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得知左宗棠竟然被破格提拔成协办大学士的时候,李鸿章的表情是凝滞的——一个举人出身的人竟然也能够当大学士吗?他有什么资格当大学士?这就相当于是一个高中毕业的人直接被评给了副教授的职称,这放在谁眼里,都是不舒服。
李鸿章先是惊讶,然后就是恼怒,一个湖南出来的乡野匹夫,竟然跟自己一样地位了?他以前虽然也假模假样的把左宗棠当作敌人,却都是出自于死人恩怨和政治要求。但是他从来没有真正的把左宗棠当作一个政治上的敌人,因为左宗棠为人太过骄傲,脾气也太冲。这样的人在官场是立不住脚的。左宗棠不懂得如何培植势力,不懂得如何发展亲信,不懂得如何把自己的权利尽可能地拓展……所有一个能臣应该会的,他似乎都不会,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能够青云直上,追上自己。
李鸿章心里面难受,继而愤怒。
好在他知道,左宗棠即将面对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盛宣怀已经给自己来了消息,上海轮船招商局所聘用的洋人技师,全都是福州船政局的人马。如此一来,福州船厂就相当于是一个空壳子了。没有技师,如何造船?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是有米没有巧妇照样煮不出饭来!
李鸿章慢慢舒缓下来。但凡是能够坐到一品大员的汉官,哪一个不是儒家经典的人?儒学最讲究的就是养气功夫。
他慢慢地磨墨,在一圈一圈转动墨汁的时候,他心里酝酿着自己应该写的信件。
自从自己把轮船制造周期的资料送到李鸿藻那边以后,李鸿藻已经上奏折请议督促福州船政局早日造出轮船了。自己现在再写,应该是如何措辞呢?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请命。盛宣怀此时虽然在上海专办轮船招商局的事务,但是这只不过是自己应邀户部挂的一个虚职,这个职位甚至还在左宗棠的福州船政局名下。既然上海的轮船招商局就要筹建,朝廷也是时候开办一个轮船衙门了。而这个衙门里应该在经济发达,交通便利的上海。而若是轮船衙门成立的话,船政特使的差事就得想办法给盛宣怀谋划出来。盛宣怀这个人办事还是相当好的。
……
与此同时,北京贤良寺里,左宗棠正在会见他在甘肃时的一个职下参将赖长。原来左宗棠在甘肃的时候,除了平捻,还想着学者江南制造局,创办一个甘肃制造局,用来制造军火。这件事情给胡雪岩通了气,却由赖长来负责。
见到赖长,左宗棠有些意外:“你怎么也来京都了?”
“托大人的福,先关擢升为甘肃布政使,也是前来述职。”
左宗棠跟这个赖长,以前并没有什么交集,全是在甘肃以后才认识的。听到赖长晋升,左宗棠拱拱手:“拿药恭喜赖大人了。不过那甘肃制造局的事情,你可别耽搁了。”
“卑职不敢,此次前来拜见大人,说的就是这一件事情。这次采购的机器包括车床、刨床、膛床、铣床等二十一件。本来东西大,得等到年后才能够安排运输。”
“嗯,这事儿我知道。怎么了,现在着货物又出什么问题了?”左宗棠听到来场说这件事,还以为除了问题,有些不开心地问道。
“没,货物没有出问题。上海那边胡大人想了个办法,把这些机器都拆分开了,分散了装送。所以当时货物到了码头,就已经开始往甘肃运送了。卑职刚刚收到消息,现在货物都已经送到了甘肃境内。”
赖长说得高兴,本以为左宗棠还会夸赞他一番,没想到左宗棠那骂道:“你真是个窝囊废。把东西拆开了装这么简单东西,你还要胡雪岩帮着你想办法?”
赖长心里很委屈,想着外国进口的机械,我们全然不懂,哪里敢胡乱拆分啊?而且这些机械看上去浑然一体,全然不像是可以拆分的,否则洋人为什么不拆分开来呢?
左宗棠看到来场不说话了,又问道:“这次进购的机器,能否直接制造出枪炮来?”
“没问题,完全可以制造出枪炮。等着制造局办起来,就可以批量生产了。”
左宗棠很高想,说道:“好,要是能制造出来枪炮,咱们以后打仗就不必从李二那里买了。你也知道,新疆那边乱的很,迟早我回去收拾一番。有了甘肃制造局,我就更有把我了。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必须要得力的人主持才能够确保无误。赖大人,我可就全都拜托给你了!”
“中堂大人效劳是卑职的荣幸。”
左宗棠刚刚晋升为大学士,赖长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所以此时才喊中堂大人,可是他这么一喊,左宗棠却皱起了眉头。
赖长一想,顿时也明白了,这“中堂”儿子和左宗棠的名字太相近了。他赶忙笑着又说道:“大帅,你猜猜看,我这次去浙江遇到谁了?”
“浙江那么大,人那么多,我哪里知道你遇见谁了?”刚刚还有求于人,可是刺客立马就黑着脸。左宗棠这脾气,还真是没话说。
“卑职见到曾中堂了。路过金陵的时候,卑职专门去拜访了曾中堂。”
左宗棠一听这个消息,脸色更加难看了。当年剿灭长毛的金陵一战,左宗棠和曾国藩闹得不可开交。了;两个人你来我往,互相攻讦,到最后闹到了互不通音讯,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赖长见状赶忙解释道:“大帅不要生气,当年我曾经给曾中堂铸过大炮,也算是曾中堂的老相识。这次既然鲁国金陵,也不可能不去拜访。当时属下还把自己购买器械,准备开办甘肃制造局的事情跟曾中堂说了。”
“哼,说的干嘛,他肯定没什么好话给我。”
“不不不,曾中堂对左大帅称赞不已!曾中堂重点询问了我大帅如何平定捻匪的过程,我就把大帅稳扎稳打,逐步剿匪的套路给曾中堂说了说,曾中堂听完赞不绝口。说大帅做事儿,从来都是霸谋,简单而又直接,收效也好,曾中堂自愧不如。”
“哦?他具体怎么说的?”左宗棠一听,倒也来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