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淡忘了之逆上帝都
花开花谢,这四个字仿佛是我在文字叙述时最喜欢用的词语,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所谓花开,所谓花谢,所谓精神饱满,所谓颓唐萎靡,是相反的意思,但我要纠结的并不是它们的对比性,而是它的象征性。
在我看来,恍若云烟。
一直以来,可儿都坚信我没有事,不会有事的,我还活着。
直到从父亲的遗物里翻出来她从龙涎寺里求的平安符。
她动摇了,这么多天过去了,能够有什么原因,或是苦衷是我所不能回家来的。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可又不愿意相信我已经死亡,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苦苦无果。
一直以来她都是信誓旦旦,多少人劝她放弃,可是她和香忆始终相信我仍活在世上。
她有寄托,将希望寄托在了平安符上,如今寄托没有了,她只能靠自己坚韧的意志力,去奔赴,去寻找。
哪怕浑噩,哪怕盲目,哪怕万水千山,心一直都在,路也一直都在脚下。
父亲死了,永远地走进地下,可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这个做儿子的还是错过了父亲,连为他送终的机会都没有。
长吁短叹,世事无常。
年轻时热血沸腾,总想着凭借自己的努力,混出了有模有样,高瞻远瞩也不过如此。
却一路兜转,错过了太多,迷失了太多。本是珍惜的,到最后只剩下怀念和满心的内疚。
五年的牢狱之灾,让我连一直辛苦抚育我长大的爷爷奶奶最后一面都没看到,你能想象的到当时我内心的痛苦吗?
最在乎的莫过于始终站在你身后不求任何回报默默支持你的人。
命运就喜欢开玩笑,百般捉弄,防不胜防。
可儿带着从父亲衣服里掏出的平安符,来到了父亲的墓地前,一个小土堆,周围摆满了还是新鲜的塑料纸花,颜色跟新的一样。
这块土地是老张大哥开垦出来的,听说当时这里可是堆满了大小不一的石头,有些已经深扎地下,融入泥土,合二为一。对于开垦下葬是非常费劲的。
但可儿执意要在这,她晚上睡觉梦到了父亲站在石头堆上看着她,她看到的不止是父亲,在父亲的身后缓缓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直到看到那张脸庞——是我。
再她就被惊醒了,一身的冷汗,抓着枕头,神魂颠倒地喊着我的名字:“李廷,李廷!”
“爸,我来看你了!”可儿注视着石碑沉重地说。
“爸,今天是你离开的第七天,儿媳来看你了,给你带了你不是一直喊着嚷着要吃甜甜的糖吗?
我给你带了好多,你慢点吃,别噎着,如果渴了,这还有水,你在下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委屈了自己。
这是你的平安符,我今天给你带来了,虽然你和我们已经阴阳两隔,但是我想把它带给你,让你在底下心安,健康平安。”可儿将平安符用透明的塑料纸袋包在里面,放在了正前方,墓碑的脚下,抓起一撮黄沙扬在上面。
“爸,你知道吗?这个平安符是我取来给李廷的,我先对你说一声对不起。那天在龙涎寺由于仓促忘了给你取了一个,是我不好。
你说你就这么走了,我该如何给你杳无音讯的儿子一个交代?
你得了老年痴呆,什么事情都不清楚,像一个几岁的孩子。
但是我今天必须得告诉你这一切,我相信你可以听见的。
那天我们三人去北京旅游,不幸的是遇上穷凶极恶的歹徒,导致客车意外坠河。
也许你之所以这么早离开我们或许就是因为那次意外,将本就年迈的你造成身体心理严重的创伤,不然也许你现在还会生龙活虎,老当益壮地在我的身边。
我到现在都还是惊魂未定,因为,我,李廷,你的儿子在受了重伤后沉水去向不得而知,生死未卜。
时间过得真快,恍若云烟,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至今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那个平安符我以为在他身上,我相信玄真大师所说能够逢凶化吉,可是没想到在你的身上,说实话我现在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像大家伙所说的,已经去了你那一边?不管是是不是,爸,我希望你能拖梦给我,让我能够振作他。”可儿跪在地上,头重重地伏在地面上,似乎牢牢吸附在上面,不会起来。
地面上干燥的砂石也已经被泪水打湿,显得很有粘性,不禁想起了小时候几个男孩子在一起玩尿尿和泥的游戏。
世界好像被静止,可儿一动不动,沉默下来,徐徐微风吹散了她几天都没打理过的发线。
地上干枯杂草落叶一片,估计是风力太弱,始终是纹丝不动。一切静悄悄的,隐藏的死神正在一旁注视,也动了恻隐之心,不过他也是持续一个动作,身体站的僵直。
他来到人间是为了收摄父亲剩下的魂魄,可这些魂魄早就被可儿真心收买一空。它们没空打理死神,融入角色,铭心刻骨。
一样的轮廓,不一样的感官。所谓脉搏,呼吸,一颦一蹙,哪一个是你,哪一个又是我?这一刻,更清晰,但下一刻也许会立刻迷离。
可儿又从口袋里拿出玄真大师师傅传给他的非一般的平安符,更加高端大气,更多的福禄寿喜。
金灿灿的绣花包,呕心沥血所创,靠得不是浮夸虚伪,那些抽象与外,而是它的中心核点更是你看不到的独到。
佛家都说过一句话:所谓信则有,不信则无,这些平安符难不成真的保人平安?只不过是噱头罢了。不然父亲也不会死,身上有平安符嘛!普天之下都去寺庙里求个平安符岂不是无病无灾?长生不老?
可儿坚定地看了看前方,大气磅礴地迈出雄浑的步伐,踏的砂石发出惨绝人寰的声响。
我不禁想到了一首歌: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曾经跨过人山人海……
“李廷,坚持住,我来了,我这就来了!”
和香忆通了电话,告诉他她要去北京找我的念头,香忆表示极大的担心,死磕着头皮说要陪可儿一起去,本来心事重重的可儿,瞬间豁然开朗,她坚信我就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等待着她。
她回绝了香忆并嘱咐他不要操心,家里这边也没有什麽乱七八糟的事,她自己可以的,这么多年积蓄够花了一辈子。
“妈,可是北京那么远,人生地不熟,我真的好担心你!”香忆紧张地说。
“没事的孩子,你不用多说了,你去忙你的工作,什么时候混出个样来给妈妈看,妈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你爸,我,我想我会找到的,你就不必操心了,我们还殷切等待着抱孙子呢!”说完可儿借故推脱挂断了电话。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不想让香忆涉足,不想耽误孩子的前途。
其实香忆这个孩子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他的能力,不,应该是潜力,潜力巨大,犹如一座绝世矿藏,越挖越多,越挖里面的金属矿质地越醇厚,价值更高。
他很卖力,很辛苦,夜以继日,却从来都不抱怨,这是有志者的态度,没成想,他的志向也可谓是鸿鹄之志。
晚上,可儿真的又做了一个梦,一个有玄机又不知道玄机是什么的梦。
梦中一位白发飘飘,饱经沧桑的老者为可儿指点迷津。
他高高在上抛下一句话:“众里寻他千百度,有缘人自会在心处,花开花谢,终有那天会为你一直绽放…”
虽然可儿听不懂说什么,她还是毅然决然踏上帝都之路。
此次一去,她带足了银两盘缠,想着在茫茫人海里去寻找定是难上青天,她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用一个月的时间我就不相信我找不到。”可儿信誓旦旦。
一大早用了几个多小时打扮梳理自己,照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憔悴的面孔,有些不自信,一把岁数了,也要用最好的姿态去迎接新生活。
“嫂子,你可决定好了?”秀儿在一旁为可儿梳理头发。
“我决定好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看一看,无论希望与否,总不能坐以待毙。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嫂子,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我也不拦你,一路上多加小心,保重啊!”
长时间的寒暄,让姐妹二人情感升温到了极致,然而懵懂的可儿却不知道秀儿真实面目,背后暗藏刀锋。
那长长的清明上河图静静地倒伏在炕上,可儿看来就要违约了,至今连半米还没绣上。不过就凭那短短的半米确实是一针一线绣到极致,人物表情生动,细致。建筑也是巧夺天工,可谓大作。
只不过现在好像被遗忘了,实在是无力,这样心不在焉实在是不能发挥出针线的力道。
………
随着人们的声音争吵起来,可儿也眨开了眼睛,出了站台,火红的大字——北京站。
可儿冷冷地笑了笑,穿插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还是那句话:向往我的向往,幸福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