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曼云陀故伎重演,朝臣们建议让津门水师出港巡逻并在沿海各地建立防卫军,以确保断绝苗人再次渡海登陆的可能。
这个计划的重要性和岭南关防御一样不容忽视。袁辰星不能分身,交给旁人又不放心,思来想去,中元只得亲赴沿海督办。
听说皇帝又要出宫,还是赵宫赞随驾,李太后怕他又在外面结识青楼女子带进宫来,便让福宁宫司寝宫女程锦燕随銮驾东行。此举一来可以让皇帝得到细心照料,太监的心再细也比不了宫女,二来也让皇帝免受寂寞之苦,出外渔色。
沿海防卫确实是个庞大的工程。在皇帝的监督下,吏部、户部、兵部和工部历时一年,花费两百多万两白银,终于在从津门至南安的近万里海岸线上建立起了防御工事和防卫军。
眼见大事已毕,皇帝的脸上又显露了笑容,赵宫赞那颗不安分的心又是难以抑制地芳草丛生。想到江南最好玩的地方便是建康府,自己做巡阅的那几年没少在那里待着,他便说服皇帝暂时不要回京,先去建康玩玩。
看到海防得到巩固,中元也轻松了许多。在赵宫赞软磨硬泡下,他也动了心思,便命随行官员先行回京,自己则带着两三个太监并三五名护卫跟随赵宫赞奔建康而来。
程锦燕是南方人,这两年又皇帝身边服侍,本想此番还跟着,不想半路染病,经太医把脉,竟是身怀有孕。中元大喜,立刻下旨封入承乾宫,差人先护送回京。
一行人又走了十余日方才进了建康城。时值七月,正是酷夏,天气炎热。太阳刚出来地上就像下了火似的,此时又近正午,人们都在家中避暑,大街上显得有些冷清。街道两旁的树木没精打采一般,晒的发蔫。地上的石板热得发烫,一只大黄狗伸着大舌头趴在树荫之处呼呼带喘。整个建康城如烧透了的砖窑。
赵宫赞打小娇生惯养,如何受得了这般痛苦?脱下便衣,他只穿着褡裢,不断用胳膊擦着脸上的汗水。
见他这幅模样,中元眉头一皱:“你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怎么如此不顾体面?”
“热!热!真是热!”赵宫赞一边讪笑一边四下张望,寻找茶肆。
说来也怪,想什么不来什么。道路两旁的院落除了人家就是裁缝店、药铺和杂货铺。踅摸半天,他眼前一亮,一个写着“颜清轩香水行”六个大字的招牌在不远处赫然而立。
“当家的,咱洗个澡去?”
抬头望了望炎炎烈日,中元也倍感炎热,想到又是几日没洗,便准了。
得了令,赵宫赞屁颠屁颠地跑进颜清轩,先从柜台要了一壶凉茶,一口气干了,然后才陪着中元走进里间,脱了个干净,泡在池子里。
过了两柱香的功夫,有人过来要给中元擦背,被赵宫赞一把拦下。
这本是太监的活儿,怎奈此处人多不便,他们便和护卫在留在前屋。皇帝乃万金之躯,不能让百姓碰,因此这擦背的差事便落在了赵宫赞的身上。
洗完了澡消了汗,又喝了几壶茶,一行人便出来找了家客栈,包下二楼落脚。
也许是天热劳累,吃过了晚饭后,赵宫赞并没有像在江都那样磨着中元出去逛逛,而是一头扎进床榻呼呼大睡起来。
夜深人静,中元却还是睡不着。建康的天气不光热,而且闷。他在床上不厌其烦地翻着身,被单上已是留下大片汗渍。正难受间,一阵婉转凄凉的歌声倏然传入耳畔。
缓缓起身推开窗子,中元放眼一望,但见皓月当空,照得大地白茫茫的。客栈相邻的院子里,一个女孩坐在秋千上,边摇边唱。
这么晚了,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唱歌做什么?
中元正诧异时,那歌声忽然止住。秋千上的女孩猛地转过头,冲着他竟是微微一笑,好像原本就知道有人在偷看她似的。
居高临下,中元看得清楚,那女孩的脸圆圆的,眉目间并无过人之处,只能说她不难看,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
月光下,女孩的脸惨白,连笑容都显得瘆人。四目相对,中元不禁身子一抖,一股寒意蓦然冒了出来。
雄鸡鸣晨,赵宫赞还没有起来。吃罢早饭,中元闲来无事,便带了两个太监和两名护卫到街上转了转。
时辰还早,天也没那么热,街上来往行人不少。在商铺里胡乱买了些东西,中元又去夫子庙逛了逛,直到日上三竿才往回走。
眼看要到客栈,忽然想起昨夜的那个女孩,中元心中忽泛涟漪。屏退左右,他只身走进与客栈相邻的那座院落。那院子只与客栈一墙之隔,两进来大,被一人多高的青砖墙围住。
此时的阳光撒满庭院,青砖院墙爬满藤蔓。院中一个缀满鲜花的秋千上,一女孩儿慵懒地坐着,轻轻地摇晃。四周安静极了,除了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别无他响。
悄悄走到女孩身后,中元轻轻咳嗽一声。女孩一回头,见是陌生人,忙停下秋千。
“你找谁?”
沉默无言,中元仔细端详起面前的这个女孩。她的脸圆圆的,并不漂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没错,是她。
“哦,在下是京里来的,就住在隔壁的客栈。”中元说着一指身后客栈自己房间的窗子,“姑娘昨晚在这里唱歌,还冲我笑来着!”
翻着白眼想了半天,那女孩似乎忘了昨夜的一幕:“昨晚?昨晚我都睡了啊!怎么会在这儿唱歌呢?”
她怎么都忘了?眉头一皱,中元不禁心起疑惑。
“你有事?”
“哦……天气炎热,口中干燥,特向姑娘要口水喝……”听女孩发问,中元赶忙遮掩。
“呵呵!你这人倒有意思!”女孩盈盈一笑,脸蛋似乎比先前更加圆润了,“你不就住在隔壁吗?连这一会都忍不了?”
一句话说得中元面红耳赤。看他露出囧态,女孩便跳下秋千,让他稍等片刻。
不多时,女孩端着一碗情水来到中元面前。拱手谢过,中元端起水碗一饮而尽。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接过水碗,女孩淡淡笑道:“我姓荣,待字名欣。”
“荣欣!欣欣向荣!好名字!”
“你懂的还挺多!”听见有人如此诠释自己的名字,荣欣的笑容更加灿烂,“还是叫我荣儿吧!家里人都这么叫。你来这儿干什么?”
“嗯,游历。你喜欢荡秋千?”
眉头微微一皱,荣欣没有回答,却反问道:“你昨晚真的看见我在这里?”
“呃……也许是我看错了。”
“哦。”
又说了几句话,荣欣听见屋子里有人叫自己,便向中元调皮一笑,转身跑开了。
返身回到客栈,中元见赵宫赞刚起床,不禁有些恼怒。
讪讪一笑,赵宫赞没话找话似的和中元搭言:“当家的,刚才出去了?”
“嗯。你怎么才起来?”
“累着了,呵呵。”
看着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中元有点恨铁不成钢:“你是保护我的,连我都出去了,你还在睡!要是出了闪失可怎么办?”
“能有什么闪失?不会的!嘿嘿嘿!”赵宫赞嘻皮涎脸,一味傻笑。
忽然想起赵墨,中元心中惆怅万千。赵墨活着的时候可是寸步不离自己的,哪像面前这位啊!吊儿郎当的,没有一丁点羽林军都统的气概。
脸色一沉,他给赵宫赞来了个约法三章。
“此番在建康游历,不许饮酒,不许赌钱,不许嫖妓。若是犯了其中一条,立刻启程回京!”
看到皇上真的怒了,赵宫赞也不敢说什么,只好领命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