裕不敢再想下去,因为眼前的难关他就有可能捱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