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壁残垣,却花海炫艳,风掠起虞美人的花瓣,在逸伦与墨姬中间摇曳蹁跹,划过墨姬憔悴的面孔,许久许久。
终于,赵逸伦鼓足了勇气:“娘,我决定了,我要知道自己的身世,要面对自己真正的人生。”
墨姬手持佛珠,挪动着脚步,斩钉截铁的告诉逸伦他的身世会让他面临空前绝后的困境,没有选择,不可退缩,只能前进。
两人于枯树下坐着,逸伦很是平静,那是一旦决定便不肯退缩的意念,也是来自对溯兮爱的信念:“哪怕再残酷,也终究是现实。”
墨姬心疼的点了点头,佛珠攥的更紧了:“你的亲生父亲是道域拥有博爱之王的梓木,而你的亲生母亲是魔域位居首位的朱雀箬竹。”
逸伦听后犹如晴天霹雳,更是一头雾水,自己竟然不是赵普的儿子,还牵扯出天山、梓木、箬竹一些自己模糊不已的词语,千万个问题像打了死结一样缠绕在心头,不知从何问起?亦不敢问起。
墨姬见逸伦纠结痛苦的神情,手搭在他的手上,心疼不已:“孩子,我知道你迷惘如你,可这是不争的事实,你继承了他们的博爱,必须完成他们未完成的使命,你没有选择。”
此话一出,逸伦的眼泪决堤般涌了上来,自己未曾见面的亲生父母就此别过,痴傻了一般,可此刻的他却分外清醒,坚定地目光看着墨姬,是在请求她告诉自己一切事实。墨姬的瞳孔收缩,眺望着远方,将箬竹如何藏身惜萱楼,换名惜红衣赢得赵普的青睐,让赵普认为逸伦是赵普和箬竹的孩子都说了一遍,又将这场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的赌局解释给逸伦听,如此种种,逸伦方才了解事情的经过,竟然被莫名的卷入了这场赌局中。
墨姬见逸伦听后瞠目结舌,知道一时谁也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更知道逸伦现在最挂念、担心的是虽然残暴,却待自己万般好的赵普,一下革去了父亲的名称。墨姬安慰他:“人皆善,因为欲,方才变得十恶不赦,幽冥斧的戾气太重,让他成为了奴隶,而幽冥斧的真正主人藏王方是我们真正的敌人,他拥有无边的法力,他成形之时,便是人间灾难的开始之时。”
逸伦无奈,口中喃喃念道:“是幽冥斧这嗜血之物一直控制着爹?”
墨姬叹了口气,似乎不愿再诉说往事,无可奈何,向逸伦诉说了关于藏王,紫幽宫,墨幽宫,冷幽宫的恩怨,以及天山之险的经历,更诉清了十月初十那日被其附身之事。
逸伦听后,甚是怵摄,又是不安,没有想到这安详的背后藏着如此大的险恶,少则一年,多则两年,此处的人,以及六界的生灵都被毁灭良心,成为黑暗的奴隶,惊悚非常:“十月初十,十月初十,娘,已立春了,时光如白驹过隙,那鱼兄,娆妹岂不都有危险,您为何还放任她离开呢?”
墨姬冷笑:“我阻止不了这一切,你娘箬竹也是朱雀,她既然能叛教,帮助我们去打这个赌,我相信念娆也会如此的,至于鱼儿,伦儿你听着,为娘告诉你这一切,你必然有所准备,不可让鱼儿成形,最多不可让他活过十月初十。”墨姬的声音颤抖,头微微扬着,不让泪水落下。
墨姬语落,逸伦瘫坐了下来,激动:“娘,不可以,鱼兄他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终于,墨姬的泪水在那一刹那掉了下来,苦笑:“亲生儿子又如何?玄武朱雀都已现身,我不能再营造一个强大的对手了,这场赌局的赌注是天下苍生,我们没有资格让付出的人功亏一篑,你别忘了可怜的受尽冷眼的惜溯兮,别忘了她流浪在外饱经沧桑的姐姐,别忘了这满山遍野的曼陀罗,更别忘了你的亲生父母。”
墨姬激动的话语让逸伦无言以对,若说心里苦,有谁比墨姬心里还苦,亲眼目睹淳于枫成为斧下亡魂,自己的一对儿女负债累累,被安上护法的宿命,她又能奈何?瞬间平静的可怕。孰不知她自己又吞了多少泪水?对啊!总不能让她亲自手刃自己的儿女吧?
逸伦将墨姬抱入怀中:“娘,你的苦孩儿能够体会,孩儿应你,答应你去承父母的遗愿,拼尽一切来阻止藏王的恶行。”
墨姬依旧淡定的笑:“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者不死,此灭最为乐,伦儿,不需十年五十年,最多两年,两年……”豆大的泪珠滴落在佛珠上,二十几年的屈辱与付出,世界上最痛莫过于此了吧!
轿到赵府,纯鱼立马从马上下来扶出从轿内出来的赵普:“义父,皇上请您去商量幽云十六州的事,让您举贤纳良,谁能胜任呢?”
两人已经进了府门,上了小桥,赵普问向纯鱼认为谁可胜任?纯鱼下跪:“儿臣主动请缨,望义父成全。”
赵普大笑,问何出此言?
纯鱼一本正经:“儿臣不想只当一个只食俸禄的侍卫,也想为义父争光,以报义父这几年的恩情。”
赵普扶起他:“鱼儿啊!所谓施恩莫望报,更何况你是我的义子呢?伦儿上战场已失去一臂,我不能再让你受伤了,况你无作战经验,空有武力如何能行?”
纯鱼欣慰赵普的关心,拱手:“多谢义父关心,可皇上那义父如何交差?”
赵普不屑的言语:“皇上能奈我何!”
纯鱼忙跪下道歉,说是自己不自量力。
赵普宽颜,扶起他边走边聊:“杨业身经百战,有金刀老令公之称,况他的属下都是虎贲,大宋何忧?老夫作战几十载,虽是丞相,却也是开国功臣,今日,皇上只不过寻求我的意见罢了!”
纯鱼点头,又问起了逸伦。
赵普笑了:“说出实话了吧!你是怕我再派伦儿出征,才想要早他一步,是么?”
纯鱼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赵普严肃的口吻,道:“伦儿做事妇人之仁,遂我这些天故意冷落他,目的只为让他长长见识,毕竟他是我的亲生儿子呀,况他已经独臂,叫我如何再忍心呢?”
纯鱼欣喜:“义父大爱,孩儿不胜感激。”
此刻溯兮与鹊儿迎面走来,两人下跪,向赵普行礼,赵普显然不快,青袍一挥,哼了一声,走开,溯兮又岂甘心,拳头捏响,认贼做父,又何尝不是痛,杀意重重,被鹊儿抚平。
书房内,赵普冲冠:“赵逸伦这个不孝子,我要将他发配边疆。”
纯鱼诧异,甚是着急,赵普道:“回家看好你自己的媳妇,兄弟之间,不是什么都可以分享的。”
纯鱼反驳:“可他们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怎么了?这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自己。”赵普的勃然大怒让纯鱼下跪,不知所言。
良久,赵普调整心态,坐在椅子上,让他起来坐下,纯鱼谢过。
赵普抑制自己的愤懑,心平气和,问纯鱼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纯鱼大惊,手足无措:“义父,没有,义父!”
见他如此紧张,无奈:“你紧张什么?自古以来,哪个男人不都三妻四妾,况你是我宰相的义子,皇上身边的红人,相貌堂堂,文武双全,哪个不爱慕?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惜溯兮就怪了,不守妇道,不知三从四德,偏爱断臂的伦儿。”
纯鱼无话可说,偷笑一下,只听赵普道:“你也怪,自古英雄爱美人,惜溯兮的美貌倾国倾城,举城上下谁能比得过她?况她才艺精湛,能歌善舞,能文会墨,哪个男子不爱慕,你呢?却任她胡作非为,视而不见,这又是哪门子歪理?”
纯鱼无奈,望着墙上的壁画:“对啊!论相貌,论才艺,哪个女子能敌溯兮?可孩儿和义父一样,装了一个便容不下第二个了,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会被花容月貌所驱使的,纵使貂蝉西施再生,昭君贵妃再现,纯鱼依旧。”
赵普本想借惜溯兮来牵制他们兄弟,谁知纯鱼并非贪恋女色之辈,叹了口气:“她在哪?”
纯鱼苦笑:“杳无音信。”
此情此景又何尝不是第二个赵普与紫娆?触手神伤,挥了挥手:“你下去吧!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若做的太出格,败坏我门誉,惜溯兮必死无疑!”
纯鱼叫了声义父,还想再劝,见赵普瞪大眼睛,便不敢言语,只好关门出去。
书房内,目视壁上娇娆的紫娆伤感:“你到底在哪?我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不见医术高超的你来救呢?我灭了紫幽宫,为何你不回来报仇呢?还有,我留了一品夫人的位置给你,你为何迟迟不现身呢?紫娆啊紫娆!你还是一直藏下去吧,我没有退路了,免得我亲手葬送了你,不,我已经葬送你了,葬送你了。”
闭眼,头仰着,靠在木椅上,泪水从脸颊滑落,那壁画依旧楚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