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正峰打马与黑影保持着等距离,就那样在黑影后面缀着。不多时的功夫,黑影闪进了一片坍塌的矮墙里,萧正峰下得马来,矮着身子,蹑手蹑脚地摸到墙根下。
“卫垣,怎么样,出口找到了吗?”
“陛下,敌人又加固了一道防线,恐怕突围无望了。”卫垣懊恼地说道。
萧正峰的心突突地跳着,听这口气,慕容超近在咫尺,他真想凭着一人之力将其制服,也好祭奠萧也的在天之灵。可是不知道对方都有何人,光凭着脚步声以及个人的气息,就数量应该有几十人之多,如果自己一时鲁莽,没逮着燕主,反而打草惊蛇惊跑了他,可就得不偿失了。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要让自己去追杀慕容超,自己可是追不上他们啊。可是怎么办呢?就在萧正峰苦思冥想的当口,脚下的瓦当发生了“咯噔”一声闷响。
“什么人?”矮墙里传来一声厉喝。
萧正峰情知躲不过去,他慢慢地转出身子,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众人相互结成了一个保护圈,围拢在一位公子的周边。公子头戴束发金冠,身着锦服玉袍,虽不言语,却又一股上位者自有的威严。萧正峰忖道,这位莫不是慕容超?现在自己一身,虽然不惧这几十人,但是如果他们分散逃跑可就麻烦了。
然而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对面的一人,当他借着火光看清萧正峰的脸时,他的脸色巨变,口唇不自觉地打着颤,“陛下,陛下快跑,此人,此人......”
慕容超奇怪地看了一眼公孙五楼,虽然自己这些人躲在了这处地方,但是眼前只有一名晋军,他又没有三头六臂,不必要这么害怕吧?然而公孙五楼接下来的话,就让慕容超改变了心意。
“陛下,快走!您忘了临朐城头段龛肚破肠流了吗?”公孙五楼再一次的大喊,激活了慕容超的记忆。慕容超终于将眼前的晋军与临朐城头纯粹用拳头打烂段龛的肚子,让段龛肠流一地的杀才联系在了一起。
“呀,陛下,走,走呀。昂桑,你留下断后。”公孙五楼见萧正峰慢慢地向他们走来,他急了。他也顾不得君臣之间的礼节,拉着慕容超的衣袖就向广固城的方向跑去。既然城外已经加固了防线,恐怕这些人是逃不出去了,倒不如再从地道回到城中,再作商议。
“诺。公孙大人带陛下尽可放心离去,待末将斩杀了此獠,再与你们回合。”昂桑擦着手中的双刀,在夜色中激起了一片火光。
“昂将军,末将留下助你一臂之力。”十几人随着慕容超离开了,卫垣却又折返了回来。
“嗯,也好。卫垣你只要在旁撩阵即可。此獠,我应付的得。”昂桑举着双刀,一步步地向萧正峰迎面走了过来。
萧正峰眼睁睁地看着慕容超一行人就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走,没有追赶,并不是自己不去追赶。他知道自己的毛病又开始犯了,两条腿惯性地变得沉重,越来越沉重。他索性停下了脚步,就那样冷冷地望着昂桑一步步地向自己走来。
昂桑本来自信满满,眼前的人,长得不甚强壮,和自己的体格根本没法比,而且他的手中并没有拿武器,自己对于他占尽了优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面人看着自己的眼神,让自己感到了不舒服。那根本不是看着一个活人的眼神,对了,那是一种怜悯,一种对死人的怜悯。
“妈的,纳命来吧。”居然把我当作死人来看,那我就让你先死在我昂桑的双刀下。
“噗----噗----”两声钝响,昂桑的后脊背被插中了两剑。昂桑缓慢地回转头来,看着满脸狰狞的卫垣,“为----为什么?”
“嘿嘿,为什么,你到地府问阎王吧?”卫垣抽出插在昂桑后脊的宝剑,又捅下去一剑。
抽剑的过程中,昂桑的鲜血狂飙,激到卫垣满脸满身。这满身的鲜血似乎激起了卫垣的血性,他不断地抽剑捅刺着昂桑,似乎在发泄着那积压在心底的怨毒。昂桑的生命在第二剑的时候,已经彻底断绝了气息。但是他的身子由于卫垣不断捅刺的缘故,依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昂桑突着双眼,一脸的不甘与不可置信。卫垣捅累了,他稍显臃肿的身子突然瘫坐了地上,呼哧哧地喘着粗气,“呵哈哈,这么多年,我让你总是压着我,为什么你总是九门校尉将军,而我总是你帐前的牙门将。这些还就罢了,连和我青梅竹马的小环,也因为你位高权重,最后离我而去,而选择了你。你这个莽汉,你凭什么,啊?!你凭什么?!”
萧正峰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给惊着了,这翻转的剧情也太快了,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本来料想着,还有一番恶战。可是这大块头的昂桑就那样给自己的属下数剑发泄似的给捅死了。这----唉,只能说,真是天要亡大燕啊。
“降将卫垣,拜见萧将军。”卫垣单膝跪地,以军礼向萧正峰跪拜。
“哦,你认识我。”萧正峰一面提防着这卫垣,面对他杀昂桑那丧心病狂的样子,让他不得不防;一面对他的举止,又颇感趣味,卫垣这人也许是个具有双重人格的人吧。
“呵呵,卫垣在临朐城中有幸目睹将军的风采,将军在战场上的风采给卫垣的印象实在深刻,即使卫垣想忘,也忘不得啊。将军在战场上的杀人风格,实在让卫垣心向往之,那就是对待敌人毫不留情,杀敌不仅是杀一人,一定要让其余的敌人心惊胆颤不可。所以卫垣今日发扬将军的杀人风格,杀了昂桑这厮,也是为了向将军致敬的。”卫垣侃侃而谈,丝毫没有觉得刚才是杀了一个人。
萧正峰听完卫垣的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厮说的,好像自己在战场上多么凶残似的,即使如此,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哪像这厮,这么做作。
“嗯,卫垣将军快快请起。”萧正峰虚扶了一把,“不过,卫将军。既然你想投诚,那也总该......”
没等萧正峰说完,卫垣刚站起的身,立马又略微弓了下去,“将军,今日慕容超侥幸逃脱,回去以后必定会龟缩不出,贵军想要抓到他,可说是千难万难,倒不如我们约个时间,我打出信号,适时打开西城门,引贵军进城如何?”
“嗯,主意倒不错,可是兹事体大,我也做不了主,还得回去和我军大都督商议一番才是。”萧正峰犹豫道。
“将军,事急从权,今天是我们商议的唯一契机了。如果今天我进了城,就难以与将军见面了,所以这攻城的事,还是现在就敲定为好。”卫垣有些急道。
“嗯,好吧,那就明日攻城,如何?”萧正峰结合当前晋军的实际情状,他明白刘裕也想早点结束这场旷达八个月之久的围城之战,毕竟晋国的国内,卢贼再起,后方已经不再安宁了。
“好,将军,您回去以后转告贵军大都督,明日寅时三刻,务必集结大军在广固城西门。等我三声令箭响过,城门自会打开,到时贵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内城,活捉慕容超了。”
“嗯,我等你的讯息。”萧正峰重重点了点头。
“将军,那降将告辞了。”卫垣拱手说道。
“嗯,告辞。”萧正峰拱手回礼。
等到再也看不见卫垣的背影,萧正峰一声呼哨,唤来了自己的坐骑“灰子”,他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刘裕的中军大帐。将军们基本上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刘穆之仍旧在一旁研究着广固城的地理方位图,而刘裕就着炭火,在行军坐床上小寐。
“嘘,”刘穆之竖起食指,“大都督刚刚睡下。”
“哦,”萧正峰满脸兴奋,“先生,燕军西城门牙门将卫垣答应明日为我军打开西城门,以三声令箭响声为号,我军就可以长驱直入,拿下广固城了。”萧正峰勉强压着声音,但依旧掩盖不了他话语声中的喜气。
“真、真的?”刘穆之乍一听消息,显然也很激奋,这广固城城坚墙高,如果要硬攻的话,那晋军还要有多少将士将永远葬身在这北国的燕土地上,而永远看不见家乡的太阳啊!而现在能有一个快速取胜又能少牺牲的办法,又怎能不让他兴奋呢!
不过兴奋归兴奋,刘穆之很快恢复了平静,“这不会是诈降之计吧,如果明日燕军埋伏在城门两侧,等待我军进入城门以后,再发动攻势,万箭攒射,那我军可要吃上大亏不可呀。”
“先生所言甚是。”刘裕不知何时坐了起来,倚在坐床上说道。
“大哥你醒啦。”萧正峰喜道。
“从你小子踏入帐子里,我就醒了,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见风就是雨,可得改改。”刘裕笑道。
“嗨,大哥教训的是。不过,这卫垣的事,可如何是好?”
“来人啦。”刘裕沉声喝道。
“诺。”帘帐被掀开,一名卫兵单膝跪地,等待着刘裕的军令。
“你让新任的御史中丞悦寿以及司隶校尉悦苗,速来我帐中议事。”刘裕吩咐道。
“诺。”卫兵领命去了。
“道成,你去南门外城跑一趟,敬宣在燕国住过一段时间,他对城中诸将的秉性有所了解,我们参照悦家兄弟还有敬宣的看法,再综合看看这卫垣的可信性。”
“好的,大哥。”萧正峰答应一声,掀开帘帐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