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给龚秃子肚皮缝合时发现他左侧肋骨断了两根,身体上有多处遭重拳打击留下的青淤。尽管萧云不是法医,以她行医和武学的经验,觉得龚秃子身上的这些伤痕不可能是揖夏所为。开膛破肚,割了生殖器,手法这么狠?虽说女孩儿愤而杀人在理论上可以这么推导,但以萧云对揖夏的了解,觉得这绝对不是揖夏干的。会不会是小雨干的?萧云不免起了疑惑。
萧云给龚秃子缝合好肚皮,龚新天央求说:“萧大夫,麻烦你把我二叔的生殖器也给缝上,好歹成全他老人家一个全尸。”这一下惹恼了建国,骂道:“你霸蛮的太过分了!他王八蛋还准备去日鬼?萧云,莫给他缝!”梅竹跟着发恼说:“妈了个巴子,真不要脸!咋的,还准备再到阴间祸害妇女?”萧云似乎在替苏雨忏悔,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我们做医生的,这玩意司空见惯,到也无所谓。”
倒是龚新华觉得龚新天的要求有些过分,说:“新天!把那东西塞进裤裆就行了。不要为难萧医生。你和新春他们赶紧上山挖坑去,明一早埋了算了!”又对萧云说:“麻烦你了,萧医生。晚上在这里吃饭。”
梅竹打了一盆水来,萧云洗着手说:“不了!我们还要赶到野人沟去。”马玉枝怯生生的看着萧云说:“萧大夫,麻烦你跟马玉花说一声,让新宇回来给他爹摔盆牵灵?”萧云愣了一下,明白后说:“咳!你又不是不知,虎儿是个没有行为能力的人。”马玉枝喃喃地说:“老龚是有儿子的人啊!明天起棺时……”
三人赶到野人沟,已是下午四点。叶致清一个人坐在堂屋里,抬头见是萧云,惊奇的问:“萧姑娘来了。怎么,你们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萧云凄凉的说:“不知怎么,最近老是心神不宁,好像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一时心血来潮就想来野人沟看看你们,不想到了后坪就听人说了揖夏妹的事,揖夏妹呢?”
却听西屋里苏雨叫道:“姐!你来了。快帮我救活揖夏妹妹,你是医生,又是神仙姐姐。”萧云撩了门帘进去,建国梅竹跟了进去。却见苏雨斜躺在床上,床里边坐了迎春,怀中抱了苏雨的一条腿搓揉,床沿上坐着马玉花抱着另一条腿也在用力搓揉。萧云问:“他怎么了?”马玉花站了起来说:“小雨这孩子太实心眼了。在山洞里守了揖夏一天,两条腿冻坏了。”“什么山洞?”萧云疑惑的问。迎春说:“那是个天然冰洞,小雨把揖夏妹葬在那里了。”
萧云不及细问别的,盯着苏雨问:“小雨!龚秃子是不是你杀的?”建国梅竹吃惊的看着萧云。没等苏雨回答,却听外边有人说话,叶致清的声音:“哟!兄弟,你来了?”叶致淳的声音:“侄女没了,我当叔叔的还不应该来看看。”
萧云撂下苏雨出来了,马玉花和迎春也跟着出来。跟叶致淳一起来的还有三人,两个穿公安制服,是罗素和李玉刚。还有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是个法医,他和叶致淳穿着灰色的中山装,拎着一个黑皮箱。堂屋不大,挤得满满的,萧云梅竹建国只好退到西屋门口站着。
叶致淳扫了屋里一圈问:“大哥,揖夏的灵柩停哪?”叶致清情知兄弟来的目的,冷冷的说:“埋了!”“这么快?”叶致淳疑惑地看着大哥说:“敢明才三天呀!”叶致清冷淡的说:“丫头是在外边凶死的,遗体不便久停,当天我们就把她埋了。”
叶致淳有些激动说:“大哥!你怎么能把侄女草草的葬了?要知道揖夏死的十分离奇,我们还有许多疑点需要厘清。”叶致清也激动起来说:“我说你兴师动众的,原来是掘墓挖尸来了?”叶致淳皱着眉头说:“大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来是想提取揖夏的指纹,勘验一下揖夏的身体,借以搞清揖夏的真实死因。我们怀疑杀龚秃子的另有其人。”
苏雨闻言瘸着腿走了出来,对叶致淳说:“二叔!明人不做暗事。坦白说,龚秃子的确不是揖夏杀的……”叶致清吼道:“小雨!不要胡说八道!”苏雨激动的叫道:“爸!我苏小雨是个大老爷们,我不需要揖夏妹替我顶罪。何况我又没犯什么大罪。”叶致淳冷静地坐了下来说:“大哥,你不要拦着,让他说下去。”
苏雨坐下后简捷直说:“事情是这样:揖夏妹跟我要匕首,说放在枕头下好镇邪。那天我去给她送匕首,刚巧赶上放电影,看完电影已是晚上十点多钟了,我就独自往回走。走到绝壁崖,我一模腰间的匕首还在,突然意识到既然揖夏妹跟我要匕首镇邪,说明她感觉到身边有危险的存在。于是我就转了回去,刚好碰上龚秃子那个王八蛋欺负揖夏妹,我一怒之下,将狗东西狠揍了一顿。考虑到狗东西对揖夏还没造成实质性的侵害,才将他从轻发落,对他施了宫刑。”
叶致淳说:“不只是宫刑吧?你还在他脸上轻轻划了两刀。知道吗?正是因为这两刀才引起侦察员的疑问:第一,说明这个人心理素质相当好,具有临危不惧,遇事不慌的心理素质。第二,说明他对龚秃子有绝对的控制能力。单凭这两点,揖夏绝对办不到。”
苏雨像受到表扬一般,爽快地承认:“不错!二叔分析的绝对正确。那两刀是我割的,谁叫他狗日的不要脸?我只是法外开恩,对其小加惩戒。”叶致淳若有所思地说:“也就是说,你没有杀死龚秃子?”
苏雨心情激动,实话实说:“不瞒二叔说,我恨不得将龚秃子大卸八块,碎尸万段,剁成肉泥,扔到白龙潭里喂王八。要知道,揖夏妹妹在我心中很圣洁,我苏小雨深切地爱着她却没有碰过她一指头,岂容龚秃子那个王八蛋染指。我苏雨虽浑,但还是有理智的,杀人偿命的事我不干。并不是我不敢干,是因为龚秃子那天对揖夏强奸未遂,否则的话我决不会轻饶他!”
叶致淳说:“那么,龚秃子最终是被揖夏所杀?”苏雨说:“也不是揖夏妹杀的,狗东西是自杀。”罗素插话说:“叶书记,这倒有可能。龚秃子被割了生殖器,觉得事情已败露,活在世上再无意义,于是自裁了。”叶致淳说:“虽然可以这样推理,但关键要有证据。”
苏雨说:“我有证据。我阉了他后着急的要去找揖夏,龚秃子骂我说‘姓苏的,你王八蛋还不如杀了老子!’我说‘你王八蛋想死还不容易,自行了断!’就把匕首扔给了他。”叶致淳摇头说:“你这只是一面之词,不具备证据力。要证明你的供词是合情的,就要拿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你所供述的不是谎话。”
苏雨发毛了,嚷道:“二叔!照你说的,我岂不成了罪犯?”叶致淳提高了声音严肃的说:“尽管龚秃子罪大恶极,万死尚轻,但自有公权力来处罚他,你这样无法无天,擅动私刑是违法的!”叶致清哼地一声冷笑:“如果还有法有天,龚秃子早该把牢底坐穿了。揖夏也不至于……”说着泪如雨下。
萧云再也忍不住了,站出来质问:“二叔,我们揭发龚秃子的信是八月二十九号寄出的,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拘捕龚秃子?”“咳!”叶致淳叹口气说:“你的信到我办公桌上正是星期天。三号一早我读了你的来信,有句话深刻打动了我,‘此人间恶魔一日不除,则前坪妇女多一日受害之危’。所以我当即命令他们即可启程拘捕龚秃子,谁知还是晚了一步。所以我反思,我叶致淳虽然只是个八品芝麻官,但我身系百姓安危,就压根不应该有星期天。”
叶致清略带讥诮说:“二弟不愧是叶青天啊!现在你又高升了,副县级,从七品了。我倒要问问你,小雨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叶致淳坚定有力的说:“尽管眼下法制不健全,但我还是要依法办事,拘留苏雨,等候调查处理。”
萧云闻言扑通跪下,声泪俱下呜咽说:“二叔,要坐牢,我去行吗?”紧接着,迎春跪下了,梅竹跪下了,遇冬跪下了,最后连马玉花也跪下了。这下,叶致淳慌了,说:“大嫂!你这是……”
苏雨倒是十分潇洒,搀起马玉花说:“妈!你是二叔的大嫂,在他面前你是嫂娘,何必下跪求他。不就是坐牢吗,我苏雨杀头都不怕。不过,得给一个有力的说法。”苏雨对叶致淳冷笑一声说:“二叔,如果你认为我阉割了龚秃子有罪,我坚决拒捕,你手下这两个哼哈二将敢动手,看我打他们个落花流水。如果你以我苏雨草莽行事导致叶揖夏命丧黄泉有罪,就是把我苏雨枪毙我也认。总而言之,为龚秃子那怕我坐半天牢,我心里别扭。为揖夏的死那怕是把我千刀万剐,我觉得应该。二叔,不知道你将以哪项罪名来拘捕我?”
叶致淳叉着腰看着苏雨,心想,这小子看去文质彬彬,做事却像绿林豪侠。说他浑吧,倒也情义分明,难怪揖夏不惜用命替他顶罪,为他殉情。真是亲情公理两难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