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阅读 > 盛 宴

第60章 结交

2017-02-14发布 3037字

“好了,执愚。”采桑无奈的拍拍他的脑袋,继续对阿出道,“看,就这么闹腾。所以你不要放在心上,这段时间城里被闹的不得安宁,没人管的住他,不就送我这来了吗?日后你也在,就和他做个玩伴吧。”

阿出也觉得执愚闹腾起来煞是可爱,既想到自己的弟弟,又想起那些曾经的玩伴,怅然之余,不禁移情于执愚,心里欢喜,当然把采桑的话都听进心里去,想将他当弟弟一样护着,于是和煦的笑笑:“就像我弟弟一样。”

采桑微微蹙眉,又展眉,开玩笑般道:“他平日娇贵,磕着碰着都要哭个半天。比你弟弟娇贵多了吧?”

“姐姐……”执愚被闹了个脸红,眼巴巴看着她,像是在恳求她不要再说了。

采桑回应他一记温柔的摸头。几人都笑眯眯看着卖痴的执愚,偶尔轻飘飘看过去只有阿出貌似羞赧的低着头。

无人注意到他眼底淡淡的阴霾。

城主子息不旺,唯有一子一女,皆由城主夫人所诞。不管城主是否在外面沾花惹草,城主府只有一位夫人,再无妾氏,这在骄奢淫逸的贵人中少见,也算作一桩美谈。

号称尊贵的城主之子在地方嚣张的贵族势力下也不是什么龙头凤首的存在。虽然也有小子要愿意讨好他,但毕竟年龄还小,被他三番两次的挑刺也不免火大,贵族子弟最不缺的就是骄傲。显而易见,这样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贵族子弟,还没有学会他们父辈那样得心应手的虚与委蛇。

在执愚始料未及之时,他已经渐渐被那些同辈的人疏离。明显的就是前段时间的几场宴会上,那些背着他偷摸说话小伙伴,和几个似是而非的眼神。

怀着一种微妙的被背叛的心态,执愚更不屑于与他们混做一团。

所以说别扭性子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养成。

这几日,城主府里得大人都是行色匆匆,阿出也好几日没见到姜息,他被安置在后院,很少能听到什么对他有用的消息。

采桑已经定下亲事,不久以后就要嫁人,到时城里叛乱已平,城主嫁女,可谓双喜临门。阿出想想都能想到那时的热闹。

因为年纪相仿,采桑也要闭门去做女红,这几日他最常和执愚呆在一起,听着教习先生抑扬顿挫的授课。

唉……公子。

阿出不知不觉就叹了口气,紧接着一样东西轻轻的落到他的头上,又消失了。阿出猜是先生手里那本蓝皮老旧的书本,他定定神忙收回不知道飘走到哪里的思绪,看着面前的简犊,和着先生和执愚的声音念着。

和他共看一卷的执愚偷偷把眼睛斜到他脸上来,嘴巴里还在念着:“……空谷传声,虚堂习听。祸因恶积,福缘善庆。”然后趁先生转身的空当,飞速凑近小声哼哼了句:“叫你不老实。”

语气当然是幸灾乐祸的,他乐于见到阿出倒霉。

先生念书的声音顿了一下,很快,他也受到和阿出一样的待遇,被先生用书本敲了两下脑袋。

先生小小警戒之后,阿出见他促然收起乐呵表情,神情陡然一正,蹙眉凝神继续读书之认真面貌,比之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有整张圆乎乎的脸上升腾起的红云才让人察觉端倪。

原来是怕先生啊。

阿出促狭的盯着他的红脸看个不停,只见那张脸越来越红。他们并排坐在案前读同一卷书,彼此之间距离不远,执愚抬手就能碰到阿出的腿。

执愚的手动了动,碰到阿出的腿,阿出以为是他嫌挤,往边上几不可见的挪了一点。

“千字文。”

“啊!”

“做什么!”先生蓦然被这么强有力的打断,将其视为挑衅的他,向阿出怒道。

阿出被执愚拧了大腿肉,从大腿处传来的痛觉,让他迅速泪眼汪汪,执愚怕是用了吃奶的劲儿了吧,不然怎么会隔着厚厚的衣服还会这么痛……

“先、先生,对不起。”阿出抖着嘴唇回了句。

一边的执愚傻眼的看着先生和阿出,脸上的红潮被吓得褪去了些,他也没想到会拧的这么重,虽然这是他狠狠憋了口气,用上吃奶的力气,但求务必给阿出个教训,万万没想到用力过猛……

先生阴沉着脸,看了执愚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执愚被先生看得心虚不已,担心得想要解释什么,喉咙一动,又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个不停,其间硬挤出几个字:“先,生,我……”

先生以为执愚冥顽不灵故意卖惨,斥道:“够了!”

奇怪,执愚的咳嗽声竟自此慢慢,慢慢的变虚,如同开始一样,虎头虎尾的就结束了。

这更坐实了先生对其顽劣的猜测,神色目光越发的严肃压迫。

阿出和执愚颤巍巍的低着头,不敢开口。

先生晾了他们一会儿,声音威严:“勤勤恳恳耕耘田地的农民就会有一个好收成,蹈死不顾冲锋陷阵的士兵就能保护好自己的故土。如今你们向我学习,虽然日日受我教导,观之,却也大类‘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虽小数也,不专心致志,不得也。”(《学弈》)

放下手中的书本,先生道:“我说的是也不是?”

两人对视一眼,作揖后齐声答道:“先生所言甚是,我等知错。”

先生叹了口气:“赏不劝谓之止善,罚不惩谓之纵恶。既然你们已经承认是你们的错误,我作为你们目下的师长必然要惩戒你们。可有异议?”

两人虽然仍有不甘,碍于师长的积威,只能摇头。

先生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无甚心情去了解,反正作怪的人已经抓到,何必本末倒置再去追究缘故和经过?

因为他们犯了不是一回事,因此先生的嘱咐是他们需要罚站一柱香,然后抄十遍千字文,三日后交给他检阅即可。

然后先生就丢下一柱香和他的两个学生,挥挥衣袖潇洒走了。本来就临近结束的时间,这一走因此不显得突兀。

因为担心先生去而复返,两人老老实实站了半天,屋外忽忽穿过狭缝发出刺耳叫声的寒风。但屋里却是一室静谧,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面前的烟袅袅升起的姿态都好像有了一种安静的声音。

“吧嗒。”在他们的耳朵里,香灰砸下来竟能发出这样好大一声。

执愚扭扭捏捏撞了撞阿出的胳臂:“很疼吗……”

这样一声细如蚊蜹的问候,把阿出从那种玄之又玄的境界里抽身,其实早就不痛了,执愚要是不问,他现在也想不起来。阿出冲他摇摇头,盯了香炉一会儿,转头问他:“让这柱香快点烧完怎么样?我们可以早点去抄千字文。”

“我们犯错受罚,这样……”他本意是想说“不好”的,不知话到嘴边怎么又变成了,“挺好,也能让我们快点完成。”

阿出“恩”了声:“我去吹吹。”说着就两个“大步”上前,跪在地上小心吹起来,如他所说,香变短的速度一下子快乐好多。

执愚见他细细的吹,眯着眼睛,两笔长长的眼睫毛一抖一抖的样子好玩极了,他凑上前到阿出的对面去,阿出撩起眼皮看他,抿嘴朝他笑了笑,向后退了些许。

看着他的眉眼,执愚小声嘀咕句:“妹妹。”

阿出没有听清,正打算凑过来让他再说一遍时,执愚突然吸了口气,朝着香炉里已经不长了的香吹去。

几乎要怀疑他是故意的了,许多香灰一下子吹到他的脸上,甚至好像还有执愚的唾沫星子溅到阿出的脸上,他来不及闭眼,有些香灰则是进了他的眼睛,让他眼睛一阵刺痛,闭着眼睛时,泪水朴簌簌的就落了下来。

他灰头土脸的狼狈和红红的眼圈,勉强睁开时迷蒙的眼睛吓坏执愚,他将香炉推到一边去,两手越过案牍,捧住阿出的脸用衣袖给他抹去脸上的香灰。

他手没轻没重,再加上阿出也不好意思,就推过他的手,自己擦拭了起来,眼睛里蓄着泪水,不太能完全的睁开来。

执愚盯着他看了半晌,迟疑问:“我去打水给你?”

“嗯。”

先生不喜欢在教习的时候看到他有人伺候,他认为会助长骄奢之气,不过他拐过一个长廊就看见一名侍人,他趁着对方行礼时,立马吩咐道:“打盆温水来,送到我读书的房间。”

说完就走,不给侍人推辞辩解的机会。

“嗯?”

执愚解释道:“水很快就会送来。你的眼睛……”他犹豫的看着阿出通红一片的眼睛。

“唔……好多了。”说着,眼泪不自觉又流了下来,被他伸手擦掉了。

“好红……”执愚一看见他满眼的泪水,自己莫名觉得眼睛也酸涩的要当场流下泪来,“好像大兔子啊。”

““我也不想这样啊。””阿岀擦掉眼角的眼泪,好像刚刚还源源不断的泪水,马上就要停止了,“哭什么?”

“看久了,眼睛疼。”执愚瘪着嘴,但还是固执的不肯把视线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