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初七年,时间来到了公元83年。由于南道的龟兹作梗,莎车、尉头、焉耆等国相继跟随,使得班超在西域的事业暂时处于僵持状态。班超曾联合于阗、疏勒、拘弥等国兵马,两次攻打莎车,因龟兹出兵增援,皆无功而返。疏勒国内,番辰盘踞乌即城,频频骚扰四邻。乌即城犹如扎在疏勒国皮肉中的一根鱼刺,令班超坐卧不安。班超已经年满五十。他四十岁跟随窦固将军来到西域,屈指算来已经十年了。然而西域境内还未平定。班超时时忧惧——忧的是自己年事已高,事业未成;惧的是朝廷总有一股势力虎视眈眈,一直想找出他的毛病,毁掉收复西域的大业。他每年都要上书朝廷,增派兵力,朝廷迟迟不予回复。总是嘱咐他“便宜从事”。班超殚精竭虑,利用自己在西域多年建立的崇高威信,不断派出使者前往各国联络情感,总算是笼络住了大部分国家
今年,朝廷恢复了班超将兵长史的职务,仍然让他代行西域都护之职,并同意班超所请,在疏勒国王城附近先行选址建筑西域都护府。疏勒国王成大推荐了一处风水宝地。九月,班超带领使团及卫队一百多人前来疏勒王城查勘。在国王成大的陪同下,班超等人来到王城北面实地踏勘。此地距王城不到六里,地势高敞,一马平川,紧邻克孜勒河谷。的确是块风水宝地!班超十分满意。他用马鞭指着眼前的克孜勒河对成大说:“大王,咱们大汉有条大河,那才叫个大!浩浩汤汤,奔流不息!洪水季节,泥沙俱下,浊浪滔天,一眼望不到对岸!大河里的鲤鱼那才叫个鲜美,比克孜勒河里的五道黑、细鳞鲑还要鲜美很多。等你到了东都,我陪你去看大河,吃大河鲤鱼去!”说着,班超吸溜了一下口中的涎水,自我调侃道,“你看,我的馋虫居然被自己给勾出来了!”
成大点头附和道:“大汉疆域广大,河流自然广大,疏勒小国,哪敢和大汉相比!小王早就想到东都朝拜天子,一睹龙颜,顺便饱览中原大好河山!只是目前,西域南道龟兹当道,壅塞不通,恐一时难以成行啊!”
班超听闻此言,心中不觉一沉。
李邑眼尖,看到班超脸色突变,责怪成大道:“长史见到眼前景致,刚刚有点好心情,又被你说没了!”
成大轻轻拍了一下脸颊,皱眉自责道:“怪我,臭嘴!请长史恕罪!今天的晚宴,小王准备了上好的羊羔肉,克孜勒河中名贵的鱼,还有上好的葡萄美酒,给长史接风洗尘!”
正说着话,忽然,北边的天空中飞过来一群鸿雁。它们正要飞往温暖的南方过冬。
好大一群鸿雁!数量起码有百只!在头雁的带领下,雁群呈人字形排开,雁群中 “依啊”之声此起彼伏,互相呼应。说话间就到了大家的头顶上的空域。李邑对张皮子说:“皮子,能否射下个一只两只,给长史下酒啊?”
皮子答应一声,迅速取下肩上的硬弓,弯弓搭箭,嘴里念念有词道:“左边第三只!”
话音未落,利箭腾空而起。左边队列中的第三只大雁中箭坠落。这时,另一只鸿雁也突然脱离队伍跟在中箭鸿雁身后,一起坠落。张皮子的第二支箭飞速射出。第二只大雁也被利箭洞穿。两只大雁直直地相继坠落地面。天上的雁群轰然改变了队形,在天空四散分开,大部分鸿雁绕着中箭坠落的鸿雁上空“依啊”叫着,不忍离去。后来,见地面上没有同伴的回音,这才扭头继续向南飞去。
班超再次见识了张皮子的箭术,不由在心底连叫了几声好。但看到鸿雁双双坠落,心里又说不出的感伤——他小时候听老人说过,大雁是极重感情的鸟类,一旦确定了情侣关系,就会一辈子不离不弃。一只死去,另一只也不会活很久,不是自杀就是郁郁而终。他猜想两只中箭的大雁,一定是情侣。为了所爱的人,居然奋不顾身。可敬可叹啊!
班勇飞马捡来两只大雁,只见大雁的胸口上都插着一根雕翎箭。班勇对张皮子喊道:“张哥,好箭法!”
张皮子自负地笑笑,把弓重新背在背上。
成大惊讶道:“只听说我们胡人放牧打猎,才有此等功夫,没想到汉军中居然还有这等人才!小王佩服,佩服之至啊!”
班超接话道:“是啊!匈奴人总以为我们大汉以农耕为生,不懂草原功夫,常以骑射之术骚扰我边境,又称霸西域,侵夺河西。殊不知,咱大汉自前汉武帝开始,就重视骑射,到现今我朝,骑兵队伍已有百万!区区匈奴,不自量力,竟敢与大汉争雄西域!”
疏勒国都尉白山插话道:“匈奴国势衰败,听说北匈奴大部越过阿尔金山,正在向西溃逃,小可以为,北匈奴再难有和大汉对垒的本钱了!”
此言一出,把本来准备在马背上闭眼养神的班超惊得睁开了眼睛。他没想到,年纪轻轻,因其父之功升任疏勒国都尉的白山,居然有如此眼光。他勒马和白山的马并齐,再问:“都尉何以有此认识?龟兹、莎车、焉耆等国都以匈奴为恃,对抗大汉,你怎么觉得匈奴国势衰微呢?”
“长史明鉴!小人小的时候,匈奴军队不时呼啸而至,要钱,要马,要牛羊,要美女,索求无度。自长史进驻西域之后,仅以区区两千人,驻防南北两道。汉军虽有败绩,匈奴却无法撼动根本。此其一。匈奴本部号称五大部落,乌蒲奴虽说兼并了三个部落,其余两个部落却归降了大汉。内部尚且不能安定,遑论其它?此其二。其三,汉军安定陇右等地西羌叛乱后,每年都派大军赴漠北进剿,连续三年,北匈奴主力都不敢接战。汉军进剿的巨大压力迫使匈奴远遁。其四,西域民心所向,无不欢迎汉军。匈奴从前种下的祸根,到了结果的时候了。否则,长史现在哪里还有存身之所?龟兹、莎车、焉耆等国联军号称数万,有天时地利人和之便,尚且不能战胜长史。匈奴远在天边,还能如何?”小伙子打开话匣子,一气说出了四大例证。班超颇为欣赏。他问白山:“都尉今年多大?”
“二十八岁了!”
“哦,和班勇差不多大!”他扭头对紧随身边的成大道:“大王,都尉年轻有为,有国相之才啊!”
成大谦虚道:“小子年轻,嘴上没有把门的,长史海涵!”
“西域大业今后就是他们年轻人的!我看都尉说的入木三寸,很有道理!有如此人才,何愁西域大业不成!”
大队人马簇拥着班超,进入了疏勒王城。
班超回到盘橐城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他到了驻地,却没有见到努尔古丽。问了侍卫,说是努尔古丽带着女儿到汉军营房中给子弟上课去了。班超带着班衡和班勇,三人骑着马,来到盘橐城南门外,当地人称为“汉家营”的军营。
汉家营占地近千亩。围墙有两人多高,全部用黄土夹杂着芦苇,一层层夯筑而成。围墙看着似乎不堪一击,其实非常结实坚固。围墙里面,是一排排干打垒建起的营房。房顶有别于中原的人字屋顶,只盖了半边。屋后没有窗户。这种结构,虽然不利于空气流通,但特别有助于保温。房子密密匝匝,有五百多间。全部是汉军士兵,一捧土,一?泥,自己辛辛苦苦盖成。凡有家室的官兵,都有自己独立的房子。
汉家营中央的一处高大的官署内,专门给随军的孩子们辟了两间教室。孩子从五六岁到十二三岁不等,大大小小总共有十七个。有从内地千辛万苦来到疏勒的子弟,也有在当地出生的汉胡结亲的后代。努尔古丽今天来给孩子们教授吐火罗语中的日常口语。
远远地,就听到从教室里传出的稚嫩嗓音。学生们在努尔古丽的带领下,一遍遍练习着:“你好!”“再见!”“欢迎!”“我们是朋友!”
班超会心地微笑着,来到教室门口。班超和努尔古丽的女儿,三岁的辛儿,正坐在门口的石头上,逗地上的蚂蚁玩,抬头见到班超,立即站起身,嘴里喊着“爸爸”,一头扑到班超的怀里。班勇见到辛儿,逗弄道:“辛儿,怎么不叫二哥啊?”
辛儿甜甜地叫道:“二哥!”
班衡在旁边接话道:“还有我呢?”
辛儿嘟着嘴,又叫道:“衡叔叔好!”
三人开心地哈哈大笑。
辛儿黑发微卷,眼睛褐色,长长的睫毛,白皙的皮肤,长得跟一个瓷娃娃一样。但凡见到的,无不喜爱。
听到外面的动静,努尔古丽暂停讲课,出门相迎。
班超问:“古丽,孩子们学得怎么样啊?”
“有几个孩子不错,尤其是甘英的儿子,学得很快。但有的还没有开窍。慢慢来吧!急又急不得的!”
教室里的孩子挤到窗口朝外观看。古丽见状,对班超说:“你把辛儿带回家,我再给孩子们上一会课就回来!”
班超带着辛儿和班勇、班衡离开汉家营。班勇对班超说:“父亲,要是没事的话,我回家一趟。”
“去吧!好多天没见定军孙儿了!对了,我这里有包干肉,你给定军带去。这小子爱吃肉!”定军是班勇和依罕生的儿子,比辛儿大一岁。
班勇推辞道:“留给妹妹吃吧!”
“她还有,拿去吧!”
班勇打马离开。
班超对班衡说:“总说给你找个女人成家,你总是推三阻四。原来吧,你说你身份所限,没有除籍,不想成家。后来,朝廷除了你的籍,你又说心里有人,不肯再找。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你心里的人在哪!一晃四十出头的人了,不小了!”
班衡笑笑,没有做声。
其实,班超心里明白,班衡心里放不下的人是自己的亲妹妹班昭。但是班昭已经嫁人,有了自己的家庭。去年,班超收到妹妹的来信,称妹夫曹世叔病逝。班衡的心理出现了波动,总想东归。但班超囿于职责所在,没有朝廷诏命,不可能放他东归。班衡心里总是有股气。
班超抱着辛儿骑在马上。辛儿大约是玩累了,拱在爸爸的怀里,呼呼大睡。班超疼爱地握着辛儿温软的小手,胸腔里完全被父爱充满。此时的班超,远离了战火,远离了杀戮,就和普通人一样,享受着人伦的温馨。班超沉醉在这种氛围里,他尽量放缓坐骑的步伐,生怕马蹄声过重,惊醒了甜梦中的辛儿。
刚刚进入盘橐城,一匹快马冲到班超跟前——是玉门关守军派来的信使。
信使远远看到班超,就大喊道:“班长史,朝廷加急快报!”
信使滚鞍下马,将一个火漆封口的锦囊递给班超。班超接过,查看了绳子上的封印,掏出随身携带的官印,在回书上盖了章。信使接过,转身离去。
辛儿被马蹄声惊醒,茫然地看着班超。嘴里喃喃地喊着“爸爸”。
班超把锦囊递给班衡。班衡在马上拆开封口,掏出一方白绢。粗粗看了一遍,大喜道:“二哥!好消息!朝廷给西域派来了两路大军!很快就要到达了。叫我们做好接待准备!”
“领军者是谁?有说吗?”
“北道是骑都尉耿恭率领两千骑兵,继续驻防车师国。南道是军司马徐干率两千人,前来疏勒与我们会合。”
“耿恭和徐干?平陵人徐雍的儿子徐干?那是我们家乡人啊!”
班衡问:“是不是多年前在壩上接待过我们的那个财东的儿子啊?”
班超笑道:“什么财东啊!人家也是饱读经书,有大志略的学士!他多年前曾说要派儿子效仿我来西域建功立业,恐怕是真的成行了!”
班衡道:“那不是想瞌睡遇到了枕头,正好!二哥正愁没有合手的军队可以使用,徐司马就带兵前来,此乃天意啊!第一步,我们先把乌即城剿灭。接着再来报莎车不肯归服之仇!站稳脚跟后,联合耿恭将军,南北夹击,剿灭焉耆和龟兹,彻底平定西域!”
班超赞道:“我看你就可以做西域都护,想得周到深远的很嘛!”
“天天跟在二哥身边,不会也会了!依我看,西域都护谁也干不了,迟早都是二哥你的!朝廷要是懂事,一年之内,必有任命!要是不懂事呢,也最多两年!”
班超严肃地说:“班衡!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不可妄议朝廷!朝廷决断总有他的道理,做臣子的,只要做好自己本分内的事情就好了。议论多了就要生是非!”
“我也不会跟别人说!就跟二哥你私下叨叨!”
“那也不行!”
班衡讨了个没趣,不再做声。
班超转移话题说:“晚上到家来,吃面吧!炸酱面!”
班衡没有接话。班超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过于严重了些,使得班衡心生不快。所以有意转移话题,欲缓和紧张气氛。
班超怀里的辛儿已经没有了睡意。班超就附耳对辛儿说道:“辛儿,喊你衡叔叔到我们家吃面面去!”
辛儿奶声奶气地喊道:“衡叔叔,到我家吃面面去啰!”
辛儿的呼唤,班衡没有再绷着的理由了。他叹了一口气答道:“好,衡叔叔陪辛儿去吃面面!”
公元85年秋,徐干领着两千人马到达疏勒国盘橐城时,正是西域最好的季节——瓜果成熟,秋风送爽。
为了迎接大军的到来,班超紧急调度。一边加紧夯筑疏勒王城北面的都护府,一边扩建盘橐城边的汉家营。总算在大军到达的时候,基本安排完毕。
徐干,字克振,三十岁左右,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宽肩窄臀,四肢匀称。他生的是宽额头,细眼睛,阔下颌,颧骨较高。虽然,身被铠甲,腰悬宝剑,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书卷气。他受班超投笔从戎的影响,早年追随耿秉,曾在平定西羌、追击匈奴的战斗中立过战功。去年,天子发布征召西域勇士的诏书,徐干主动请命,和耿恭一道,分率大军挺进西域。
徐干领军来到疏勒国的盘橐城下。见一干人簇拥一个骑着火红宝马、须发斑白的老者,猜到是班超,老远就滚鞍下马,一揖到底,开口喊道:“长史大人在上,请受末将一拜!”
班超开心地大笑:“是克振吧侄儿吧?这一晃都二十多年没见了!你父亲曾说要来追随我,他老先生说话不算数,我在西域十几年了,他也没来看看我!竟然丢下我,自己驾鹤西去了!我还以为你们父子把老朽忘记了哩!还好,还好,迟暮之年,还能见到克振你,亦为快事啊!班衡啦,为徐将军接风的酒宴安排好了吗?我今晚要破戒,痛饮,一定要痛饮!”
班超见到徐干,开心得眼泪都下来了!十几年来,班超带领几百将士困守西域,见到一个来自中原的人都难,何况是平陵家乡人!
徐干还带来了皇帝的诏书。
诏书中说:“往年,匈奴独霸西域,侵夺河西四郡,使我边城白昼还要关闭城门,边民无不受害。后来,先帝命将帅攻破匈奴白山,征战蒲类海,收复车师前后国和鄯善。诸国震慑,望风而降。但龟兹、焉耆等国一直反叛。西域难以收复。将兵长史班超,不畏艰险,镇守于阗、疏勒,长达十余年。而且军费用度不劳中原,使得西域诸国质子朝贡,使者不绝于道。深得西域人民爱戴。今命超为西域都护,恂为副都护。余下人等,皆得封赏。卫侯邑续留西域,超可便宜从事。都护府节制南北两道兵马人等,协力同心,早日叵平西域。”
班超带领手下,山呼万岁。班超正式就任西域都护。全权负责大汉在西域的军政事务。
与徐干同来的还有出使乌孙国的使节马康。马康是当朝重臣、皇帝的亲舅舅马光之子。和李邑也算朝中旧相识。班超派遣甘英出使乌孙之后,乌孙国王非常高兴,要求和大汉建立友好关系。班超将此事上奏,刘炟就派遣自己的表哥来完成已经成为定局的事。可以说是班超栽树,马康摘果吧。
甘英来找班超,愤愤不平地说:“都护,我们多次出使联络,到头来,签订协议,获取功劳的,确是这帮纨绔公子!太不公平了!”
“快闭嘴,不要胡说了!”班超呵斥甘英道,“天子这么安排自有道理,我辈不得妄议!你怎么知道天子心里就没想到这一层?要想建功立业就得有股韧劲!”班超训斥甘英的还是给班衡说的那套词。甘英气鼓鼓地转身走了。
班超目送甘英离开,心里道:因为马防兄弟俩的待遇问题,大臣和皇帝闹得不可开交。尽管,天子乃天下人之主,但皇帝他也是人哪!是人就总有点私心,高官厚禄给自己人多一点,只要不为过分,做臣子的就得包容。马康不远万里出使乌孙,还不是借这一机会,皇帝让他立点功劳,好堵住臣下的嘴。其实,皇上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这天晚上,徐干单独来班超家拜访。班超十分高兴,泡茶,让座。又吩咐古丽再整几个小菜,两人对酌。
想起多年前想见的情形,徐干不无感慨地说道:“班叔,十几年前,小侄与班叔在壩上相见,听闻班叔自认是‘鸟归深林,龙离浅滩’,要仿效傅介子西域建功,效命疆场。小侄听说了,何等崇拜叔父!当年就发誓,一定要追随班叔,也要马革裹尸还!现在终于来到了班叔身边。恍惚还在梦里一般啊!”
班超哈哈大笑:“是啊,十几年了哦!难得克振如此有心,还记得当初一番笑言!西域之功,正需要克振你这样的大才来大展宏图啊!”
“侄儿愚钝,情愿一切听从班叔的调遣!”
“西域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克振来得正是时候!”
“听说莎车没有拿下,乌即城里还有叛军盘踞?”
“正是,莎车国很是顽固,软硬不吃。乌即城据险而守,难以攻克。克振克振,克敌制胜,振奋士气!接下来,该你上场唱戏啦!”
两人聊了一会西域局势。班超把话题转到东都政局上来:“最近,朝廷上有什么见闻啊?”
“有些事情,估计班叔恐怕已经知道了!最大的事情应该是马防、马光俩兄弟赏赐过重的事情。几个老臣和皇帝唱对台戏,闹得满城风雨,现在还没有消停。马康此来,应该是天子让他历练历练,日后再行赏赐也好堵住众人的嘴。不过,此人骄横跋扈,不好接近,班叔对此人可得谨慎!”
“嗯,克振提醒得对!关于西域事务,就没有谁说道说道?”
徐干欲言又止。
班超笑道:“克振在我面前,难道还有隐瞒难言之处吗?”
徐干苦笑一声,压低声音道:“去年,那个卫侯李邑就状告班叔,说你们父子,在西域拥妻抱子,擅自废立,损公肥私等等。我临出发前,又得知李邑新上奏说你倚功自傲,贪图享乐,畏葸不前。还说班叔与康居国私相媾和,出卖大汉利益。这种人纯粹就是个小人,班叔要小心谨慎啊!”
班超苦笑道:“曾参乃古代圣贤之人,尚有三至之谗。何况班某只是出身小吏之家的一个俗人,怎么可能没有人诟病?”
徐干正色道:“李邑屡次三番毁损班叔你的清誉,对西域大业更是打击颇重!班叔怎么还在替他开脱?”
“天子此次的诏书并没有提及李邑的奏章,而且还提拔了班某,说明陛下心里是十分清楚的!克振就不要计较啦!”
徐干无奈地呵呵笑道:“班叔都不计较,我又何苦来哉!只是,天子让你对他‘便宜从事’,你将如何安排?”
“让他护送马康出使乌孙吧!待乌孙质子回东都时,就让他和马康一起护送王子,返回中原去吧!”
徐干阻止道:“护送质子,荣耀之职,这个机会何故要给这个与班叔作对的小人?那些和班叔一起出生入死的勇士们将如何看班叔?”
班超断然道:“班某问心无愧,何惧流言?留置李邑,的确是件快意恩仇的事,却与西域大计无大益处,此非忠臣所为!就让不和谐的因素离我们远些!让你我这样的志同道合者纵马西域,为大汉开疆扩土吧!”
徐干默然,不再提及此事。
两人喝完了两爵酒,商量好了下一步攻打乌即城的事宜,夜深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