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
赵府,墨姬手持佛珠,闭眼念经,平淡的一副不知世事的姿态。
刹那,逸伦愤怒推门而入,焦灼的言语:“娘,娆妹走了!”
墨姬依旧若无其事一般,是不是自己亲生女儿的那种不在意的语气:“该走的留不住,一切随缘,自有天定。”
逸伦跑到墨姬面前蹲下:“可娘,娆妹她去了哪里?有没有危险?这些您都不担心吗?”
赵逸伦打破了她的宁静,墨姬又怎么不知道这一切呢?她比谁都清楚呀,睁眼,带些愤怒:“你是唯一疼她的哥哥不错,可我也是生她养她的亲生母亲。”
逸伦自知失言,想到她的处境,不知不觉中越来越憎恶赵普,怒发冲冠,冲门而出,被墨姬叫住:“你去哪?”
逸伦愤怒:“肯定又是他!我去找他理论,让他放了妹妹!”
墨姬叫住了他,起身,走到他面前:“他是你爹,不可胡来,况且你娆妹的命运又岂是你能掌握的?”
逸伦不屈于墨姬的平淡,不妥协的口吻:“死就死,若我活着连妹妹都保护不了,那还活着有什么意义?”
逸伦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响起,墨姬愤怒不已:“生不对,死不起,对吗?可告诉你,死不起的人并非懦夫,他肩负他的责任,你若进了书房,不仅救不回念娆,更会害了溯兮。”
墨姬的言语如惊天雷声一般,而赵逸伦却一副看破红尘的姿态,经历生死的他又怎会不知道什么重要不重要呢?冷笑一下:“这又何如?大不了我和溯兮双宿双栖,远走高飞,生不能在一起,死我们仍要紧结秦晋。”
啪的一声,墨姬又一巴掌打在逸伦脸上,一方面诧异赵逸伦的堪破,一方面又心疼他的执着,着急的言语:“逆子,自从有了惜溯兮你便看不清你的责任和使命了吗?枉我殚精竭虑几十载!你岂能让我如此心寒。”
逸伦歪着脸,也不言语,只听见门啪的一声,墨姬落泪:“赵逸伦啊赵逸伦!你可以辜负我的期望,可你不要对不起你的亲生母亲,更别白用了那颗心,你好好想清楚吧。”
逸伦无精打采的离开,饱含泪水,何时他变得如此自私不顾一切了呢?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消失了他的背影。
溯兮出来,望着满脸失望的墨姬,轻声唤了声娘,墨姬苦笑:“你都听到了。”
溯兮扶她坐下,倒了一杯水:“娘,你方才说他的亲生母亲,他的心,这是怎么回事?”
墨姬手中仍不离佛珠,泪眼,婆娑溯兮的发丝:“孩子,一切,一切都是藏王,罪魁祸首就是他。”
墨姬说这句话时不知隐含了多少苦痛。溯兮又何尝不是如此,墨姬运功,整个房间成了屏障,里面的事外面无从知晓。
逸伦离开赵府后,并非去了何处,而是呆在那已找不到断壁残垣的紫幽宫,依树坐下,无力,此刻的他伤心不解,懊悔,痛不欲生,墨姬的话在耳边回响,扶头痛哭:我到底是谁,赵逸伦你到底是谁?痛苦让他嚎叫出来,那透露寒气的香馥,弥漫了整个山庄,可他却不敢碰,因为他们都是有毒的,且是剧毒。
遍山浪漫,逸伦苦笑:溯兮,你和它们一样,都那么美,可一碰便会中毒,可宁可毒发身亡也不愿见你受辱半点委屈,你受的苦太多,六岁便经历如此之多,出于爱你想保护你的我错了吗?从小受您敦敦教诲,对爱的不爱的言听计从,害怕您所受的苦痛再深,在家尽孝,在宫尽忠,在外从仁护义,不为有悖伦理之人,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您说唯有这样,我才安全,我才能用我的心去拯救每一个处身荆棘的人,哈哈……恰恰用心之时,恰恰无心用,曲终名相劳,直说无繁重,无心恰恰天,今说无心外,不与有心殊。逸伦含泪念出了口,读不出有心无心之苦,或去或留呢?
依靠着古树,大悲无泪,却说不出苦痛,仰望苍穹,口中呼出白气,蔚蓝处却是青冥,谁又能诉说他的苦痛?是她,惜溯兮,紫袂在风中摇摆,那般姿美,烟眉微纤,秋波含泪,看不清紫巾下的两靥,却是如此楚楚动人,坐在他旁边,遥望蓝天,紫巾微动:“苍穹上有什么好看的吗?”
逸伦依旧仰望着天空,平淡的语气:“凋零之花又有何好看的?”
溯兮无奈将手搭在他手上,那般冰凉,含情脉脉望着他:“别看了,逸伦,它不值得你看的,苍穹那么大,饱含极美之物,独留苦痛予我们,它太残忍,不值得我们看的。”
逸伦头慢慢低下头目视那双秋波,想着溯兮出现在自己面前,勉强一笑:“我们却是心有灵犀,你竟知我在何处?”
溯兮知是宽慰自己,握住他的手掌心,浅笑倩兮:“心有灵犀不好么?那么现在我的心好痛,心有灵犀的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吗?”
逸伦的眼泪居然流出了眼眶,感激溯兮的理解:“溯兮,你能告诉我,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溯兮紧紧抓紧那只冰凉的手,微笑:“以前我认为你是一个懦夫,一个不敢爱不敢恨的人,明明知道不对却只会直截了当的反对,哪怕自己吃再多的苦,傻得无人能敌,可现在我认为你是一个男人,有勇有谋,为义出身入死,为爱不惜一切,为善伤害自己得一个大爱之人。”
逸伦苦笑摇头:“不,溯兮,我从来不是一个能为自己做主的人,娘说我做错了,我让她心寒了。”
溯兮依旧笑容,并不理睬赵逸伦的言语:“可逸伦你知道吗?我错了,你娘是对的,以前的你伪装的很好,那才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逸伦诧异看破一切的溯兮,不知怎么作答,苦笑:“对啊,命运面前,我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现在得我放弃了对娘的承诺,我不该承诺的,因为承诺,给不起的负担,我更不该……”
逸伦哽咽,说不下去。
溯兮泪水盈眶,接着他的话语:“更不该承诺予我,因为命运的下一步,不知会不会让我成为第二个因你寒心的人,对么?”
逸伦的目光更加怜惜,还充满了恍惚,溯兮倒在他肩头:“不会的,你以前是一个英雄,现在更是一个英雄,无论你做什么抉择,我都不会怨,因为嫩寒坚信赵逸伦他拥有一颗博爱之心,会怜惜天下苍生,生灵万物,他不会抛下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他能游刃有余的手到擒来,包括你的至爱,我,惜溯兮!”
逸伦松开溯兮的手,那只独臂紧紧拥她至怀中,泪光中的欣喜滚烫的发亮:“溯兮,你以嫩寒的身份相信我,我十分高兴,可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甚至于连自己都要放弃自己了,突然会有那么的一瞬间,累到不行,连自己是谁都不想知道,更不想肩负那么多的使命与责任,只想与你离开这京市,与世隔绝,双宿双栖。可内心深处的我终究放不下什么,更不能知道我放不下的是什么,我该怎么办呢?嫩寒。”
溯兮望着逸伦,起身,携他起来,指着山的那一边:“你知道山那边是什么吗?”
逸伦触目远眺,不自信的说道:“是海吧!”
溯兮点头,继续问道:“那海的那边呢?”
逸伦摇头,只见溯兮向往的目光那么清澈与坚定:“那边是兜罗绵山庄,是我小时候和娘生活的地方,后来,爹千辛万苦找到了我们,可一家人并没有团聚,大姨母带走了娘,我便和爹住在了那里,再后来我出了兜罗绵山庄,便再也没去过了。逸伦,我想回到那儿,和你。”
逸伦诧异地望着她,溯兮又道:“那儿百花待艳,山清水秀,是人间仙境,无人能打扰我们的,你愿意吗,逸伦?”
逸伦点头,向往的眼神:“可我始终不甘心离开的。”
溯兮宽慰:“那就甘心啊!面对一切,勇敢的解决它,不要逃避,哪怕一年十年五十年,我嫩寒至死不渝,同君归。”
有了溯兮的鼓励,逸伦顿时信心百倍,笑逐颜开:“我是该面对自己的问题了,不能再害怕下去了,我也该知道娘给我的尽头是什么时候了,还有,我更该让你从心底里幸福的。”
墨姬已经走来,逸伦唤了一声娘,溯兮朝墨姬微微一笑,离开,走了几步,回头,折开紫纱,叫了声逸伦,那般卓约迷人:“不管一年、十年、五十年,我都等你,可那时,我已香消玉殒,人老珠黄,你还会对我情有独钟吗?”
逸伦走过去牵她的手:“你怎么了?溯兮,到那时,我不也和你一样了吗?你以为我会因此嫌弃你么?”
溯兮勉强一笑:“也对。”
说罢松手离去,泪落:你为何不给我答案呢?逸伦,你为何要这样回答我?
那滴朦胧的泪水间,紫幽宫,消失了她曼妙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