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织的虚幻总是那么及时的到达,猝不及防人的情绪一般。
忽而枯松下,墨娆扶树,只觉胸口闷热,冷汗直渗,那枯叶一般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魔箔内仇杀的一幕幕剩的便只是血淋淋的场面,无力抑制住自己,慢慢蜕变,衣裳时蓝时灰,青丝时黑时黄,震彻天地的叫喊,痕儿立马回头,跑了过去,古松树叶震落,萧瑟许多,却不见人影,疑惑:“我明明听到叫声的,难道是我的幻觉。”
又朝四处望了望,戾气在平静的山谷中若隐若现,痕儿的心更不安了,可四处却瞧不到人,便越来越怀疑墨娆了。
墨云山,竹林谷,竹涛阵阵,透着竹腹,一幢小竹屋呈现,冒着青白光,里面,那渔翁正努力克制化身朱雀的墨娆,好不容易制住了她的戾气,却无法让她恢复原状,仿佛一只枯叶蝶,醒后,是渔翁的背影,起身:“是你!我怎么在这?”
忽发觉自身的变化,忙跑到水边,对自己的装扮害怕不已:“怎么会这样?这个讨厌的模样怎么又出现了,怎么会这样?”
眨眼,渔翁已从竹屋内出来,依旧只露出那张嘴:“该来的迟早会来,逃避是人的天性,可事实终究是事实。”
墨娆一步步走近,异常的坚韧,这一次没有泪水,是她选择了用接受来找到解决的办法:“摆脱不了的吗?”
那人转身,水溅三尺,竹叶飞舞,风云变色,冷气袭人,渔翁的装束全部解去,露出他俊朗的脸庞,长发飘逸,星眉剑目,白衣飘飘,让墨娆大惊,只听他道:“我和你一样,永远也摆脱不了这张面孔。”
墨娆不解:“你是?”
玄武二字不假思索的从渔翁口中说出,墨娆呆若木鸡。
玄武道:“你不是一直都对我的身份好奇吗?你我同类,无须隐瞒。”
墨娆后退,摇头:“你说过,我若知道你的身份会死。”
玄武笑了,刹那,伸出一只麒麟一样的手朝墨娆抓去,墨娆闪躲之快,相安无事,玄武也不放弃,招招凶险,爪爪夺命,墨娆仿佛神一般的力量,应付自如,几十个会合后玄武被击下地去,墨娆飘落,诧异自己的力量。
玄武起身:“你认为我还杀的了你吗?”
说罢转身欲走,被墨娆叫住:“玄武,你有办法的。”
玄武欲顾不顾:“办法?让你恢复原来的模样吗?”
墨娆仿佛漂浮在空中一般,一下子来到玄武面前:“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会让我变成这样,可我知道,若不是你,我便被痕儿识破了身份,况你将我戾气制住,自是我半个恩人,可我不想拖着这副皮囊过一辈子。”
玄武对墨娆的感恩很不领情,苦笑:“万事万物皆有代价。”
“我知道。”墨娆立刻说只要让自己恢复原状,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玄武冷笑:“是吗?若违自己的良心呢?”
墨娆料到一二:“你心如此善良,为了不让自己违背良心,隐姓埋名,我能奈何?”
玄武冷笑一下:“汝非玄武,何知玄武之心思?”
墨娆道:“君非朱雀,又何知朱雀不知玄武心思?”墨娆哪里得知此刻的玄武除了记住自己的使命,已经六亲不认了,还误以为他心仁。
只听玄武道:“用新生婴儿的脑髓,吸其精华,便可恢复你原始之状!”
此言让墨娆大慑,这不是意味着自己的重见天日必让一新生儿命亡吗?顿了顿:“可有它法?”
玄武笑了:“你这算的心地善良吗?”见墨娆不语,走向她:“若是让我恢复记忆,就算吸尽全世界的婴儿,我也愿意,只不过我玄武不同于你朱雀,懂么?”
朱雀向后一退,用怵摄的目光望着他。
玄武冷笑:“你害怕吗?可惜啊可惜!玄武,苍龙,白虎,朱雀,四者武功最高者莫过于朱雀了,只是妇人之仁永远是女人的天性。”
“你!”墨娆怒气冲冲,此时玄武如闪电一般已经离开。
竹涛阵阵的竹林,清馥怡人,墨娆一步步走向小池塘,水中倒映着朱雀的模样,伸出手,那灰银色的长指甲显露,用力,银灰光泛起,伸向池塘几丈之远,鲤鱼露出鱼肚白,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泪流下脸颊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鱼儿,蹲身,欲摸却不忍心摸:“我……对不起。”
忽而,婴儿的啼哭声,墨娆立马起身回头,只见玄武手中抱着一个新生婴儿,只听他嘲讽:“只是一只鱼,劳你朱雀屈身吗?”
墨娆看着玄武手中的婴儿,问从哪弄来的?
玄武将其抛上天,黄光泛起,欲打向婴儿,千钧一发之际,墨娆夺下婴儿:“他不过刚出生的婴孩,你何必至此?”
玄武依旧冷笑,翘着那弯弯的嘴角:“要么杀了他,让你重见天日,要么就当鼠狼之辈,不见天日一辈子。”
这幽雅的竹林,便只剩那啼哭的婴儿和墨娆了,百般纠结,望着他,不清楚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更不知为何幻身朱雀,可面前,仅剩的两条路很清楚的摆在面前。
墨娆嘶哑的喉咙:“我没有办法,我有自己的责任,你身处荆棘之林,不如不来这世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趋狗,要怪便怪你生不逢时吧!”
啊的一声,银灰光将婴儿托起,那贪婪的嘴脸,允吸着婴儿的精髓,而他本来拇指伸入口中的童灿变得哭声惨淡,竟然连哭声也消失了,尸体,惨不忍睹。
竹房中,有人奸笑,墨娆嘴角渗出了血,泪痕不干,转身不忍心去见那婴儿的尸骸,此刻只有无奈,刹那,果然,枯叶蝶的颜色褪去,银灰色的光芒也消失,她恢复原状了。
只是心灵某处还隐隐作痛,一步步踏着枯绿,登上了竹梯,久驻门口,不敢进去,而竹房内,举樽醉酒,孰又知其无奈。
终于,墨娆的声音划破了这瘆人的静:“我可以进来吗?”
一杯酒下肚:“你虽幻化常人,激怒你,依旧死路一条,你又何必惧我?”
墨娆入门,坐在他旁边只字不言,觞樽落位,玄武望着墨娆,冷笑一声:“你在想怎么问我是吧?”
墨娆问道为何救自己?
“为什么?可是不知这个为何之后,你还有多少个为何?”墨娆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
玄武起身,负手而立,望着窗外迎风摇曳的竹姿,面无表情:“为何呢?你我同类,我若不帮你,藏王会对付我,我已被它控制了一切,就连我以前是谁都不知道,你认为我还敢不多做点事换回我的记忆吗?”顿了顿,又道:“过去种种,无非苦海,又何必唤起,我只要知道,年复一年的等待何时是一个尽头,哪怕朝闻夕死,也在所不惜。”
墨娆从他的字里行间,都可知其无奈,摇头,斟了一杯酒,起身,递给他:“尽头?太空灵的词了,就如天涯海角一般,就算有不死之身,也走不到的,更何况时间的尽头呢?”
玄武接过酒,下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除了如此,我还能做什么?”
墨娆叹了口气:“大块之境,孰知其始终?你不见天日的活着,怕是为了尽头到来的那一天吧?”
玄武笑了,转身,对着墨娆举起手中的酒杯道:“这杯子落地会碎吗?”
墨娆何等聪明:“我们来打一个赌吧!”望着玄武诧异的眼神,笑道:“杯落地碎之机会,十有八九,而我就赌,此杯不碎,你便可达你的尽头。”
玄武不以为然,袖手一挥:“大言不惭。”
墨娆也不见怪,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在笑我不自量力,可你也应该知道有破镜重圆,藕断丝连之说啊!”接过他手中的杯子,道:“如鼠狼之辈,隐匿不出,不敢以真面目见人,十年如一日,为了什么?等,等那个没有结果的结果,表面不在乎,可付出一生,只为了那个尽头,解开自己的迷雾,因为荣耀一生的玄武放不下什么?这种痛是爱造就的,而你便想知道这痛是不是藏王带去了的那些,说到底,一个情字,不是么?”
玄武哑口无言,只盯着墨娆手中的杯子,墨娆将杯子放入他手中:“你我都为情,皆有仁,只是你在等那个人,与她了却未了却的情,而我,已经注定了无法摆脱我的责任。”
冷笑:“朱雀玄武又怎样?若有真情,藏王能奈何的了吗?”松开手,头也不回向外走去,而“若有真情,藏王能奈何的了吗?”在玄武耳边回荡,坚定的目光,松手,觞樽慢慢落了下去,等了几十年,而这一刻似乎更难等,不敢眨眼,怕这稍纵即逝的结果不被自己第一个知道,终于碰的一声,觞樽落在地上,那一丝微笑挂在嘴边,嘴角向上一咧,那般迷人眼神却仍直勾勾的盯住觞樽不放。
墨娆停住,却不回头,因为她早已料到了结果,这只不过是玄武的一种意念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