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威武森严的江都六扇门大堂里,十几个火把将屋内照得灯火通明。
桌案对面,一捕头胆战心惊地看着面前这十几个人。方才进来之前,他们每个人都亮出了自己的腰牌——一位羽林军都统、一位江南巡阅、十名羽林军护卫和几个太监。这些人都众星捧月般地围在当中一人左右。
那人看起来气宇轩昂,仪态不凡。
他是谁,还用想么?
事关重大,捕头不敢怠慢,急忙悄悄命人连夜进京去请总捕头于铁,自己则颤巍巍地站在一旁听候差遣。
看了看陆续来到院外的六扇门官差,赵宫赞厉声问道:“人都来齐了吗?”
捕头唯唯诺诺:“来了二十人,还差三个,家住的远些……”
回头略一看面无表情的中元,赵宫赞不耐烦地把手一挥:“不等了!这就出发!”
三十来号人骑着快马闯进王海洋府上,将他还在睡梦中的一家老少几十口全部拿住。
王海洋似乎还未睡醒。看了看面前的情形,他竟露出一副不服不忿的样子:“你们是谁?竟敢这么对我!瞎了狗眼了!”
听他出言不逊,赵宫赞上前抓住他的头发就是两个耳光。
“肏你妈!我是你祖宗!”
王海洋被打得一激灵。他定睛一看,原来面前的这个人是赵宫赞,便赶忙软了下来。
“原来是赵官爷!下官不知法犯哪条,为何如此对我?一定是误会!”
“我问你,景云在哪?”朝他脸上啐了一口,赵宫赞也不和他废话。
“景云?什么景云?下官不认得啊!”
见他又装糊涂,赵宫赞抬腿又是一个窝心脚。
“就是你花五千两银子从云江阁绑来的清倌!”
景云被绑来后,死活不肯就范。王海洋一气之下往她嘴里塞了砒霜,而后扔到柴房里。
转了转眼睛,王海洋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倔强的小丫头会和江南巡阅使搭上关系。可眼前的阵势已让他感到事情的复杂。沉默片刻,他暗忖不管怎样也不能说出实情,只能一扛到底。
担心景云出事,中元强忍住心中的忧虑来到王海洋身前:“王大人,知道我是谁吗?”
抬起母狗眼瞟了瞟中元,王海洋又看看赵宫赞,心想连四品巡阅都恭敬的人,至少是个宗室。
鼻子里微微哼了一声,中元冷冷地说道:“王海洋!单凭你这么看我,就是死罪一条。你若从实招来,还可让你一家老小活命,否则只有满门抄斩的份儿!”
满门抄斩?
王海洋心里一翻个,知道来者不善,忙用手指了指后院的柴房。
柴房里黑暗潮湿。中元命人点了火把,借着火光,只见一个人躺在柴垛上,被捆得结结实实。
“景云!”待看清景云的面孔,中元忙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来到近前,他发现景云已是七窍流血,奄奄一息。
“景云!景云!”心头一沉,中元在她耳边一声声的呼喊着,期待着能将她唤醒。
良久,景云才微微睁开眼睛。
“震元哥……你来救我了……”
“景云!”摸了摸景云冰凉的手,中元不由泪流满面,“我来晚了!”
两个羽林军护卫用刀割开绳子。中元颤抖着将景云抱起。
“震元哥……他们要往我下面……我不从……他们就喂我毒药……”
“景云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了……”掏出手帕擦拭景云脸上的血迹,中元发现她已中毒太久,有些地方竟然凝成血块。
“快去找郎中!”
皇帝的一声怒吼惊醒了周围的人。两个六扇门捕快赶忙出去请医官。
“震元哥……我不想死……我还要攒够了钱跟你朝夕与共呢……”说着说着,景云的声音已是越来越微弱。
“景云你不会死的!无论如何我都要救活你!”抚摸着景云的额头,中元犹如万箭穿心般难受。
努力冲着中元浅浅一笑,景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了拉他的手。抹了一把眼泪,中元赶紧握住,两人的手扣在了一起。
“震元……我喜欢你……”
郎中来时,景云早已是粉骨残躯血染衣。
“王海洋!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看着景云的尸体,中元已是血灌瞳仁。略一侧目,他对身后捕头道:“你们六扇门的那些法子都给我用上,只是不能轻易让他死,明白吗?”
“诺!”
花钱命人治办丧事,众人又忙了一宿,待一切办妥时,天已大亮。
江都府门外,知府韩俊波率领主簿、通判及三班衙役恭恭敬敬地在府门口跪迎皇帝銮驾。从那不停抖动的身躯来看,他着实吓得不轻。
按照昨天王海洋告诉他的消息,赵宫赞只是带着十几个随从住在云江阁,整日里名酒美女伺候着,似乎没什么异常。可今日一早管家来敲门,说是盐运衙门来人告诉他王海洋已被赵宫赞还有六扇门的人抓了,更要命的是,抓他的人是皇帝。
皇帝什么时候来江都了?
韩俊波的第一反应就是跑路。
他太了解王海洋。这人根本就是个怂包。进了六扇门,只要几个耳光打下去,肯定什么都召。这么多年和他狼狈为奸,皇帝能放过自己吗?
还没来得及收拾细软,六扇门的捕头就来传旨:“圣上钦临江都,着韩大人出府相迎!”
没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来迎皇帝。
马蹄声越来越近。他抬眼一瞄,只见一人身穿明黄服饰翻身下马,几十个威风凛凛的侍卫也都滚鞍站在身后。
来不及多想,他赶忙低头高声喊道:“臣江都知府韩柯恭迎圣驾!”
话音一落,他忽觉四下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声响,猛一抬头,只看见赵宫赞正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
“赵官爷!”话音颤抖,韩俊波明显底气不足。
赵宫赞微微一笑:“韩老弟,起来吧,皇上在里面等着你呢!”
原来皇帝早已进了府衙。韩俊波忙起身撩袍一路小跑来到正堂。
“城南的云江阁知道吗?”
皇帝的语气很平缓,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韩俊波很难揣摩到他的心思。
“回陛下,微臣知道!”
“那就好!你和赵巡阅带几个人去把那里查封了,不许任何人出入,将那儿的鸨母立刻押入大牢。”
“微臣遵旨!”
韩俊波想的没错,王海洋在牢里没挨几脚便将行贿受贿、纵贩私盐及如何害死景云、卉珠和其他女子的恶行全部招认。
拿着一纸供状,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的名字,中元不由感到一阵眩晕。一个小小的江都府,几乎所有的官员都不干净。
把五姨送入监牢后,韩俊波便马不停蹄地回来交旨。
“韩柯,朕且问你,你知江都府六载,与盐运使王海洋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置江都盐税于不顾,该当何罪?”看着冷汗涔涔的韩俊波,中元面沉似水。
面对皇帝的质问,韩俊波只觉眼前一黑,脚下一软栽倒在地:“微……微臣……冤枉……”
“冤枉?你身为五品命官,值此国难当头,不说为国出力,反而败坏纲纪,中饱私囊,还敢喊冤!若真有冤枉,你下去说给王海洋听吧!”
两名六扇门捕快上前把韩俊波带下堂去。中元命那位六扇门的捕头暂行江都府之职,又下令将供状上的大小官员全部捉拿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