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大门紧闭,门前萧瑟,只偶尔有几个低头耷脑的小太监从偏门里进出,也是匆匆忙忙,生怕弄出一点儿动静。
中秋节,皇帝都没有解了皇后和太子的禁足,那些闻风而动的人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站住,你是做什么的?怎么这样面生?”偏门旁的守卫拦住了一个提着食盒的小太监,锐利的目光如雷达般的扫视着,吓得小太监打了个哆嗦。
“小的,小的是万寿宫的,太后娘娘听闻太子食欲不振,特命小的给太子送了些月饼。”说着,笑嘻嘻的提了提食盒,把腰间的牌子递了过去。
守卫仔细端详了一番,确实是万寿宫的牌子,面容和缓了些,但还是拦着,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平日里没见过你?”
“小的是刚刚提上去的,跟着苏公公,今日本来应该是小雨子来的,谁想到他吃坏了肚子,才让小的得了这趟差事,劳烦两位官爷行个方便。”卑躬屈膝的说完这番话,又偷偷往守卫手里塞了个银锭子。
守卫掂了掂手中的银子,满意的放了行:“你小子还挺上道,怪不得能得了这差事,不过今日里太子心情不好,你还是小心为好!”
“多谢官爷提醒。”
这往日里给太子送东西,都会得不少赏赐,可如今东宫也和那冷宫差不多了,得了这样的差事还真不知是福是祸。
“这位姐姐,敢问太子在何处?”小太监好不容易混了进来,却不想东宫里比门外还冷清,找了好半天,才碰到一位宫娥。
“太子在芳华池,你小心这些,太子心情不好。”
“多谢姐姐提点。”
小太监心道:这东宫的人心地还不错嘛!
临近芳华池,远远就看到太子遗世独立的身影,秋风萧瑟,太子身着黑衣,衣角随风翻飞,却更显孤寂。
小太监叹了口气,顺着芳华池走到太子身边,才发现旁边的石桌上摆着酒具,空气中除了花香还有淡淡的酒气。
“太子殿下,倒是好兴致,一个人在这里赏花独酌吗?”小太监见了太子,反而没有了刚才的卑躬屈膝,随意把食盒放在桌上,摆出风流潇洒的样子。
太子依旧望着池水,说道:“怎么,平日里找你你不见踪影,此时却巴巴的自己来了,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喂,你说这话未免就太凉薄了些,我可是念在兄弟一场,赶来安慰你的,你还不快些好酒好菜的招待与我?”小太监大大咧咧的做了下来,执起一个空酒杯,径自倒满酒,一饮而尽。
“那好,我一人在这宫中也是无趣,你既然是来安慰我的,就好好陪陪我吧。”
“噗!”太子的一句话让小太监刚入口的美酒直接喷了出来,心道:这画风不对啊,太子不是应该说我如今自身难保,你赶紧离开,然后咆哮着让我滚蛋吗。
“怎么,你不愿意?”太子终于转过身来,竟亲自给小太监顺气。
“哪里哪里,我这不是担心扰你清净吗?”小太监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瞬间觉得自己走错了一步大棋,居然自投罗网。
太子毫不顾忌的把小太监搂在怀中,口中喷出的热气带着淡淡的酒香,拂过她的脸颊,说道:“菲儿,我不是圣人,说不出更做不出只让你一人好好活着的壮举,我惟愿上天入地与你做一对比翼鸟,无论生死都在一处。”
杜柏飞不禁打了个颤立,自己为什么要作死,装作太监来看他?
无奈,悔之晚矣。
苏成晚一行已经行驶到白暮郡,距他们要被发配的南山郡只有一天的路程了。
等到了南山郡,言行不免会受到拘束,几人打算在这白暮郡里找一家饭馆,提前吃顿散伙饭。
“南山郡的郡守是大夏331年的进士,为人迂腐软弱,毫无建树,在南山郡守这个位子上一呆就是十年,这次伯父一家要在南山郡生活,只需和普通百姓一般无二就好,我早就派人买了一处僻静的宅子,伯父只好委屈些时日了。”沐长风早就打点好一切,把自己的安排与荣国公详细的说了。
荣国公感激的一笑,端起酒杯道:“有劳沐小将军,能有个栖身之地,老夫已经知足了,这一路上多亏沐小将军照顾,老夫感激不已。如今只能以一杯薄酒表达心意。”
荣国公虽不知钟定尧的打算,但知子莫若父,他也隐约能猜到钟定尧想必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将来一定有翻盘的的时候,如今这段恩情他是记下了,只等将来回京再报。
苏成晚几人虽都是布衣荆钗,可奈何皮肤白皙,容颜靓丽,在这边境贫瘠的小城,自然是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苏成晚是懂得,如今她们断然是不能再招惹别的麻烦了,若是能在进南山郡之前掩藏了容貌,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记得以前灵芝曾说过用一种药粉泡澡能改变人的肤色,苏成晚就向沈氏请示道:“娘亲,若于市井中中生活,娘亲和妹妹的容貌太过眨眼,儿媳会调配一种可使人的肤色看上去黯淡无光的药粉,不如趁着还未到南山郡,咱们先掩饰掩饰?”
沈氏也感受到了那频频注视过来的目光,深以为然,赞同道:“晚儿说的对,这也是为娘担忧的地方,既然如此,咱们就快些装扮起来,以免误了路程。”
几番沐浴过后,三人果然失色不少,再稍微修饰一番,若不细看,真的就变成了普通的农妇村姑。
钟珍儿看着铜镜中蜡黄干瘪的黄毛丫头,有些不开心的抿了抿嘴。
苏成晚摇着她的肩膀,笑道:“别担心,等用醋蒸浴一番,就会变回原来的姿容了,这药粉还有美白肌肤的功效呢!”
三人从房间里出来,荣国公和沐长风他们不禁大吃一惊,随即荣国公就赞叹道:“看你们这样也算入乡随俗了,倒也省得为你们担心,不错!”
等到了南山郡,沐长风递上太子的名帖,片刻功夫就有一个干瘪黑瘦的老头儿穿着郡守的服饰慌里慌张的小步跑了出来。
惊慌的拱手道:“不知将军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沐长风却依旧摆出上位者的气势,微不可闻的颔颔首,拿出公文说道:“这几位是太子殿下的至亲,一时落难,要在你这郡上住些时日,只要保他们平安即可。”
向南山郡郡守这样胆小迂腐之人,只要稍微施压,自然就会吓得俯首称臣,也顾不得看几人是犯了何罪,忙不迭的在护送文书上盖了大印,口中保证着:“请将军放心,下官一定办到,一定办到。”
奈何南山郡已经多年不见京官,郡守惊吓的满头大汗,险些有些撑不住了。
沐长风满意的点点头,带着荣国公等人去了城中的宅子。
这出宅子位于民巷,周围都是住着一些普通百姓,宅子只有一进,正屋和东西两件厢房。
带把东西收拾妥当,沐长风就拱手告辞道:“请伯父暂且在这里住下,稍安勿躁,终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日,小侄暂且别过,他日京中再见!”
荣国公也正色道:“好,他日京中再见!”
送走了沐长风等人,夜幕也已悄悄降临,连日来的奔波劳苦终于能暂时歇上一些,几人草草吃了晚饭,就各自安置了。
荣国公和沈氏住在正屋,苏成晚和小阿福住在东厢房,钟珍儿住西厢房,可钟珍儿不敢一人睡,就又在东厢房支了张小榻,她们三人住在一间。
虽然房中依旧简陋,可比住在驿站的通铺好上太多了,躺在干爽的被窝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谁知,半夜,苏成晚竟被喃喃的声音给惊醒了。
苏成晚低声叫了两声,钟珍儿并没有反应,依旧喃喃的说着什么,她只好点燃了油灯。
只见钟珍儿的小脸红通通的,干涸的嘴巴微微张着,胸口起伏不定,呼呼的喘着粗气,摸摸额头,竟是烫的吓人。
苏成晚本还有些迷糊,这下完全清醒了,她先快速套上衣服,就跑出去拍打正屋的房门:“爹,娘,快醒醒,珍儿发烧了!”
荣国公略懂一些歧黄之术,匆匆给钟珍儿把了脉,良久才松开紧缩的眉头,说道:“不妨事,应该是前些日子太过紧张了,这一下放松下来,身子有些吃不住,待明日一早再去请大夫来看看吧。”
苏成晚端了冷水进来,拿浸过的湿帕子敷在钟珍儿的额头上,又拿干净的绢布在茶盅里沾了沾,帮她滋润滋润嘴唇。
沈氏接过她手中的帕子,温声说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我来守着她吧,你快去歇歇。”
苏成晚摇摇头,说道:“娘亲快去歇着吧,我不累。”
沈氏却不由分说,把她推到床上,说道:“阿福还要吃奶,你快些睡吧,我来守着便是。”
等天色微明,荣国公就出去请了大夫回来。
这南山郡闭塞落后,又靠近南蛮,百姓多信巫而少信医,故而整个南山只有一名大夫。
他与荣国公诊断道一般无二,说道:“这位娘子风寒体虚,心悸不安,待老夫开上两幅药,慢慢调理,应是没有大碍。”
可谁成想,几服药喝了下去,钟珍儿的病却没有半分起色,依旧高烧不退,昏睡不醒。
这下就算是淡定的荣国公也有些坐不住了,只得又把唯一的大夫请了过来。
老大夫又诊了半天的脉,却依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悻悻告辞:“恕老夫才疏学浅,治不好令嫒的病。”
沈氏惊得差点将一碗汤药打翻在地,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