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力迪多又迫不及待地领着人马出发了。
菲忠劝道:“大王,我们离盘橐城越来越近了,是不是等康居人来了一起进发啊?”
力迪多笑道:“我是你姐夫,难道不比康居人值得你信任?你到底给了康居人多少钱啊?我看他们也不见得会给你卖命!我跟你说,关键时候,还是得靠自己人!”
力迪多跨马扬鞭,带领马队蜂拥着向前追去。
爬上一道山梁,他一眼望见远处有几十个骑兵正在缓缓移动。力迪多正在判断对方是谁的队伍。谁知对方似乎发现了他们,队伍惊慌失措地奔跑起来。力迪多由此断定这一定是汉军的马队。于是,力迪多大喊一声:“勇士们,跟我冲,汉狗就在前头,抓住有赏啊!”
力迪多带领大部队追了一气,来到一处胡杨林旁,前面的马队又隐逸不见了!
力迪多气恼地收住马缰,下地查看留在地上的马蹄印,又仔细辨别观察汉军逃跑的方向。他手搭凉棚,又见前方影影绰绰出现了汉军的队伍。力迪多重新上马,挥舞弯刀,又带人开始狂追。追追停停,日上中天,他们口干舌燥,由于总觉得很快就会追上汉军,队伍里的大多数人没有准备足够的饮水和食物。力迪多率队转过一个山嘴,眼前出现一处扇形的缓坡地。力迪多忽然发现,不远处的缓坡顶上,旗幡招展,一队骑兵,整整齐齐列队在他们的正前方。力迪多先是一惊,转而又是窃喜——汉狗的主力终于出现了!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尉头勇士的厉害!他勒紧缰绳,沉稳地命令队伍排成方阵,准备战斗。
尉头国的勇士们,终于可以甩开膀子和汉军决一死战,一个个兴奋不已。
忽听汉军队伍里一通战鼓响。只见骑兵缝隙里,走出一队队步兵,站在骑兵队伍的前面。力迪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汉军要用步兵对付我的骑兵冲锋吗?
战鼓声停了。只见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一声令下,前队的两排步兵全都蹲了下来。
力迪多从来没有和汉军打过仗,一点也不明白汉军的战法。他不解地问菲忠:“汉军难道想用人墙挡住我的骑兵?”
菲忠道:“我之前知道汉军守城的战法,还没有见识过他们的野战战法。听说汉军曾在蒲类海大败匈奴骑兵。大王要小心!”
“小心个屁!传我命令,一颗汉军的人头换一匹马!冲锋!”
尉头骑兵怪叫着开始冲锋。两军对垒,相距一百五十步远的时候,汉军队伍里飞出一阵箭雨——那是汉军的强弩射出的箭。铁制的箭头呈三菱形,锋利无比。无论人畜,中箭后皆会流血不止,伤口很难愈合。箭雨落到尉头骑兵中,立时倒了一片。但尉头骑兵的冲锋速度极快,第一波弩箭射出后,第二波还没有装上弦,骑兵就冲到眼前。好在汉军早就做过演习,只见蹲在地上的步兵迅速将地上的尖头长杆扛到肩上,尖尖的长矛一般的长杆组成了一道锋利的武器墙。尉头骑兵冲到跟前,刹不住马步,多数坐骑被长矛刺伤。汉军的刀牌手,一手盾牌,一手环首大刀,冲到前面,对倒地的尉头骑兵一阵砍杀。
在队伍后面督阵的力迪多见自己的手下在汉军面前溃不成军,气得脱掉身上的铠甲,手执弯刀,对身边扈从喊道:“跟随本王,杀啊!”
就在他的战马启动,向前冲锋之时,忽听一声炮响,从两侧的山头上,各冲下一支骑兵。左边一骑领先、高举环首大刀的是班衡。紧随其两侧的是马隆和臧欢。三人冲在队伍前面,犹如一支利箭从尉头骑兵的左侧射入。尉头骑兵只顾玩命向前,根本没有提防侧翼。右边的疏勒国骑兵在新任都尉白山的带领下,率先和尉头骑兵混战在一起。好个白山,挺着一杆长枪,横扫一大片,抢挑一条线。凡是在他的攻击范围内的敌军纷纷落马,非死即伤。
尉头骑兵在汉疏骑兵的夹击下,全线动摇。所谓的死士在汉疏联军凌厉的攻势下,士气开始瓦解。被包围在中心的尉头骑兵,进退两难,拉着马缰绳在原地兜圈圈。正面防守的汉疏联军趁势击鼓,全线压上,步兵、骑兵一起呐喊着向前冲锋。尉头骑兵的阵脚开始动摇。
力迪多在草原上多次和别的部落开战,多数都是零星小规模的野战。大不了就是面对面的相互砍杀。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战法。他的战马向前冲了几十步,就被退下来的部下挡住了去路。他气得举刀砍杀了两个逃兵,也无济于事。他不甘心地四下观察,见到头顶金盔,红缨闪亮的班勇,挥舞一把大刀,力战三个尉头骑兵,毫不怯战。他在心里叫一声好,就要拨马前去助战。
就在此时,又是一声炮响,从尉头骑兵溃退的方向,杀来一支骑兵。原来是马武和籍燧的两支小分队合并一处,前来参与围歼力迪多。
被四面包围的尉头骑兵,完全丧失了斗志,腿脚完好、马儿还没受伤的士兵,指挥着坐骑只找有缝的地方突围,根本不敢接战。只是马武和籍燧的队伍人数不足以围挡住溃逃的敌军,被力迪多带领一百来人突围而去。
这一仗,尉头骑兵被汉疏联军基本消灭,死伤六百多人。尉头残兵跟随力迪多,一路狂奔,一口气败退几十里,直跑得马吐白沫。力迪多估计汉军停止了追击,这才命令队伍停下。
他左右环顾,发现菲忠、番辰居然还跟着冲了出来。但自己带出的近千人的骑兵队伍所剩无几。这些人都是尉头国赖以在草原立国的顶天大梁啊!说没有就没有了,他沮丧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菲忠喘息刚匀,就凑到力迪多跟前说:“大王,我说班超诡计多端,不好对付吧?前年龟兹国几万人都被班超打得大败。我看,还是赶紧去找康居军队吧。”
力迪多没好气地呵斥道:“人也死了,仗也打败了!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我力迪多都打不赢的仗,未必康居人就能打赢?”
菲忠被呛声,不敢发火,仍然好言好语地安慰力迪多:“毕竟康居国派了一万骑兵,大王再从尉头调些精兵协助,再战班超,如果取胜,我们两国合成一国,大王你来当国王,我就当副王,怎样?”
菲忠开出如此诱人的条件,力迪多不由眼睛发亮,沮丧的表情瞬间被惊喜替代,他不相信地问道:“你没开玩笑?说真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菲忠毕竟是个站着拉尿的爷们!”菲忠挺直腰板,豪气冲天地说道。其实,他也知道,目前疏勒已经立了成大为新国王,就算他得胜回国了,康居人还不知道让不让他复位。不如将这顶大帽子做个顺水人情送给力迪多,让他拼死冲杀。再说,到时候,疏勒国人多,尉头国人少,谁能真的当上这个国王也不好说。
力迪多身上的疲惫被菲忠的一番话一扫而空。他站起身,招呼手下围拢到自己身边,说:“尉头国的勇士们,不要跟死了爹没了娘一样,像霜打的苜蓿草。汉狗凭着诡计,赢了我们,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我们一定要报仇!康居国大王谢申派来了一万骑兵来攻打疏勒国,本王决定再回国招兵买马,和康居国大军一道,攻下疏勒,消灭汉狗!疏勒王菲忠说了,只要打下疏勒城,我们两国就是一家人了!疏勒城里的好东西都是大家的,财宝、美女、牲口随便拿!大家回部落去,把你们的奴隶、家人都动员参战,人多力量大!”这些唯利是图的尉头兵将和他们的国王力迪多一样,都是些目光短浅、唯利是图的莽夫,根本没有想到这只是菲忠给他们画的一个大饼。
康居左将军禹都见尉头骑兵吃了败仗,传令加快步伐,朝汉军追来。
汉军初战告捷,不再恋战。班超见敌我军力相差太多,率军退回到盘橐城里,紧闭城门,高挂免战牌不再出战。班超传令:“擅自出战者,斩!”
盘橐城内的军民经过两次和龟兹军队的对垒,早就积攒了丰富的防御经验。面对来势汹汹的康居大军,军民在班超的指挥下,各就各位,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做好了准备。
康居大军人数众多,打仗却不太积极。他们是受番辰的蛊惑,为了钱财而来。从上到下,谁也不愿意死战。攻打了两三次,见汉军防守甚严,没有一丝破绽,康居人也就围而不攻。
力迪多则不然,一是他和菲忠沾亲带故;二是菲忠亲口许诺他攻下城池之后,他来当国王;三是他在之前吃过汉军的亏,一心想着报仇。康居大军统帅禹都乐得清闲,让力迪多天天派人到盘橐城下骂战,妄想激怒班超出城决战。
禹都眼看班超城门紧闭,准备充分,暂时占不到便宜。于是,又分兵四千前去进攻疏勒城。疏勒新国王成大负责守卫疏勒城。班超派去郭恂带了田虑等人前往支援。疏勒城远比盘橐城更加易于防守,班超心里一点也不担心。
这一天,力迪多亲自赤膊上阵,隔着壕沟领着几十个手下士兵或坐或站或躺,一边敲锣打鼓,一边起劲地骂城头上的汉军。刚好又在汉军弓箭的杀伤范围之外。力迪多操的是流行于龟兹、焉耆一带的吐火罗语。城上的汉军绝大多数听不太懂。可是班超能听懂啊!班勇不能全部听懂,但骂人的话还是能听得几句。乌孙、差布、楼义等人,都是在多民族地区长大的,各民族语言的脏话从小就会说会听,也听得懂力迪多等人满嘴喷粪的脏话。大家在城头上被骂声、锣声、鼓声等骚扰得气满胸膛,纷纷要求出城决战。
班衡带着大家的意见来找班超。班超笑笑:“骂人能使你们少一坨肉,还是少一枚五铢钱啊?他有劲,你让他骂去!人家只是有劲没处使嘛!”
班衡说:“二哥,今天来骂战的那个力迪多,出尽洋相!他光着膀子,还对着我们尿尿!你说,这种人怎么还能当国王?!”
“力迪多亲自出马来了?好的很!你去把皮子叫来!”班超有了一个主意。
不一会,皮子来到班超的房间。
班超问皮子:“皮子,大家都说你箭术了得,该你表现的时候到了。明天,你趁力迪多出来骂战的时候,给他来上一箭,只要射中,我就给你记大功一件!”
皮子为难地皱眉说:“他在壕沟之外,离我们太远,小可射不中啊!”
班超说:“当然不是让你在城头上射箭啦!我早已派人从城中挖好了一条地道,直通壕沟边。明天,你悄悄从地道出城隐蔽,瞅准机会,射杀力迪多!”
第二天,力迪多吃饱喝足,又带着人来到壕沟边,开始骂战。他让手下人身穿女人的衣服,头发梳成汉人的式样,装扮成汉人的样子,在壕沟边摇摇摆摆,挖苦讽刺汉人是女人。城头上的汉军士兵也高声回骂。
骂到性起时,力迪多尿急,又和昨日一样,对着城头上尿尿。一边尿还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地嘲笑汉军无能。
就在这时,对面壕沟边一丛红柳后面,早就藏身此处的张皮子瞅准机会,突然直起身来,对着力迪多射出了一箭。张皮子待箭射出射完,顾不上看看射箭的效果,立即转身往城墙拐角处跑。那里有个吊篮早已等候多时。
张皮子回身跑开的同时,就听得力迪多喊了一声“啊呀”。他知道此箭一定射中了!
力迪多童心大发,正在专心用尿嗞着地上的一丛马兰花。没料到张皮子就隔着自己五十来步远,向自己射出了利箭。他听到弓弦响,下意识地一抬头,只见利箭正奔着自己的胸口而来。他吓得双臂夹紧,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利箭噗嗤一声,穿透了他的左腋下。力迪多仰面栽倒。
力迪多身边的士卒全都自顾自在那里骂街,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根本没想到汉军会来这么一出。见大王倒地,大家伙一时半会都没有反应过来。两三个手脚麻利的士兵,见到对岸张皮子飞奔的身影,抄起刀剑、弓弩开始追击。等靠近城墙,进入汉军弓箭的射程之内,城头上早就严阵以待的汉军士兵,一阵箭雨,几个尉头士兵只得止步,干瞪眼看着张皮子被急急地吊上城头。
力迪多的伤在腋下肉厚处,没有伤到骨头。但汉军的三菱铁箭头好生了得,生生把力迪多的腋下拉开了一个鸡蛋大的贯穿创口,创口血流不止。和耿恭防守金蒲城一样,张皮子已经在箭头上涂抹了一种毒药。力迪多的伤处的血液冒着泡沫往外渗出。经过简单包扎,四五个人抬着力迪多,往营帐退去。城头上的汉军一阵欢呼!
禹都听说力迪多受到重创,特来探视。只见力迪多牙关紧要,满面青紫,嘴唇哆哆嗦嗦,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禹都大吃一惊,他问随队的军医:“我看箭伤没有伤筋动骨,如何这般厉害?”
军医也曾听说过匈奴人在金蒲城被耿恭毒箭退兵的事,知道是汉军的毒箭使然:“将军,我听说汉军的毒箭非同小可,牛马中箭都难逃一死,何况是人啊!”
禹都闻言色变。心里的算盘开始拨打的哗啦啦直响:如此说来,和汉军为敌,后果很严重啊!赶紧得给大王上书说明,咱没必要来给菲忠当这个替死鬼!
菲忠带着番辰正好也来探视。路上遇到禹都,问道:“将军,听说力迪多受伤了?”
“唉,中了汉军毒箭,恐怕性命不保啊!”
番辰有些埋怨道:“实实在在攻城不就没这些事了?天天骂战有个屁用!”
见禹都脸色不好看,菲忠赶紧带着番辰走了!
尉头营帐中弥漫着不详的气氛。
班超在城头上看得真切,知道力迪多受了重创,心头又生一计。
当夜,班衡带领两百多精兵,手持火把,肩背环首大刀,悄悄打开城门,绕过康居兵营,来到尉头军营。
尉头军营中,灯火通明。因为大王力迪多受伤后,病势凶险,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清醒时,破口大骂汉军,一口一个汉狗,喊着要报仇。昏迷时,满嘴胡话,喊打喊杀。军营里守护的人不敢怠慢。
大家一时间失去了主心骨。
班衡带人隐蔽到下半夜,点燃火把,一起鼓噪呼喝,围着尉头人的军营放起火来。尉头军营大乱。从睡梦中醒来的将士们,抓着衣服,胡乱地拎着手中的武器,从营帐中冲出。只是失去了力迪多的指挥,大多数人犹如无头的苍蝇,找不到进攻的方向。
班衡遵照班超之命,保存实力。见尉头军营中火势越来越大,悄悄退兵。
这一场大火,烧得力迪多惨不忍睹。人员死伤过半,辎重物资全部被毁!最可恨的是康居人近在咫尺,却不援手。眼睁睁看着尉头大营被烧得人仰马翻。
康居人不肯伸手帮忙,完全在班超的意料之中。康居人初来盘橐城,班超就下书给禹都说:“将军远道而来,所为无非金帛之利。大汉幅员辽阔,物产丰饶,康居所需,无非大汉九牛一毛耳!力迪多乃菲忠姐夫,其人又妄想当疏勒国的国王,他来攻打我们还情有可原。将军何苦为菲忠舍命?将军如若退兵,我将上奏天子,速派使臣出使贵国,共商攻灭匈奴大计。我们两国世代友好,成兄弟之邦,永不为敌!此善之善者也!”
禹都没有回话,但其攻城势头明显减弱。班超又命部下,偷营劫寨只找尉头军营,放过康居军营。几次三番,禹都也明白了班超的意思,开始按兵不动。
盘橐城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机会。
力迪多清醒过来,得知康居人不肯帮忙,心里更加忧愤,竟然吐出了一口鲜血。他的国相申建见势不妙,赶紧命令大家拔寨回国。
尉头兵慌慌张张收拾好火烧之后剩余的一点物资,也没有跟康居人招呼,就拔寨踏上了回尉头国的路途。
尉头人将力迪多抬上一辆牛车,左右护卫着,踏上归国之路。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尉头人一行七百来人,逶迤行走了三天之后,来到一处山脚下。此地林木繁杂,道路狭窄。道路两旁,耸立着参天的云冷杉。高的十几丈,矮的好几丈。林间空地上,历年的松针铺得跟厚厚的地毯一样。尉头军队无精打采地进入林中道路,载着力迪多的牛车吱扭扭夹在队伍中间位置。队伍里的人谁也没想到,在远离盘橐城近百里的山林中,汉军为他们布置的一处坟场!
走在尉头军队前头的是尉头国国相申建。他骑在马上,心里正想着心事:回到尉头国,如果力迪多死了,是立他和疏勒夫人生的儿子,还是立他和尉头国夫人生的儿子呢?一个儿子暴躁,一个儿子文弱,立了文弱的,自己好控制,又怕暴躁的儿子不服。立了暴躁的又怕控制不了,对自己不利。他正在左右为难之计,座下的马忽然四肢一软,“噗通”一声,掉进了陷马坑!他吓得“啊”的大喊一声。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得林子里边,一声响箭飞向空中。随后便是震天鼓声和汉军喊杀之声。尉头士兵赶紧各拿刀枪,面朝两边的树林。可是树林里并没有一个汉军出现。而是哔哔啪啪的声音越来越响。忽然,听得有人大喊一声:“不好,起火啦!”
尉头军队发现林子着火时,火势已经将他们紧紧包围。队伍前头和队尾的士兵,撒开腿想往火圈外冲锋,被迎头阻击的汉军一阵乱箭射杀。偶有命大的,带着满身的烟火,好歹冲出了火圈,等待他们的却是汉军环首大刀冷酷的砍杀。云冷杉富含松脂,火势越大,烧得越欢。加上火圈外围布满了汉疏士兵,尉头人就算插翅也难逃活命。
这是郭恂带领疏勒城的部分守军,遵照班超的指令,提前埋伏在此。“火将军”籍燧再次立功!尉头军队被大火烧得一个不剩。可怜英雄一世、无知无畏的莽夫——力迪多就这样葬身火场,以这种窝窝囊囊的方式告别了人间!
这一场大火烧得禹都心惊胆颤,他终于明白,和汉军作对,绝对是死路一条!
可是,禹都如果就这样不体面的撤军,颜面上无论如何也下不来台。他心急火燎地不知如何处置。
这一天,康居军营外,来了三人三骑。领头的是班勇。
班勇不卑不亢地来到禹都面前,用佉卢语朗声说道:“尊敬的禹都将军,我乃大汉将兵长史班超之子班勇,奉长史之命,前来慰劳将军!”
禹都听到班勇的佉卢语说得如此流利,不由大吃一惊。他上下打量着班勇——只见班勇年纪在二十五岁上下,气宇轩昂。他面色白净,鼻如悬胆,剑眉朗目,五官轮廓分明。他头带皮冠,身穿皮质铠甲,身披大红色斗篷,浑身干净利落。
禹都顿时心生好感,问道:“班公子到西域几年了?”
“快六年了!”
“你的佉卢语说得如此流利,师从何人呀?”禹都没有问班勇所来何事,居然和班勇聊起了家常。
“在下的拙荆是西域弥国人,相处日久,自然就学会了!”
“哦!你还是我们西域的女婿呀!不错,不错!除了佉卢语,公子还懂得何种语言啊?”
班勇谦虚地回答道:“于阗语、吐火罗语略知一二,还不是很精通!”
禹都又用于阗话赞叹道:“公子懂得好几种西域语言,比我们本地人还要厉害哩!”
班勇立即用于阗话回答道:“不敢,不敢!”
见班勇听懂了,禹都更加高兴。他也喜欢有才的人。他转入正题,用吐火罗语问道:“我们双方还是敌对阵营,公子所来何事呀?”
班勇答道:“家父早就知道禹都将军是康居国大王倚重的重臣,征伐四方,无所不克。但此次攻打盘橐城并非所愿。菲忠暗通匈奴,反叛大汉,纯粹是助纣为虐。何况历史上匈奴与康居多次交战,并不亲善。如果匈奴势力坐大,对康居国也是一个威胁,并无丝毫益处。盘橐城军民不想与康居国结仇,情愿多与金帛,与康居重归于好。”
班勇言简意赅,说明了来意。
禹都正要找台阶下,听说了班勇的来意自然十分愿意。双方很快达成了协议。
但禹都毕竟与汉军还不是朋友。他没有答应班超要求留下菲忠和番辰的要求,带走了两人。在路过疏勒国的乌即城时,康居顺势进占。留下番辰和五百军士。番辰自封为乌即王,公开与汉军为敌。乌即城成了楔入疏勒国的一颗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