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阅读 > 觉

第八十三章 帝都回望东偏北(下)

2017-01-24发布 3685字

第八十三章 帝都回望东偏北之沉痛悼念(下)

“爸,你一定是在睡觉,你可不要吓我啊!你不能有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可儿冲动在恐惧与哀痛中,泪水直往肚子里咽,言辞含糊,声音嘶哑错乱,根本听不清在喊些什么。

一旁的秀儿让人琢磨不透,这脸简直千变万化,悲喜交加。当着可儿的面显露极大的悲伤,躲到可儿身后却又是不发声响的一阵哂笑,眉目尽兴舒展,一脸的阴森恐怖,一脸的轻松自在,一脸的得意洋洋,就像是做了什么大快人心的事。

这种巨大的反差到底是秀儿一直就是这样喜怒无常的性子?还是另有隐情?父亲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死亡?真的就是表面上看到的所谓人上了岁数如同熟透的甜瓜,不堪一击?

不应该是充满惊悚和伤心欲绝的吗?怎么会如此胆大轻松,像做梦一样,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都保持着一样的心态。

超,极,镇,定!

神,态,自,若!

甚至是佩戴着数不清的面具,根本找不到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秀儿,秀儿,你帮帮我,我该怎么办?爸,爸真的死了吗?”可儿朦胧着双眼道。

“别这样了,别这样了嫂子,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不,不,这太意外了,爸,爸怎么会突然间,静悄悄地死去了?而且还是坐着死去的,谁能想到啊…”

“不哭了,不哭了,嫂子,你是一个坚强的女人,这人呐上了年纪终将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是早和晚的问题。逝者安息,生者坚强,何必苦苦纠缠和自己过意不去?”

“秀儿…”可儿像受伤的孩子扑向了秀儿,依偎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

秀儿只有不断抚摸着可儿的后背,手却是那么的不自然,第一次露出了邪恶的嘴脸,一副戾气严重,奸计得逞的模样。

秀儿自打成年以后其实就一直偏离轨道,不过兜兜转转又飘了回来,这一次又被心中的一团恶火给带了出去,前所未有的力量将她越推越远,难以回头,以至于不知道什么是人情世故,什么是人命关天,有的更多是潜伏和隐藏。

“快去找张大哥,去找乡亲们,叫他们来帮忙给老爷子处理后事。”秀儿简单轻松地说。

“李廷,李廷还没有回来,李廷他没有回来啊!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又如何面对他?”可儿恨不得找一根柱子撞上去,脑袋都快要炸开了。

………………

“爷爷,爷爷怎么了,爷爷呢?”香忆打扮帅气精神地跑回了家,额头上,鼻尖上全是均匀分布的汗珠,重重地扑倒在了被沉重盖子盖的死死的棺材上。

跪在它的面前也是流露出赤诚热血的眼泪:“爷爷,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

香忆执意要打开棺材最后看一眼爷爷。

“不行,香忆你退下,爷爷已经死了,让他在地底下能够得到休息安眠,咱们不能亵渎他的生灵。”可儿阻拦道。

“妈!爷爷不明不白地死了,至少让我看看他最后一眼,就当是代替爸爸看的。”香忆脸憋得火红,脖子上青筋暴露,换成谁都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变故。

“爷爷上了年纪,自打上次落水身体一直以来都不好,你爸爸溺水不见了踪影,你能不能懂点事,你不要闹了好吗?”

“我闹?你说我闹?爷爷死了!爸爸生死未卜,你让我怎么能够无动于衷?”香忆一把推开了可儿,没怎么用力,可儿就是经不起打击一骨碌垫到坚硬的地面上,顷刻锁着稀疏的眉头,就连双眸也被挤了进去。

“妈,妈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孩子妈知道你心里苦,可我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呢?我比你还痛苦,可苦痛就能解决事情吗?就是办法吗?不能,我们得振作啊!

你父亲不在,今天就由你替你父亲戴上孝帽,替爷爷守孝,来吧!孩子。”可儿整理整理孝帽给香忆戴在了头上。

香忆癫痫病发般,嘴角一直抽搐,哽咽着,控制着如火如荼的心脏,怦怦直跳,越胀越大,等待着爆炸的那刹那间。

“哥几个过来帮忙把盖子掀起来!”老张招呼着乡亲们。

“这都封上了干嘛还要再打开?会不会打扰了父亲?”可儿问着。秀儿紧张的踉跄上前:“是啊!这人死了都希望能够安安静静,得道升天,我们这样贸然会打搅他老人家的。”

“哎呀,你们不懂,里面东西都没有放全,这样才是对死者的不尊敬,二儿,拿着高粱草来!”

几个人合力将棺材盖子掀开,父亲平静地卧在里面,还是那么慈祥的面容,表情也是那样的祥和,身上穿着了昨天现买的的丧服,五彩斑斓,龙凤呈祥。或许只有死去了,人们才会重视这些不值得重视的所谓礼仪,因为一切都是烟淡云轻,不复存在。

在一切准备妥当时棺材盖渐渐合上,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香忆哭过后明亮的眸子竟然看到父亲脸上闪烁着一丝诡谲的紫青色,而且蔓延到颈部。

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因为刚才已经仔细地看过了,父亲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索性就宁愿相信极为简单的上了年纪而死,曲终人散,终要有这么一天的到来,前提是你是否做好了面对这一切的准备,是否能够泰然处之,亦或是欣然接受。

一旁的秀儿深深地吐纳一口气,自以为是很舒坦,中的毒却是更加深入骨髓。

“爷爷,爷爷…”香忆仍有余味地低声哀叹道。

伴着几盏明晃晃闪烁着的烛火,众人纷纷身着白衫,头顶孝帽,跪在地上,头沉重的垂下。看着灵堂正中间父亲那张黑白成熟的老脸,可儿心里就不是滋味,又偷偷挤着眼泪。

尊尊敬敬膜拜了三下,双手并拢祈祷着,足足三分钟余久。

在农村,我们这样的仪式过于简单。

白事应当跟红事一样轰轰烈烈,只不过气氛让人深谙压抑。

不用组织,全村的人都来吊唁,带着烧纸,冲着父亲的棺材前叩上三个响头,亦或是礼礼貌貌作上三个揖。

雇来喇叭师傅吹气绕梁三日,萦绕全村响亮的悲壮豪调,大摆宴席招待来看望父亲的乡里乡亲。沉痛悼念三个日夜,三天的彻夜不眠,静静地守候着父亲的遗体,让他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到达天堂后心想事成。

曾经的中国也正是因为孝道闻名于世,古人们在自己亲人离世后一年内都不得吃肉,沾上荤腥,只因为让已故的亲人能够在九泉之下安心,做儿女的定当不负他们的众望。

这些传统的礼节已经渐渐被世人遗忘,不过也只是提醒着人们,规矩是死的,而人是活的,只要心底里对家人孝顺,又能代表着什么呢?生前不好好对待,死了又有什么用吗?可儿笼罩着一层自责的阴影。

她认为,是她自己没有重视父亲,一心只想的如何才能找到我,而却完全忽略了身体每况愈下的父亲。这些日子如果不是秀儿的帮衬父亲根本连饭都吃不上,家里乱成了一锅粥。

就连家里以前在偶然捡到的流浪狗槐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自打从北京回来就没在看到它摇摇摆摆,顽皮可人的踪影。

因为唯一的儿子杳无音讯,不能回来参加父亲的葬礼,所以可儿他们不想大操大伴,也成全父亲喜欢安静离去这一夙愿。

最近家里发生的太多了,一切都是瞬息万变,计划赶不上变化,真的是如此,太仓促,太匆忙。

谁把思念化作忧伤?

走过来时的路,徘徊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下一步会看清,也会迷茫,明白很多,更多的还是如烟像雾,模模糊糊。

人生难得一见的流星还未来的及眨眼便消失天际,就连纹理也难得寻觅。

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拥抱着漫无目的的自己,也糊涂,也精明。

辽阔的旷野总会发现留下一串串脚印,深陷淤泥,不得自拔,抛开的一株植被让你看到一线生机。

还在浑噩,还在张望,你在那边,我在这边,相隔的又怎么会是距离这般简单?

一起脱缰的马,在风中奔跑,在雨中洒脱,所谓寻寻觅觅,为了又是什么?

一段路行,身后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在途中不断的撤退,不断的深坠,不断的消泯,到达尽头又能剩下几个人?有时就连自己也站不住脚跟,魂先死,谈何畏?

茫茫人海,几人休?

几人亡?

几人撒花?

几人自乱阵脚?

几人麻木不仁?

几人捶胸顿足?

几人挣扎?

几人煎熬?

折射出太多太多,觉悟人生其实根本难以用口头所阐述,真正令你崛起的是你自己华丽的蜕变。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本性是难移,可说到底又不得不移。

突然有人进去灵堂,在棺材上放上一束白色和黄色相间的几百朵新鲜扎好的花朵。

大家伙站了起来,立刻戒备起来,可儿心中一肚子的憋屈,这回可算是有人发泄:“你们怎麽来了?这里不欢迎你们,出去!”可儿凶狠地瞪着真诚来祭拜的王贾翠云夫妇。

他们身着正装,并没有在意可儿的呼喝,不顾地面的脏污,跪在地上,对着灵柩叩了三个响头。

然后缓缓地起了身和蔼地冲着一脸冷漠地可儿道:“今天我喊你一声姐姐,我们今天来没别的目的,也不想同你们争吵,老人九泉之下也不会心安的,对死者太不尊敬。

我们就是想很真诚替死者送行,来祭拜祭拜。我们的任务也达成了,无论你们怎么想我们,我们目的就是很纯粹的,希望老人家一路走好。

我们这就离开…”说罢翠云和王贾转身离开,地上还留下了一捆黄灿灿的烧纸。

可儿更加茫然若失,王贾夫妇的到来绝对是个意外,王贾和他们是死对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不管怎么样,父亲永远的不会再醒过来,她只有坦然接受,她愿意相信他们的心是热忱而又实在的。

在随后的日子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可儿从父亲的兜里掏出了她曾经给我常伴身侧的平安符。

她一直将希望寄托在平安符身上,平安符就是支柱,保佑着需要爱与保护的人。没成想我早已经将平安符转赠给父亲。

在我心中我对父亲的关爱实在是太少了,对他实在是太不“仁慈”了,我愿意用我所谓透彻的心灵去用剩下的时光尽量弥补,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

可儿手里攥着平安符,贴近离胸口最近的地方,聆听急促的心跳声,闭上眼睛,努力抑制住说落就落的眼泪。

夜深人静,窗外露出一轮不太皎洁的残月,正如同可儿的内心一样,苦苦寻觅,苦于不得果。

“李廷,你在哪里?快回来吧…”可儿对着漆黑的夜空放声呐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