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繁荣的街市熙熙攘攘,用喧闹的姿态同世界叫嚣,却难掩其浮华的虚伪,城是这样,更何况生长在这城中的人呢?
酒入愁肠,几杯入肚,纯鱼与念娆喝的很是痛快,纯鱼透过窗沿眺望有没有逸伦的身影,道:“二哥那小子撒泡尿怎么要这么久啊?真是扫兴。”
念娆倒酒,也不责怪,半醉不醒的言语:“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哥就这么怪,做事只跟这儿走。”五指并拢,指着自己的心,憨笑着。
纯鱼摸摸自己的心:“这儿?”很是不以为然:“切,跟心走干嘛?心能当饭吃?别人啊!”指着自己的脑袋:“都跟这儿走。”
念娆拉开他的手打了他的头一下:“你这个笨蛋,跟着头走就有饭吃啦!”
纯鱼唉了一声:“什么头啊?”又指着头:“这是感觉,俗话说只有跟着感觉走啊。”便喜气洋洋的唱道,那种感觉就像回到了他的小酒坊肆无忌惮一般的洒脱:“跟着感觉走啊!”
念娆又打了他的头一下:“什么感觉啊,感觉有心重要吗?”指着自己的心道:“知不知道这里面装的什么啊!”
“肉啊!”纯鱼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念娆冷笑一下:“庸俗。”
纯鱼摇手:“姐姐,这次你肯定错了,我呀,可是听着长大的,人心啊,是肉长的。可不是吗,人心难道不是肉长的吗?难道是草做的啊!”
望着念娆无奈的表情还以为她不懂,装着博识的样子,何止呢?除了心,人身上什么东西不是肉长的,要不你捏捏自己,肯定痛的。”
念娆苦笑,抓着纯鱼的头发:“那我抓的是不是也是肉呢?”
纯鱼大声喊痛:“这头发如草一般,怕是草做的吧。”
这还真是个冷笑话,念娆捧腹大笑:“好你个草做的头发。”
纯鱼以为夸他,凑上去:“没想到我瞎说的也是真的啊?呵,这头发真是草做的?”
念娆收了笑容:“俗不可耐,你还真是愚知啊!”起身,长者的风范:“弟弟,这头发可不是草做的,心虽是肉长的,可里面装的不是肉啊!”
纯鱼迫不及待的瞪着自己的凤眼:“是什么?”
念娆走到他面前,坐了下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指着他的心:“这儿啊,装满了爱,是爱滋长的家啊!”
“爱?”纯鱼醉酣的头脑似有清醒,只见念娆起身:“因为爱,人世间变得美好,也因为爱,人才会变得自私,爱,哈哈……博爱,让人胆识,伟大,可拥有博爱的屈指可数,我们,我们都是浅浅的私爱之徒啊!”
纯鱼笑道:“私爱也是爱啊,有什么可怨的?”
念娆摇头:“私爱是爱,可私爱太多,便会成欲的,欲望之人何来爱呢?”
那一刻,纯鱼只想到了钰儿,泪落:私爱成欲,放开她是我的欲望吗?还是我为自己的欲望所找的一个借口。
念娆也满怀心事,仰望窗外的苍穹:师兄,这一别,我真的厌倦了尘世的是是非非,如今墨幽宫对我来说是虎穴之地,可我的家又何尝不是呢?可为了让你快乐,我不愿做一个累赘,成为你的负担,此刻,便只想栖息在我娘身边,好好照顾她,也在远方,深深的祝愿你幸福。
醉酒的纯鱼走了过来:“姐姐,想什么呢,窗外有什么好看的?”
念娆忙擦干眼泪:“没有,我看哥哥回来了没有。”
纯鱼眺望了一下,不耐烦的责怪逸伦:“二哥也真是的,好不容易姐姐回来了,却跟着感觉跑了。”说到此一想笑了:“是跟心跑了,来,姐姐,小弟我今日为姐姐接风,干了!”
念娆欣喜纯鱼的天真,说他喝醉了,扶他回去。
纯鱼哦了一声:“不等伦兄了?”
念娆摇头:“不等了,哥哥会自己回去的。”
纯鱼傻笑,像孩子一般说听姐姐的。从小酿酒的杜纯鱼怎么不胜酒力呢?怕是念娆的话触动了他的心弦吧!还是离开墨云山又有多久不沾酒了呢?
赵府,纯鱼回了房,溯兮抚琴而弄,纯鱼一本正经,递给溯兮一封信。
溯兮接过,打开白纸:“她又给你来信了?”
纯鱼勉强一笑,请求溯兮唱给他听。
溯兮点点头:“明日便可作好曲,等你来听。”
“不。”纯鱼伤心:“就现在,我现在想听。”
溯兮知道钰儿的情深意重,遂点头,说试试。让鹊儿去门外守着。溯兮前面摆着瑶琴,调调试音,纯鱼坐在桌前,伏在桌上,潸然泪落。
香窃篱园,冷调珠蕊,羡风裁剪清秋,片片金烁,锁湖月水波,集冰轮以阡陌。熏酒酣,情溢杯流,临云水,词殊音秀,寒露浸江楼。雁归,心逸暇,卧尝冶釜,弃世昂头,化壶中甘琼,夕伴闲鸥,谈笑百年若空,夸孤傲,蝶莺不愁,今诵歌霜天病恐,浮梦生悠悠。浮梦生悠悠,我待你归侯,归侯。
纯鱼无言的泪打湿了那发亮的方桌,溯兮走近,坐下:“思念让你痛不欲生,为何不去找她?”
纯鱼摇头,涕泗横流:“我是不是很自私?”
溯兮不语,怜惜的望着眼前备受相思之苦的纯鱼。
纯鱼道:“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溯兮否决他:“可她一直等着你回去啊!”
纯鱼摇头:“我和她的事仅你知道,谢谢你为我唱出她的思念,不过以后没有必要了。”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箱子,放在桌上:“你烧了它们吧!若日后小白再来,便烤了它。”说罢进房倒在床上,
溯兮打开箱子,一封封全是钰儿的思念,叹了口气:纵使你有天大的理由不能接受她,可你的抛弃,她字里行间没有半点怪啊!不行,我得帮帮你们。
墨姬的房间。念娆关门,墨姬笑了,让她坐在床边:“娆儿,何时再归去你姨母那?”
念娆沉思,想起和墨梓蠡的一切,知道已经难再回头了,便依偎在墨姬怀里:“娘,娆儿哪儿也不去,从今以后便好好孝顺娘和爹,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刁蛮任性了。”
墨姬高兴念娆的稳重与懂事,知道她的天山之行学到了很多,可一想到朱雀的出现,不觉落下泪来。
念娆心想:要是父亲也能看透一切该多好啊?
墨姬望着怀里揪心的念娆,内心却百般纠结:我该留下她吗?可也不能将秘密告诉她啊,还是此时就结束她一生呢?用手摸念娆的脸,紧紧的抱着她,担心与恐慌占据了她的心灵,不自觉的泪水滴落在念娆的头发里。
念娆诧异:“娘,你怎么了?”
墨姬摇头,勉强朝她一笑:“娘没事,只是为我这个懂事的乖女儿高兴,娘是高兴的。”
念娆紧紧抱着墨姬:“娘放心,念娆以后会更听娘的话的。”
只是此言又怎么能让墨姬忍心下得了手呢?
赵普房中。
赵普从床上起来,逸伦忙上去扶起:“爹,您没事吧!”
赵普摇头,记起了念娆回来,便带她进了密室,其余什么也记不起了,忙问:“念娆呢?我们不是在密室吗?”
逸伦见墨姬点他玉枕穴是为了不让他记起,道:“对,可后来我来了,你们便都出来了。”
赵普疑惑:“你来了?”
逸伦点头:“都怪我见妹心切,不过当时爹也没怪我啊!”
赵普似信非信,问道念娆在哪?逸伦回答说在墨姬那儿。谁知赵普听后大怒,让逸伦快点把念娆叫过来。逸伦无法,只好出去。
来到墨姬房中:“娘,爹醒了,叫娆妹过去。”
墨姬心忧,念娆道:“爹找我有事,我去了,娘。”
没办法还是让她去了,朝逸伦点头示意,逸伦便跟着念娆出去,担忧的话语:“娆妹,见了父亲你会如何?”
念娆笑道,仿佛在那一瞬间看淡了一切似的,平淡非常:“不知道,随机应变吧!”
逸伦拉她的手,叫了声娆妹。
念娆感激逸伦从不过问自己和爹之间的事,只让他放心。
逸伦挡在念娆面前,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娆妹,是哥哥的无能,以致你一个女孩子顶替了哥的位置,可娘真的很担心你,如今你长大了,别让娘伤心了,行吗?”
念娆无奈,回忆过往,苦笑一下:“你知道吗?哥,我现在好比在一张梯子中间,下面悬空,只要回头,便会胆颤而死,所以哥,我好怕。”
逸伦擦去念娆眼角的泪水:“别怕,哥会在你身后,在你转身之余拉住你的,放心吧!”
念娆摇头,百感交集的叫了声哥,逸伦又怎了解她从小到大的苦痛呢?又怎会知道自己对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的感激呢?欲说难言,拂罢跑开:“不是的,哥,我已厌倦世俗,还怕死吗?只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逸伦诧异念娆的棱角消失的一干二净,有的只是无奈与不舍,却不知如何宽慰她,提步跟了过去。
风簌簌,依依倩影,只是,担当胜过了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