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龚心如回了厂,她到车间请了假说是去看病。萧云值夜班还在宿舍,龚心如进来后默默地坐在床上,萧云放下书问:“结果出来了?”龚心如点点头,凄然地看着萧云说:“云姐,我求你帮我把这个孽胎打掉!”
萧云心里一沉,摸摸胸口说:“阿弥陀佛!建国是什么意见?”“他也主张打掉。”“是吗?”萧云沉思一会说:“看来也没有别的办法,打掉孩子是唯一的选择。药物打不如手术打彻底,但是刮宫要上手术台。而且无论是药物还是手术,我得确诊胎儿有几个月了。心如,你真把我当姐看,就跟我说实话,妊娠能听到胎音,至少三个月了。你说最后一次月经是啥时候?我给你算算。”
龚心如吞吞吐吐说:“好像是五月十号。”萧云屈指一算,说:“差不多四个月了。以你的身体状况和妊娠反应看,坐胎比较牢固,这时用药物打很困难。”龚心如乞求说:“云姐,不管怎么打,我求你给我打掉他!”说着泪如涌泉。
萧云叹了口气说:“唉!我本来不想问,我知道问你是对你的伤害。不问,我觉得对建国哥也是一种伤害。我问你,这孩子是不是龚秃子的?”龚心如心里一震,想否定,又没理由,痛苦地点点头,伏在枕上失声痛哭起来。
萧云愤愤地骂道:“这个王八蛋!我后悔当初怎么不一刀宰了他!是狗东西强暴了你?”龚心如呜呜的哭,喘泣说:“也不算强奸吧,可我……”萧云反感这些龌龊事,说:“算了,心如,过程你别说了,我明白。”
萧云坐下来,抚摸着她喘泣起伏的后背充满同情地说:“心如,你不该上他的当。你以为把身体给了他,他就会为你说好话?就在招工的决定录用你了,他还跟招工的反应,说你接受再教育表现不好。他是在做美梦,想和老婆离婚,娶你做老婆。你想,他怎么会放你走?正是陶书记和雅芝姐担心怕你遭了他的毒手,才极力向招工单位推荐你。想不到你还是遭了他毒手。他是乘人之危,诱奸女知青,坐牢杀头的罪!”
龚心如坐起身来揩揩眼泪说:“云姐,我恨死这个王八蛋了!你知道,我现在深深地爱着建国哥,我知道建国哥也非常喜欢我。可我没勇气跟他说,云姐,你说我该咋办?”
萧云摇头叹气说:“唉!我也不知该咋办?看得出,建国哥非常喜欢你。正因为他爱你这么深,你该欺骗他吗?可这事告诉他,对他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心如——”这时,楼下建国在喊:“云妹妹!心如!”
两人下了楼,建国迎了上来,见心如眼睛发红,笑呵呵的说:“心如,你哭什么?我们有了儿子,好事!”转对萧云说:“云妹妹,你记得吧?那天我还跟文哥吹牛,说我的儿子要生在你们前头,等你们有了儿子还得管我儿子叫哥。想不到真有了,哈哈,这个儿子我要定了。”
萧云笑得想哭,说:“哎哟喂!建国哥,你倒挺乐观的?既然如此,你俩的事我就不参和了。你们小两口商量给儿子取名吧,是姓张呢?还是姓龚?”建国傻笑说:“我的儿子当然姓张了,不过姓龚也可以。心如,要是生个丫头就跟你的姓。”龚心如狠狠地说:“他姓该死!”又说,“建国哥,走,我们到山上好好谈谈。”两人沿小路上了山坡的树林。萧云站着没动。
两人到了山坡的草地上坐下,建国搂住心如的肩头,笑嘻嘻地去吻龚心如,龚心如推开了建国的嘴。建国笑道:“怎们,想判我儿子死刑?我不答应!怀就怀了吧,也是条小生命,干嘛要打掉他?”
龚心如推开建国,站了起来,低头看着建国,嘴唇抖了半天,和着泪水说:“他不是你儿子,我怀的是鬼胎。所以必须打掉他!”建国哈哈笑着说:“鬼胎我也要,说明我儿子是个鬼精灵。”龚心如心乱如麻,想了一会终于说道:“建国哥,我是真心爱你的,可是我必须和你说清楚,我怀孕已经四个月了,能是你的孩子吗?”
建国如梦方醒,站了起来,盯着心如颤抖地问:“那……那你跟谁有过?”龚心如充满悔恨的说:“龚秃子!”“他强奸了你?”建国惊呆了。心如不敢看建国,低头嗫嚅的说:“不是强奸,但无异于强奸,自从那天以后,我整个身心都在自卑和恐惧的煎熬中度过。建国哥,我无能为力。”“你——”建国愤怒的一掌击在树干上,不知说什么好。
龚心如满面羞愧低头不语。建国心潮起伏肝火升腾。这个绰号“闹药”一向乐观开朗的青年,谁料想命运和爱情如此凄苦。是戏如人生?还是人生如戏?他弄不明白了。为什么龚秃子像恶魔一样老是吞噬自己的爱情美果?屈世兰惨死在他的魔爪之下,如今龚心如也惨遭他蹂躏。建国对龚秃子一下子产生了不共戴天之恨,他猛然发力劈下一根树杈,咬牙切齿骂道:“妈的!龚秃子!老子要你死!”
“建国哥,我也恨不得杀了他!”龚心如愤愤地说。建国冷峻地看着龚心如说:“心如,我知道,你有顾虑。我张建国是个男人,我对我说过的话负责。我说过这辈子会对你好,我说话算话。如果你真心爱我,就丢掉你虚伪的面子,勇敢地揭发他,把狗日的送上断头台。知道吗,兰兰也是他害死的。这种恶魔早一天死,人间就少一个受害者。如果你不愿意告发他,我张建国就去亲手宰了他,为爱过我的两个女人报仇雪恨。我张建国纵然抵命也无所谓。”
听了建国慷概激昂的一席话,龚心如下定决心说:“建国哥!为了你,我愿意控告他。我知道,我们队上还有一个知青王艳也被他弄过。”“是吗?”建国狠狠的说,“所以说这恶魔一日不除,人间就多一个受害者。你肚里的小杂种先不要打掉,保留证据。兰兰的死奈何不了他,就是因为死无对证。走,咱们去找云妹妹商量,让她来写状子。”
男单身楼山墙上贴出一张布告,萧云和许多人围着看,建国和心如走了过去,布告内容是地区中院的判决公告,太平公社的一个书记因奸污多名女知青被判死刑,姓名处赫然被朱笔勾勒,该犯已被验明正身绑赴刑场崩了。
建国看了,朗声大笑,“哈哈!王八蛋,你狗日的撞到枪口上了!”他是唱戏的,嗓门洪亮,又带着一股戏腔,大家纷纷回头望他。萧云笑道:“建国哥,你唱包黑头呢?我看用狗头铡比枪毙好看。”
自从毛主席对李庆霖反映知青问题的来信做了“容当统筹解决”的批示后,全国各地对知青问题很重视,特别是对迫害女知青的案件打击尤为严厉。凡是与女知青有不正当性行为的人,无论女方是否自愿,都以“奸污女知青罪”论处,轻者坐牢,重者枪毙。
叶致淳调任县委副书记分管政法,上任后就收到一封揭发江洪林霸占女知青梅竹的来信。叶致淳一看便知这不过是权力斗争中的借题发挥。虽然江洪林和梅竹的婚姻,江确有利用手中权力谋取私利的嫌疑,实事求是的说还不属于“奸污女知青”之罪。关键一点是梅竹的倾向,如果梅竹此时落井下石的话,江洪林就蹲班房去了。
龚心如控诉龚秃子的信是九月二号寄到县委办公室收发室的,而九月二号是星期天,也正是这个休闲的星期天的耽搁,使一场本该避免的人间悲剧发生了。三号一早叶致淳才看到龚心如的来信,看后大为震怒。当叶致淳读到“此人间恶魔一日不除,则前坪女性多一日受害之危”。叶致淳不由得拍案而起,当即打电话叫来公安局长指示即刻启程抓捕龚启圣。
侦察科长罗素说:“好,等吃过中饭就走。”叶致淳发火道:“带上两馒头,立即出发!”罗素立正说:“是!”当即带了两个手下驾了吉普车向老军镇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