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的气质超群,总使一些女人陡生嫉妒,但萧云又有一片佛心,使得这些女人妒而无由。萧云的美貌惊艳,常令一些男人们想入非非,但她的冷美,又令这些男人望而怯步。
萧云上班刚到,陈新就凑跟前说:“小萧,早?”萧云并不像别的姑娘们十分讨厌他,笑着说:“陈医生好?以后别叫我小萧,拗口。咱俩是朋友,你叫我阿云就行。”陈新兴奋的说:“好!我叫你阿云,那你叫我阿新好了。”萧云说:“那不行!我还是叫你陈医生的好,这样尊重些。”
陈新不高兴的说:“喔哟!阿云,你这不是尊重,显得生疏,咱们是朋友,对不对?”萧云笑了说:“那我叫你阿新哥好吗?”陈新愣了片刻,他还在琢磨阿新哥的含义。萧云说:“要不,就叫新哥?”萧云说着提了两暖瓶准备去打水,陈新连忙接过水瓶说:“来,阿新哥帮你去打水。”说着,提着三个暖瓶兴高采烈地奔锅炉房去了。
护士小黄嗤地笑了说:“萧云,你真会驯狗。”萧云不满地瞥了小黄一眼说:“我真是尊重人家,毕竟人家是医生。”说着拿了抹布抹桌子。护士小徐拿着两封信进来,撂在桌上说:“又是你的信。我发现人漂亮了情书也多。”小黄跟着挖苦说:“不只是情书多,情话也多,一早情话绵绵,哄得书呆子去打开水了。”
萧云听了心里不痛快,城里丫头的市井气让她反感,反讽说:“哟!小黄吃醋了?我该死,不该使唤你老公啊!”气得小黄撒娇说:“我打死你!”萧云坐下来笑嘻嘻的说:“正好,昨晚睡觉扭了脖子,你帮忙在肩井穴处敲敲。”小黄举着的拳头又放下了,矜持的说:“我才不伺候你呢!”
萧云坐下来看信,一封是苏雷来的,虽是私信却经过公检,犯人寄出的信是要经过管教干部审查的。所以信的内容不过是问好中夹杂些冠冕堂皇的话。虽然如此,萧云读了仍不免落下几滴思念的泪。另一封是蚊子来的,虽是恋人来的信,却也并非是情话绵绵,不过说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琐事。萧云看到动情处,不觉笑了。
陈新打开水回来,两个女护士优先享用。陈新见萧云看信笑,问:“啥事体让侬嘎开心?”萧云把信甩给他说:“我男朋友来的,我的情书可以公开。”若是别人也许就不好意思接了看,陈新还真厚着脸皮接了信看。当然,他很失望,信里找不到令人脸红耳热的词句。陈新疑惑地问:“他真是你男朋友?”
萧云说:“你们以为恋爱就是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缠绵情话?爱情的基础也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护士小徐说:“我知道,刚才你看了流泪的那封才是情书,要不你藏起来不给人看?”萧云说:“那封是家书,家书当然不给外人看。你们想看吗?我出个谜,猜着了我也公开。”小徐说:“你说,我们猜。”
“那好,听着。”萧云说:“大哥是关羽,二哥是张飞。你们猜俩种是什么样的人?”胖胖的小黄抢着说:“一个卖枣子的,一个卖肉的呗。”萧云讥讽说:“哎哟喂,难怪你长这么胖,敢情尽惦记着吃呀?而且是高热量的。”小黄翻眼瞪着萧云。瘦瘦的小徐说:“一个烧炭的,一个挖煤的。”萧云玩笑说:“哟!到底是瘦人怕冷,难怪心里尽想着发烧友。”小徐不高兴的瞅着萧云。
陈新眨巴着眼说:“一个领导喜欢的红人,一个是总被领导黑的人。”萧云呵呵笑了说:“陈医生,一听就知道你有切身感受,常挨领导黑,是不是?那就闲话少说赶紧去接诊,做领导喜欢的红人。”其实萧云出的谜底很简单:关羽——笼中鸟,失去自由的人;张飞——出笼鸟,获得自由的人。不是个中人谁解其中味,谁会想到这上边?
到了八月下旬,两栋单身楼竣工后,萧云和龚心如搬进了四人一间的新宿舍。宿舍楼靠近厂门口,隔着一条马路和男单身楼遥相呼应。单身汉们管自己住的楼叫和尚楼,把女单身楼叫尼姑楼。和尚们很向往尼古楼里的尼姑们,无奈有大嫂把门,谢绝男士进入。
月底的周末晚饭后,萧云坐在床边看中医杂志,龚心如回到宿舍。萧云惊讶的问:“心如,怎么没去找建国?有两礼拜没去了吧?是不是小两口闹别扭了?”龚心如显得疲惫,坐到床边无精打采的说:“一没钱,二没精神。”萧云感叹说:“就是,拢共才十八块钱工资,跑两趟,十块钱就甩路上了,人以食为天,吃饭还是第一位的。这次小雨他们来,一顿饭花了五块钱,弄得我也挺紧张的。”龚心如蹙着眉说:“云姐,我最近老觉得身子乏,胃口也不好。”
萧云看着面色发黄的龚心如,想起建国说和她鱼水欢的话,想这对宿命鸳鸯,自打爻易相会,你来我往,恩恩爱爱,坠入情网。又想到自从进厂,和她共住一室,怎么没见她来过例假?莫不是她怀上了?萧云笑着说:“心如,我给你号号脉?”龚心如自感身体不适,也疑心自己有病,说:“好吧。”
萧云让心如躺下,右臂平放在床沿上,搬了个小凳坐在床边,按住她的寸口,煞有介事的诊了起来。过了片刻,萧云惊道:“啊呀!心如,这脉象,滑略涩,脉动有双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是喜脉呀!”
龚心如忽得坐起,惊恐地盯着萧云问:“什么!喜脉?”萧云嘻嘻笑道:“老实跟姐说,跟建国哥那个过没?”“没!”龚心如矢口否认,又不好意思点点头。萧云顿了下,问:“停经多长时间了?”龚心如脱口而出:“三个月——”又慌忙改口,“两个月。”龚心如不觉恐慌起来,问:“云姐,真会怀孕?哪咋办?”
三个月没来?萧云起了疑心,又见她改口说两个月,心想,她和建国相聚还不到两个月,难道……?萧云从床下搬出红十字包,拿出听诊器戴上说:“来,我再给你仔细查一下”
萧云在她腹部听了一会,认真地说:“确实有了,已经有胎音了。”龚心如眼泪哗就下来了,说:“云姐,咋办呢?”萧云安慰说:“心如,别哭。你明天去市医院做个尿检,确诊一下,要是真有了,和建国商量着看怎么办。建国心地善良,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第二天一早,龚心如去了市里。鉴于萧云工作表现优良,医院决定送她去中医学院进修,萧云很是兴奋,借了些中医书籍预习。快中午时,忽听窗外有人喊:“心如!云妹妹!”萧云走到窗前向下望去,建国向她招手。萧云下了楼,建国问:“心如呢?”
萧云没回答,把建国拉到远处一棵法国梧桐下,开玩笑说:“恭喜建国哥,你要做爸爸了。”“别诈我!”建国以为萧云是套他话,掩饰说:“我们规规矩矩的。”萧云嬉笑说:“你是很规矩,可你儿子已经不规矩了,在娘肚子里造反呢。”建国装正经说:“瞎编!”
萧云方认真说:“建国哥,我在你面前虽是个小妹,可我毕竟是学医的,男女生理上的事,我不外行。建国哥,老实说,你和她那个过没?”建国不好意思的涩笑说;“那是那个过,不过我戴那个了。”萧云便好笑说:“难道你和人家初次见面就做好了准备?”建国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着:“第一次当然没戴,一冲动就——”改而认真的问:“她真有了?”
萧云看着傻乎乎的建国,本想问他第一次和她发生关系时,注意过她是不是处女?这话又实在问不出口。心想建国一向大大咧咧就没有防人之心。不像蚊子,人特精,和他第一夜后他特意察看有没有遗红。建国见萧云没回答,追问:“她真有了?”萧云叹气苦笑说:“咳!有了!昨晚我给她号过脉。今一早,她去市里化验尿去了。要是确诊了,你俩商量着办吧。”建国闻言,拔腿就跑。
建国心怀忐忑的到了心如家,心如正心烦意乱地躺在床上。建国指着隔壁小声问:“你妈呢?”龚心如坐了起来说:“出去了。”建国坐过去拉了心如的手笑着问:“确诊了?”
“是!有了。”说着,心如哭了问:“建国哥,咋办呢?”建国先是一阵心慌,试探着问:“打掉他?”心如说:“我问了,医院要单位开证明。”建国搓着手说:“那咋办?干脆咱们结婚吧!”龚心如紧锁眉头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学徒工不允许结婚!”
建国站起来,挠着后脖子转了两圈说:“要不求求萧云,让她开副方子,打掉他!”心如愁眉紧锁说:“只好如此了,可是……”龚心如欲说还休,她没有勇气告诉建国,这孩子不是你的。龚心如呜呜的哭了起来。
建国安慰说:“你要是害怕,就不打了。这孩子咱们要了。了不起你不要工作了,我养你。”龚心如哭得更伤心了,说:“建国哥,我对不起你,这孩子绝对不能要。”“不要就打掉。”建国也没想那多。龚心如抹抹眼泪说:“建国哥,你先走吧,让我考虑考虑。我脑子里一团乱麻。”
建国沉思了片刻,说:“那好!我先回去,晚上我还有戏上。中午还没吃饭呢。”心如说:“厨房里有,我妈顿的鸡,大概还没凉呢。”建国匆匆扒了碗饭后说:“我先赶回去,等明天我请了假再过来。你回去跟萧云商量看,她是医生,她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