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息罢手,凝眉道:“阿出背好红。”
虽然之前硕生收养阿初时他瘦的有点脱型,小小的脸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沉沉看着别人的时候真有几分吓人,不过小孩子正值长身体的时候,在瑜变着法子的调养下,好歹不会再瘦的吓人了,尽管肩胛骨戳出来的时候就像蝴蝶的小翅膀一样,但是脸上却比较明显的多了肉,尖尖的下巴明亮的眼睛清秀可爱。
阿出咬牙道:“热……热水……烫的吧。”
姜息道:“细胳膊细腿,都说女大十八变,好想知道阿出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
阿出被他擦得痛的很,还要回他道:“说……笑了。”
姜息把他背后来回擦了好几遍后,迟疑道:“前面……”
阿出呼了口气,迅速道:“我可以自己来。”然后飞快地转了个身,拿过姜息手中的方巾,搓起前身。姜息纯粹就充当他的坐垫,得了闲无聊之下就研究起眼前这个尚且还像柴火一样的小子来。
阿出犹豫道:“公子……”
“恩?”
阿出憋出几个字道:“我想洗不便处。”
这下,姜息也沉默很久才说道:“当我不在。”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他又不是小姑娘,甚至还只能说是个孩子。
这澡洗的束手又束脚,然而冬天水凉的快,再束手束脚也没有过去多少时间,等阿出一通洗完,触手就只是温粉而已了。
看他洗的差不多,姜息扯过放在边上的干布,递给他道:“我为你准备了衣服,放在里面了。”
一出水阿出就给冻的牙齿颤颤,反观姜息身上还挂着水珠却一点受冻的不行的迹象都没有。阿出看了他身上一眼就不敢多看,转到他脸上又被他认真的眼神给看得不好意思,总之觉得不自在极了。
得了姜息的吩咐就迅速拖着还带着水迹的脚跑去穿上衣服,湿漉漉的里裤放在手里,他不知道放到哪里合适。
等姜息回来时,阿出看到的就是整齐穿好衣服,除了为了让头发干的快点而头发松散的束着,已经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了。
好像刚才那个肩宽腿长胸膛单薄而宽阔,眼尾会被水氤氲地泛红,言辞温柔的英俊少年只是他的错觉。
过不久就有人来将水抬走,姜息没有忘记每天要给阿出讲授的任务。只要姜息一给阿出授课,他马上就心无旁骛。
姜息道:“以后我要教你学一些礼,虽然可能很繁琐,但你会学的很好。”
阿出道:“一定要学?”
“很多人到现在还是很看重这个。”
“您呢。”
姜息没有回答他,只道:“我学得很好。”阿出不知道他是故意避而不谈还是弄错了,但也足够他不再问起这个问题了。
……
白天大家凑在一起,没人因为嫌弃阿出年纪小就不让他听。合计过不能坐吃山空,估量以后的路上未必会有元乐边城的安宁富庶,几人一致决定在这挣上笔钱再离开。
王眠山道:“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更何况我们现在资财不多,薄利多销,财富相累,未尝不可。”
姜息道:“先生言之有理,那卖什么呢?”
王眠山道:“返利快,出售多即可。”
阿出想起自己初到济城,硕生带着他经过热闹百货陈列的集市。
“卖簪子!不如卖簪子吧。”阿出道。
伯英率先否定道:“簪子人人都有,我们怎么卖的出去。”
阿出反驳道:“因为人人都有,正说明人人需要,这样一来,何愁卖不出去呢?”
王眠山和姜息都很赞同,姜息道:“所言如是。”
王眠山思量道:“阿出和我一起去购入簪子。”
阿出惊疑道:“我?”
王眠山道:“你为首谋,当然该去。”
阿出不敢推脱只好应是。
翌日,王眠山即刻就带着阿出去逛了街市上不少商贩的摊子,虽然大多粗制滥造但其中也混置了不多的精品。这里的商贩大多数都是周流到此的行商,他们的货物种类繁多,但精品很少,都是些细小易携的货品,到了要卖的地方直接将自己的大方布往地上一摊,混乱的放置在一起,看的人眼花缭乱,因此东西大多不是很贵,只能卖个平价。
王眠山和阿出看准的就是这些商货,论机巧他们肯定是比不上那些行商手中的好东西。因此两人把玩了几样小贵的奇巧的货物就放下了。
“簪子多少钱?”王眠山微伏身指着方布上的簪子问商贩道。
商贩把手上的东西往身后一放,脸上还挂着喜滋滋的笑容,起身道:“不贵不贵,每支都十币。”
王眠山道:“可否便宜二币,我多要几只。”
商贩疑心他也是行商,但不敢贸然向他求证,怕引得他不喜。商贩直截了当道:“客人这是在为难我啊!这桩买卖可能做不成了。”
王眠山道:“怎么就不成?你卖给我不就成了?只要你卖的快,来往财货自然就多,周流来往多了,门路也会多起来,人们喜爱你的爽快,就会相信你愿意买你的商品,你现在便宜卖给我不就是这个道理,这样一来想财源广进还不简单?”
商贩听他一讲,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心理的雄心壮志经他寥寥几句,好像也一下子萌发,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硕生以前和阿出提过他在各国做买卖的利润,和江筠说起这些时也从不避讳。行商可不像大商人,大商人可以和官吏勾结,逃避税务,哄抬价格,摆布百姓和小商人。而行商却因为无钱无权,有时候不得不放弃宽阔安全的官道,铤而走险,行走于偏僻的小路上。因此行商可图的利润是十分少的,一趟货物获利大概只有十之一二。
阿出看商贩还在犹豫,目光一扫被他匆忙塞到身后花哨漂亮的绣花鞋,心里一动,指着先前王眠生看上的簪子对他道:“请您一定要买下这它们,就算我没有饭吃也不要紧,姐姐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装扮过了,如果有了这些美丽的簪子,阿娘和姐姐们看见一定会高兴的。”
阿出突然就泫然欲弃的神情深深震惊王眠生,虽然不解其意,但他很快的反应道:“好孩子,我正是要给她们置备,如果店主不许,我们也不能强求,我会再想办法。”
商贩在一边默默听着他们这话,想起跟着他奔波操劳,日日荆钗布裙的妻子,恻隐之心顿起,阿出又频频用一片涟漪样的泪眼隐忍渴望的看他,他不忍道:“是买给贵夫人小姐的?”
王眠山脸黑了黑,但见他很吃这套,王眠山还是假装愁闷道:“是啊,这些年没能给他们添个一钗半饰,几个女孩到了年纪却只能让她们每天麻布粗衣,唉……”王眠山说不下去了。
“令郎这样清秀可爱,想必令爱也该明眸善睐,可不要因为少了这这些微末的东西耽误了好姻缘,钗子就卖给您。”
阿出有点愧疚地和王眠生挑了五根发簪。
商贩看见了就“赫”一声道:“您家这么多姑娘?”
王眠山道:“姑娘各两支,毕竟不能轻贱了姑娘家,还有一支留给拙荆。”
商贩笑道:“令爱有您这样记挂他们的父亲,真是有福气。”
王眠生接过他包好的簪子,看着阿出“呵呵”笑了两声并不说话,看得阿出心里毛毛的。
之后,他们又去别处扫荡,看人下碟,或由王眠生天花乱坠胡说八道一通,或者两人煽情地以真情之名成行骗之实,他们做得事,概莫如是。因此买来的发簪价格都比一般的要低上很多,虽然辛苦很多,但也算是小有成就了。
待他们回去,姜息问起他们顺利与否,王眠山将方布包着的簪子放到案前的空地上,一边摊开一边道:“多亏阿出机智,我还多了个儿子。”
姜息好奇道:“此话怎讲?”阿出怕王眠生将他欺骗的事说出去会让姜息反感,就低垂着眼接过姜息的话道:“我和先生假做父子,有人看我们可怜就同意将簪子便宜卖给我们。”
王眠山瞥了他一眼,没有再向姜息解释。阿出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姜息叹了口气,失了问话的兴趣。
他们原先也想用正常的手段,却没想到他们只吃这套,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肯定是不能在这里坐售了,虽然他们不嫌麻烦的行这样的不义之事,但他们也知道要出售这些发簪就该离这里远一点。
是有些怕被认出来,闹难看了就不好。
他们决定继续沿边向下一城进发往陈国走,准备将簪子在那里出手。
他们踌躇满志的到了城里,原以为这些经他们仔细挑选,价格又不昂贵的簪子必定会引人争相购买,结果却是阿出和王眠山枯坐许久只有寥寥几人问津,就这样还被人压价的很惨,王眠山几次想要答应时见阿出紧紧抿着嘴眉头紧锁,又拒绝了那些人。
有人离开前还愤愤丢下一句:“人人都有,还遍地都是,你能卖的出去?”
阿出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