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梁广明提供的线索,洛阳很快找到了尤龙的藏身之地。奥迪车使用的是假牌照,所以洛阳直接把车开进了快捷酒店的停车场,并不担心会引起不法分子的疑心。停车时,洛阳看到深处车位上停着一辆白色车身的巡逻警车,他猜想,陆瑶很可能先一步到达了这里。
在来的路上,洛阳利用等待红灯的时间拨打了陆瑶的手机号码。这是她在学校时一直使用的号码,也是市内警员通讯录上登记的号码。不出洛阳所料,自己在用的这个号码还是在她的黑名单里。考虑到自己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洛阳拨打了梁封的电话,没想到对方的手机居然在这时关机了。洛阳皱了皱眉,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郁闷的情绪。而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郁闷的感觉,是因为关键时刻的霉运,亦或是由于其他什么原因。
既然事已至此,洛阳也只好见机行事了。他大步流星地穿过酒店大堂,前台的服务员只是瞥了他一眼就继续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手机。来到电梯门前,洛阳发现这里需要刷房卡才能上楼。考虑到梁广明之前提到的隐蔽原则,洛阳放弃了亮明身份让服务员帮助的方法。他环着双臂,安静地守在门口,很快,电梯从上而下停在了一楼。洛阳向刚刚到达的乘客撒了个谎,借用对方的房卡触动开关。当电梯门合上的时候,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随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电梯显示屏,并在心里默念着那不断递加的数字。
到达12层时,洛阳做了一个深呼吸。在电梯门打开的第一秒钟,他就已经迈步踏上走廊。他的面前有两条岔路,皆铺着一条红毯。走廊两侧全是客房,一侧是单号客房,一侧是双号客房。在观察完大致的环境后,洛阳根据墙壁上的指示向1221号房间走去。据梁广明说,他安排陆瑶到淮海市上班,实习的岗位就是这片辖区的管片民警。而今天早上,梁广明联系分局刑大给陆瑶推送了一条预警信息,命令她必须在今早十点钟到此宾馆核查1221号客房住宿旅客的身份信息。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分钟。洛阳一边谨慎地留心着附近的情况,一边用最快的步行速度向目标靠拢。转过最后一个拐角,洛阳顺利地到达了1221号房间所在的走廊,并终于看到了陆瑶。此时,她正举起右臂,准备用右拳叩击1221号房间的房门!
“陆瑶!”洛阳吼出了她的名字。
陆瑶吃惊地转过头,望向快步走来的那个男人。他穿着黑色的警服,迈步生风,眼神焦灼,眉宇间是毫不掩饰的暴戾气息。跟在陆瑶身边的两名辅警对望一眼,都认为来者不善,于是双双踏上一步。
见成功制止了陆瑶敲门的举动,洛阳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他走到距离陆瑶还有三米的时候停下脚步,道:“理由我之后会告诉你,但是现在请你随我一起离开可以吗?”
陆瑶冷漠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一名辅警领会了陆瑶的意思,咳了一声,道:“这位警官,我们是奉了刑警支队的命令来查房的。如果不小心查到了你的什么关系人,你可以直接和家里的领导联系,就不要为难我们了,可以吗?”
洛阳知道对方是把自己当成屋内人员的保护伞了。但他也知道,解开这种误会最好的办法不是真相,而是谎言,于是道:“屋内的嫌疑人是我们大白鲨特别行动处的目标,经过主要领导间的协商,现在已经确定由我们接手。所以,你们可以离开了。”
那名辅警一时语滞,而陆瑶却在这时开口道:“我只收到过一个命令,就是检查这间客房内旅客的身份信息。如果你们部门真的要接手,应该提前联系我的领导打电话通知我。”随后,她抬起右拳,再次叩向房门。
洛阳见状大惊,迈步的同时伸手抓向陆瑶的手腕。怎奈自己之前站位太远,终是慢了一步。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房门被缓缓地拉开。正对着屋内的陆瑶,双眼突然睁大,好看的睫毛似是受了惊吓,开始大幅地颤抖。洛阳手随心动,迅速抓住陆瑶的胳膊,运足力气将她拉向怀中。
下一秒,一声摄人心魄的枪响刺入耳膜,吓的洛阳等人条件反射地半蹲下身子。危难关头,洛阳拉着陆瑶拼命逃向走廊拐角处,而那两名辅警距离走廊两端都有些距离,逃跑不及,已是被屋内走出的男人盯上。这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衣,锃亮的光头下是一副漆黑的墨镜。他见两名辅警明显没有武艺傍身,便一拳一脚将两人击倒。正当他想掏出手机拨打电话的时候,走廊上的其他房门突然被推开,一时间,竟有十几个男人持刀冲出。
男人虽然持枪在手,但也知道在这种狭窄的空间里手枪并不占据优势。所幸的是那些突然冲出的人员中有少部分是他自己的下属。此刻,他们正在以少敌多,为自己撤离争取时间。很快,男人阔步穿过刀光棍影,向电梯走去。
而这时,洛阳带着陆瑶已经到达了电梯之前。在将要按下下行按钮的瞬间,洛阳的手突然僵在半空。
自刚才起就一直被洛阳牵住左手的陆瑶微一发力便挣脱了他的控制,道:“你不会打算坐电梯吧?”
“既然这么多人要杀他,现在的电梯一定非常危险。”洛阳看着楼梯间,道:“可是那里一定也非常危险。”
“你的意思是要坐以待毙吗?”
洛阳环顾四周,见暂时无人在场。一段助跑后奋力冲向一扇房门,一脚便蹬开了门锁。随后,他看着陆瑶招了招手,道:“快点进来。”
然而,陆瑶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直到先前那个男人看到了他们。
“你到底在干什么?”洛阳不解地看着陆瑶,惊见她转身面向了楼梯间。在那里,数之不尽的蒙面男人正鱼贯而出,他们统一持有制式的砍刀,在陆瑶面前几米外纷纷驻足。
“警察?”为首的一人惊讶地问了一句,但在看到陆瑶身后不远处的男人时便再没了犹疑,他猛一振臂,道:“剁了!”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蒙面的男人们大喊一声迅速前冲,而持枪的男人也毫不客气地开枪射击,一时间,陆瑶所在的位置竟成了众矢之的。
洛阳发出一声低吼,飞身过去挡在陆瑶之前,率先迎下了对方的攻势。持枪的男人在射空了弹夹之后,淡定地从背后抽出一把砍刀开始冲锋。正当对方打算利用人数优势包围洛阳等人时,一声“老大我们来了”的呐喊回荡在走廊。原来,电梯门在这时打开了,七八名持枪男人的下属终于赶到了现场。
但据洛阳判断,持枪男人的部下当远不止如此。
“不,这些就是我在这里全部的属下了。”男人在混战中来到了洛阳身边,他和陆瑶对视一眼,诚恳道:“有胆色。”
陆瑶何时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此刻她早已花容失色,但仍是屹立原地丝毫不退,颤声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洛阳闻言一怔,手上势头一缓,险些被砍中一刀。他收敛心神后评估了眼下的情况,发现对方已经分出一半以上的人员去应付男人的属下,围攻洛阳等人的打手不过七、八名,根本不足为惧。在退敌的同时,他呵斥道:“陆瑶!”
陆瑶的脸色又白了一分,但她不惧反怒,道:“叫我干什么?”
洛阳一肘击中一人的脸部,随后迅疾地撤步躲开一刀,并反手拿住来人的手腕,卸下了他手中的砍刀。在砍刀将要坠地的时候,洛阳用脚面一挑刀柄,将砍刀挑至胸前,右手一握,横刀在胸。他后退一步,与陆瑶并肩而立,面沉如水地说道:“你和尤龙认识?”
陆瑶撇过头去,不愿面对他侧脸上的那些血渍。
“看来你们是串通好要诱我过来的。为什么?”洛阳一刀下劈,罡风凛冽,直接震退数人。对拼至此,所有和洛阳交过手的蒙面打手们都已经有些胆寒。他们虽然也有日常锻炼,但多数时候还都是在酒精、毒品和女人中享受生活,就连偶有的黑帮火拼也多是靠人数和狠劲取胜。而他们面前的这个年轻警察,比他们更强,也比他们更狠,一时间,竟无人愿意上前。
洛阳深知对方虽然个体战斗力平平,但若是一拥而上自己也难以招架。然而就算是在战场上,战损一旦达到一定的比例也能使全军溃败,何况是黑帮火拼呢?所以,他摆出决死之势,就是要让对方知道自己杀心已起,果然震慑住了对方。
而这时,尤龙伸手抓住了陆瑶的肩膀,将刀放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大声道:“小警官,这里就交给你了,否则她会死的。”言罢,尤龙劫持着陆瑶,在一干属下的保护下冲入电梯,安然离去。
五分钟后,大批警力赶到酒店12楼。他们立刻看到了持刀伫立、浑身浴血的洛阳。而在他的脚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多个男人。他们有些是刺杀尤龙的蒙面男人,有些则是尤龙的直系下属。据事后统计,此次火拼直接参与人员达到四十七人,重伤四人,无人死亡。
十五分钟后,陆瑶在救护车内看到了正在接受包扎治疗的洛阳。她走过去,低着头,道:“对不起。”
洛阳和她走到一边,说:“梁广明故意出卖尤龙的行踪,是想诱惑他的对头们来这里下手。他安排你来查房,是为了创造一个你误打误撞这才打草惊蛇的假象,让尤龙可以顺理成章地提前动作从容逃离。而梁支队也以此为要挟,派我过来支援,让尤龙能够用少数的部下化解这次危机,使整件事看起来更像是他的临危应变。”洛阳笑了笑,道:“哦对了,尤龙那些今天没有到场的下属,是不是已经在趁虚而入地进攻他的对手们了?”
“是的。今天之后,淮海市的黑道就都属于尤龙控制了。”
“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你不是一心求安稳生活的吗?为什么今天会愿意配合梁广明的计划?”
“这是他把我从江阴调动到淮海市来的代价。”
“一个不择手段的爹,一个愿意让自己女人冒险的儿子,一个……”洛阳说着说着忽然笑了起来。最后,他摆摆手,不再多言。
分开之后,陆瑶接到了梁广明的电话。
“陆瑶。”
“嗯,我在。”
“会不会恨我?”
陆瑶没有回答。
“呵呵,我对你说过,按照钟山这些年的处事风格,就算尤龙统一了淮海市黑道,也未必能入得了他的法眼。但是,如果有洛阳参与其中,就一定能勾起钟山的好奇心,增加他接触尤龙的概率。如果不这样做,我看不到缉拿钟山的任何可能性,而洛阳早晚会死在他的手里。说直白点,我其实是拿洛阳的性命在威胁你同意今天的行动。”梁广明低咳了一声,道:“而今天的行动,则是在利用你的性命反过来在威胁洛阳。”
“您真的很聪明。”陆瑶感到很委屈,她努力仰起脸,用已经有些湿润的眼眶望着青天。她说:“我已经做到了我答应您的事情,您能不能兑现您的诺言呢?”
“我说过,我会不择手段地缉拿钟山,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