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阁楼上的少年惊讶地指着楼下的二人道,“那不是执愚吗?”
几位少年模样的贵族子弟循着方向望去,街上有两个小豆丁身材的人,东看西摸满脸的兴奋之色,竟连衣服上什么时候蹭上不少灰尘都不知道。
这两人正是从洞里钻出来的执愚和阿出二人。
兴头上的阿出和执愚还以为自己偷溜出来真是天知地知他们知,没人管束和偷偷摸摸的兴奋刺激让他们无论出来几次都兴奋不已。
然而作为一方之城的主掌者,尽管无法对城中事务事无巨细,对孩子的教导事必躬亲,但是这座城里发生的种种又粗疏细致的编排在在他的手里,更遑论自己一直看重的孩子?
在执愚偷偷溜出去为自己的敏捷赞叹不已之后,城主就加强了人手来保护执愚,不过是留在暗处保护,除非事情紧急轻易不会现身,因此更不易察觉而已。
楼上的小贵族们已经派下自己的随从请执愚和阿出上去。
“怎么?”阿出见执愚犹豫,出声询问。
“没,没什么。”执愚的犹豫不过是一会儿,“他们是……我的朋友。”
“那就快去。”这样说着,阿出对他一直不动有些疑惑。
“嗯嗯,带路。”后两个字是对其随从说的。
房里一共有四位半大少年,甚至不能称之少年,他们还只是凡事有些懵懂的孩童,大的才一十三岁,最小的甚至比执愚还要小上一岁。
他们平时都被各自关在家里,拼命练习各式各样的技艺,只有在家里发生大事的时候才会被放出来透气,其中包括过年。
他们的先生一般会有请其他族身为贵族的人来教导,因为先生和学生的这种关系,有时候家族的势力会盘根纠集在一起,根本无法解除这些看似清晰的关系。
可想而知,在并非是什么宴会或者歌舞庆祝的日子里,他们能凑在一起的日子简直稀少的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这也是执愚不喜欢和他们凑在一起,还会上来和他们打声招呼。
“你带岀来呢下人可真小,他能照顾好你吗?让他去外面侯着,你和我们玩一会儿吧,好久不见了。”那位穿着黑底红纹一身繁复绸衣的少年对进门而来的执愚说道,他看起来年纪最大,就像是这里人的头儿。
阿出见执愚犹豫的回头看自己,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以为自己是执愚的朋友,想着执愚会和他们解释。因此在执愚看他的时候,他还翘起嘴角回望着他,没有将其他人的话放在耳朵里。
“你在外面等等我吧。”执愚说。
阿出惊愕看着他,让后低头缓缓退出房门。他好像听到执愚呼出一口气,像是小小的如释重负。
门外几个随从年纪都不是很大,面容还透露出一丝稚嫩,但也是十分有限的了。与屋里闷头闷脑看起来蔫蔫的贵族们比起来,他们可以说生龙活虎而又青春勃发。
他们有人是迫不得已卖身给贵族们,不少仍保留着自己的独特本性。
不知道是哪位贵族手下随从,就有一位自来熟又长舌的家伙,见到阿出阖门出来,就悄摸到阿出身边“嘿嘿”笑了一会儿。
“小弟,你跟着的是谁啊?”
那个嘴碎的家伙见阿出警惕的看着自己,当下有点不满,这家伙不上道!
“唉,老弟你看着就一肚子坏水儿,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人干嘛要告诉你?”另一个身材高高壮壮的随从注意他们这里,当下一拍长舌随从的后背。
阿出听着这一声不大的闷响,估摸着因为不响,所以此刻一点不痛吧,若是不痛,何以面目扭曲?
“小弟莫怕。”那高大的随从见他仍然拧着眉,不由苦恼,想要好好说两句,又不知从何开口,讷讷半天,只道,“你主子是谁?”
阿出:“……”
那长舌的瘦条闻言龇牙咧嘴的一笑,嘲弄之意明显,不过是朝着那个高大的家伙去的。
他们两人目光相对,气氛凝脂,竟像是在目光中你来我往刀光剑影一番。
不知道是不是被执愚讲的藏的快意恩仇的话本给迷惑了,虽然执愚讲的颠三倒四,首尾混乱,但却足以迷惑涉世未深总是身陷囹圄的小毛孩。
“你们……”
没错,阿出此刻就是怀疑这两个随从是不是身怀绝技会飞天遁地的大侠。
“嗯?”长舌的瘦条和木木的高壮一起转头看向他。
“小弟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城主府上的人,你服侍的是执愚小公子对不对?”瘦条语气肯定率先开口。
而旁边的高壮看起来不像是很吃惊的样子。
“……”阿出又打量他们一圈,“知道还问什么。”
瘦条就眼睁睁看着他迅速收起刚才就露出来的一点点崇拜之色,换上一脸平静淡漠。只恨这小家伙不上道,连聊天都不会!
这时,高壮才后知后觉替瘦条感到了一股隐隐的尴尬之气。
他们周围就古怪的沉默下去。
另外一边的随从堆凑在一起,时不时脸上就冒起一股极尽好奇的八卦之欲。
阿出想着先生讲的背后非议别人非君子所为,于是就想着避开他们不听那些是是非非。可是眼前有两尊相当有分量的“大神”就堵在他的面前。
瘦条一脸“你竟然不问我怎么知道”的表情干瞪着他,身边的高壮一直腼腆微笑,阿出不开口,于是三人一时就胶在这里。
最后还是瘦条不吐不快受不了道:“有毛病!我的主子是你主子的好友我见过我的主子和你的主子一起玩但是你的主子脾气挺不好的虽然我的主子脾气也大但是你的主子脾气更大所以我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主子对你挺好的想和你聊聊八卦。”只见他上嘴皮下嘴皮一碰就稀里哗啦抖出一大堆的话,磕磕的往人脑门上砸。
通篇的主子主子听得让人极其不舒服,虽然他没有什么恶意。意识到这个,显然让阿出更沮丧,因为这个人没有恶意,便要去原谅他。
只因先生说过君子要有容人之美。
“他是我的朋友,而且他脾气也不差。”阿出说完就见瘦条和高壮都一脸惊异。
瘦条戳了戳高壮:“城主府的那位脾气不差?”
高壮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迟疑着摇摇头。
瘦条好像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凑过来继续神神秘秘的说道:“记得去年小公子去我主子府上的时候,他想要拿自己一只鱼鸟纹长颈收口花瓶换我公子心中所爱的圆肚裂纹竹叶瓷,结果因为我主子不肯顺他的意,与他换那只花瓶,他就把那花瓶摔啦。事后还骂手下废物,连只花瓶都弄不到,茶盏掷于人头顶。”
最后他以一句轻飘飘结尾:“当然我们这些做奴婢,主子惩罚并没什么好说,受着便是。”
受着便是,只不过还是会寒心还是会不甘。阿出隐约明白他话里的未竟之意,还有一片唏嘘。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阿出疑惑道。
这次瘦条不说话换作高壮说了,一直木讷温和的高壮一下子去了个白眼给瘦条:“因为他喜欢说秘密听秘密。”
“喏。”瘦条的下巴尖一指另一堆随从道,“他们的那些都是从我这听过去的。听久了实在腻耳,见到你,就想知道你有没有什么秘密。”
“我没有,不过他真的对我不错。”阿出摇摇头。
“怎么个不错法?”
“带我习字念书。”阿出想起两人一起在先生的掌心下死里逃生,就会又斗的不亦乐乎,他虽然会刁难欺负阿出,但是他也会关心追逐着阿出。
此时屋里传来笑闹声。
瘦条觉得阿出岂止死心眼又眼光差,年纪小小说出来的话常常老气横秋,忒没意思。直到最后再看,眼睛清澈,但眼神却像是在冬日里搁浅一样泥灰般的晦暗与暗淡。
瘦条不甘心,还想再劝说几句。就听见里面的笑声什么时候停了,里面传来低低的怒骂。
瘦条和高壮对视一眼只觉大事不妙,不知道当不当进去,因此就一下子杵在门口了。另外的随从是同样的心思。
如果只是小孩子吵吵架绊绊嘴,那还好说,不进就不进。如果不是,他们这样贸然闯进去,必然会被那群小鬼头给狠狠教训一顿。
想到这,众随从都怨念起来,小鬼头们年纪不大,心倒是挺狠,罚起人毫不手软,有时还更加兴奋,真是天真是孩子,无知也是孩子。
他们还僵在门口,原来不仔细听,现在这些随从们安静下来,里面的骂声就算低也不绝于耳。不知道是谁在骂谁,只要不是骂自己听听这群小鬼头们说这些话还是挺有意思。
一开始阿出也没听明白,光注意那些烂俗粗鄙至极的词一连串的从某位小公子口中蹦蹦跳跳出来,情感之丰富语调之婉转是要让人惊叹。
估计那些小公子们也知道不对劲,都克制着声音起劲骂,声音透过门板就变了调。
因此阿出猜执愚这种唯我独尊的性子,一定也掺和在里面,只是他实在分不出哪道声音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