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转眼过去,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宁江月都在努力练习着这幅祝寿图,前前后后扔了不下几十幅,雨儿作为陪读大丫鬟,常常一天就要烧个七八回。这些草稿都是保密着的,毕竟谁也不知道,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不该存在的人,做些不该做的事情。
这天倒不用起得很早,宁纪中很早就去了宫里上朝,正式的生辰宴请则是从下午开始。得知这个时间,宁江月又是一番紧张。蝴蝶这种生物向来是喜暖怕冷,午间暖阳想照,它们也就喜欢四处飞舞,可到了晚上,温度下降,它们也会找地方躲起来。
然而担心也没用,时辰已经定下,断然不会更改。宁江月也只能祈祷什么才艺表演能早点安排,安排她上场的时间也能早一些。
宁纪中下朝回来,带着一家人吃了些东西垫胃,又做了一番准备后,就备下两辆马车,向着皇宫进发。宁纪中与宁江月坐前一辆三匹马拉着的,方宛带着宁芙宁荷坐后一辆,两匹马拉着的。
坐在车上的宁江月,不时就要左动动右动动,活像个小孩子。宁纪中看了好笑,便问她:“你这是做什么,一直扭来扭去,衣服没有穿好么?”
“让爹见笑了。”宁江月红了脸,乖乖坐着一动不动,“就是许久没有穿过这么正式的宫装,有些不习惯。”
“哦?也是……”宁纪中先是疑问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自从方雪兰去世,家里就没了正妻,许多需要正妻带嫡女出席的场合,因为他的照顾不到,也就没让宁江月去。这样想来,宁江月的确是很久没有穿过如此正式的衣服了。
宁纪中微不可查地叹出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宁江月,他亏欠甚多,对宁江敏,亦是如此。可是他更心疼的,到底还是宁江月这个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步一步出落成现在的大姑娘模样,对于宁江敏,他的感情淡薄了许多,也就谈不上心疼不心疼。
马车停在宫门前,自有侍卫上前请下车里的各位大臣极其家眷,再进行一番检查。确认无误之后,才会让他们乘坐小轿,去往目的地。因而宁江月下车之后,就被宫门外停放着的整整齐齐的三排小轿跟镇住了。
宁江月忽然有些好奇,宫里现存的轿子,到底有多少顶才能让他们这么用?这个答案自然是无解的,她想着,大概宫里即便是掌管内务的内务府总管,也是不知道准确数字的吧?
检查完毕,一顶小轿在宁江月面前落了轿,而抬轿的则是六个看着瘦弱不已的小太监。宁江月和他们亲切地道过谢,便上了轿。意料中的抬不起来或是颠簸并没有发生,一路平稳地让宁江月差点以为自己还在马车里。
宁江月坐在轿子里百无聊赖,只觉得轿子东拐西拐,走了一波又一波,还是没有到达目的地。出于无聊加好奇,宁江月掀开了两侧的轿帘,细细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前边的那抬六抬小轿,里边坐着的就是宁纪中了,而她后边跟着的,若是她没猜错,大概就是方宛宁芙和宁荷了。
一路走着的,两旁皆是巍峨耸立的雕梁画栋,以及随处可见的绿树红花,脚下走着的路,也是大小差不多的鹅卵石铺就而成,宁江月不自觉地就看得入了迷。随着小轿稳稳地绕过一道拱门,真正的景色出现在宁江月眼前。即便不用人说,宁江月也猜出了这个地方。
周围全是各种珍稀的花草树木,红得艳,白的素,让人目不暇接的地方,除了本朝宫里的花园子,大概也只能用聂承焕的玻璃花房来说事儿了。
轿子很快就落下,轿外站着个青涩的小太监,见她掀开轿帘,忙不迭地伸出手扶着:“奴才参见您大小姐,还请您大小姐跟着奴才走。”
宁江月闻言没有说话,而是下意识地看向了前边的宁纪中。此时的宁纪中正和给他引路的小太监说着什么,两人边走边说着,似乎是旧相识。宁江月抿了抿唇,暗叹宁纪中不靠谱,但还是微笑着把手搭在那太监的手上,行了个半礼:“如此,便麻烦公公了。”
小太监红了红脸,没再说话,打了个千儿,便弯着腰,扶着宁江月往前走。后边陆续到达的方宛宁芙宁荷有了宁江月的示范,一个一个有样学样地撑着自己该有的气场,跟着小太监走。
穿过一条不算长的回廊,扶着宁江月的小太监和前边给宁纪中带路的小太监,在岔路口分开,各自选了个方向往前。宁江月楞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浅笑着询问扶着她的小太监:“公公,不知为何要分开走?”
“宁大小姐有所不知,宫里的宴席,男眷与女眷是分开的。男眷走那边,女眷就走咱们这条路。”小太监笑呵呵地解释着,“不过等下入了座,还是能看到宁大人的,宁大小姐不必担心。”
“原来如此,多谢公公提点。”宁江月了然地点了点头,对小太监的好感直线上升。很快就到了花园里特别建造的露天宴会厅,两边排成长长的位置,中间隔着不宽但很长的水路,水池里荷叶田田,游鱼跃动,但因尚是早春,荷花并未开放。水路的中间有个校场大小的方形台子,台子周围的护栏用红绸围挡,倒也好看。
而这独特的席位,也让宁江月终于明白了,明明男女都能见到,还要分开走。原因竟是,两边的席位除了皇帝的位子可以两边都走得通外,再无其他联通路径。
宁江月细细瞧着两边的席位,位子上三三两两,竟已经坐了许多人。
小太监这次不用宁江月问,主动向她解释着:“我们面前的这一列,坐的都是女眷,女眷们的排位是根据大人们的官职来排列的。因而大小姐左边坐着的,是五公主。”
“怎么会是五公主?”宁江月诧异不已。不管怎么排位,五公主都断然不该是和她并排而坐的。
“奴才听说,是五公主对宁大小姐颇为赏识,特意和皇上请了这个位置,陪伴宁大小姐的。”小太监想了想,将宫里最近一直在传的不知真假的谣言说给了宁江月听,“奴才也只是听说,并未见的,还请宁大小姐勿要太过计较。”想了想,小太监又补充了一句。在宫里混久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是门清的,只是他觉得宁江月这个人不像其他主子那样,才一时没忍住,将听来的话说给她听。
“公公放心,江月不会当真的。”宁江月明白他的意思,温婉地笑了笑,安抚着小太监。
五公主还没到,她刚落座,倒是右边紧跟着就落座了不少人。宁江月看过去,才发现也只是坐下三个人罢了,还都是她认识的。方宛、宁芙、宁荷。见此状况,宁江月也暂时将五公主抛到了一边。她们能坐在一起,实在是太好了。她还怕不做到一起,宁荷再惹出什么乱子,方宛会压不住。现在倒是不用担心了。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推移,两边的座位渐渐被衣饰华丽的高官及其家眷们坐满,而她左边往上数的位子,除了紧挨着她 五公主,其他公主皇妃们也早早就到齐了。宁江月下意识地看了看对面,寻找着宁纪中的踪影,却没有看到。
正在宁江月想着,那方台子的作用以及才艺表演要在哪里表演时,两边的席位间突然冒出几个身穿侍卫服的宫廷侍卫。他们两两一组,抬着两根一分为二的圆木,其中一个轻功施展,飞到台子上,而留在席位上的侍卫,则抱着圆木的一端,缓缓向外推送。
这一系列的动作看似简单,宁江月却知道要做好是要废不少力气。台子虽然离两边席位不远,但圆木却是极重的。递圆木的那个人若是臂力抓力不足,很可能方台子上的侍卫还没摸到圆木,圆木就已经坠进水里了。
侍卫们像是练习过许多次一般,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一根圆木传完,就再穿一根过去。台子的两面各搭了四根圆木,又有人在圆木上铺了两层席子,一层红毯,两座简易架桥就这么搭成了。
周围全是赞叹的声音,宁江月却觉得索然无味,甚至有些不明就里,她淡淡地看着那个台子,想不明白如此大费周章的意义何在?就只是为了阻隔两边席位的连通性?
“觉得如何?”宁江月想得出神,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利落的女声,肩上也多了一只漂亮白皙的玉手。
宁江月被吓了一跳,浑身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她回过头看着来人,慌忙起身行礼:“江月见过五公主,五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哎呀我发现你特别重礼仪啊!”五公主调笑地看着她,伸手将她按回了位子上坐着,“现在又没人看咱们,你那么多礼干什么?”
“江月与五公主尊卑有别,理当行礼。”宁江月还想行礼赔罪,奈何五公主死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五公主察觉到她想起身的力度,有些无奈:“什么礼节,都是些虚的,以后咱们见面,用不着这样,记着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