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这是何意?”宁江月皱紧了眉头,不太明白。从上次中秋她就觉得奇怪,说是当今最受宠爱的五公主要面见各家子女,又偏偏要出些才艺、诗词歌赋,名为戏耍,实为考校。
而今又要趁着寿辰,让三品以上官员带着家眷一起赴宴,根本就是本朝史无前例的事情,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宁江月面上淡定,心里却不停地思索着。
“这个,为父也不清楚。”宁纪中顿了顿,也很无奈,突然就冒出这样的消息,怎么看都有问题。
“那爹的意思是?”揣摩完皇帝的意思,又要揣摩宁纪中的意思,宁江月心里颇为苦闷,就不能直来直去的说个话么?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跟你说一声,这段时间,你带着芙儿荷儿,好好练练才艺和礼节,别到时候让她们俩怯了场子。”宁纪中露出个笑模样,悠悠地说着,“上次你带她们俩去船舫就照顾得很好,这一次,还有我在,你也不用太担心。”
“不带江敏吗?”闻言宁江月楞了一下,宁纪中话里话外根本没提宁江敏半个字,这是根本不准不让她露面的意思?
“江敏在外长大,许多宫廷礼仪都不懂,去了也只有冲撞贵人的份儿,还是让她留在府里吧。”听到宁江月提到宁江敏,宁纪中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了,他淡淡地寻了个早已想好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说的理所应当,“行了,我这儿没别的事儿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宁纪中下了逐客令,宁江月也就没有多呆,和宁纪中行礼之后缓缓退出了书房。雨儿和拾烟已经在院子里候着了,见她出来,都忙不迭地凑了上来。
“大小姐,老爷找您什么事儿啊?”雨儿先一步扶住了宁江月的胳膊,小声地问着。后来的拾烟也在旁边跟着,护着宁江月的四周,生怕她摔着哪儿。
“没什么,不过是说圣上寿宴,要带家眷,让我多准备些。”宁江月依然没有弄明白皇帝的意图,但既然他意已决,作为子民的宁江月也只有应承的份儿了。只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能准备个什么才艺?跳舞是断然不行的。且不说之前五公主已经见过,就是她现在的手也没办法跳出当时的神韵。
那支舞的诸多动作,都要靠两只手的灵活动作来展现细节,而她现在的左手连轻微弯曲都做不到,更慌乱那些花样繁复的舞蹈动作?虽说不是这几天就要去,可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没个三四个月,她的手根本好不了。
宁江月一时陷入两难,唱歌也不是不行,可到底还是俗气了些,加之现世所存的曲子,多是些文人骚客写给烟花之地的女子的淫词艳曲,乍一听颇为文气,可细想之下,全是些靡靡之音下流之词。
她到底还是丞相府里的千金嫡女,冒冒失失地唱了,根本就是堕了丞相府的威名。丞相府如今本就是多事之秋,她要做的,是展示一个丞相府该有的气度和仪态,而不是在现在的古怪言论上,雪上加霜。
“大小姐在想什么?”拾烟陪着走了一会,见宁江月心事重重,便开口询问,“可是要准备的太多,您愁着了?”
“是也不是……”宁江月抿了抿唇,还是说出了口,“我爹说,让我带着芙儿荷儿准备一些才艺,可我受了伤,又能准备什么才艺?”
宁江月的话让雨儿和拾烟齐齐难住了。她们也知道才艺表演,怎么也脱离不开一双手,一双|腿脚,可偏偏宁江月伤的,就是手。俩人互相看了看对方,又一齐看向了宁江敏院子的方向,心里恼恨。
若不是为着那个没良心的人,她们大小姐何至于此?
宁江月细细叹了口气,没有在说话,她们拿不出主意,本就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心底还是有了一丝怅惘。
她也没了再去方宛院子里的兴致,让雨儿去传话,她带着拾烟先行一步,回了院子。午饭也没吃晚饭也没吃,从回了院子就上了床,沉沉睡去。
第二日再去书院,杨雪华和韩蓉歌,都拉着她嘀嘀咕咕,说着这次带家眷的皇帝寿宴,要如何准备。宁江月听她俩说着,无辜地晃了晃缠着纱布的左手:“你们还是替我想想,怎么应付过去吧。”
她本是开个玩笑,不曾想韩蓉歌却奇怪地看着她,欲言又止。宁江月被她这幅样子搞得好奇心满溢,拉着她一直不停地询问:“你有法子就快点告诉我,别没得拖着我,我昨天一天东西都没吃,愁死了。”
“看来,我们的宁大才女是当局者迷了。”韩蓉歌在自己的位子上坐着,戏谑地看着宁江月变脸。经过韩蓉歌这么一说,杨雪华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拿着帕子遮了,小声地笑着:“呵呵,我也明白了。”
“怎么你们都明白了,偏我一个还在糊涂着?”宁江月坐在她俩中间,不依不饶,眼看着就就要哭给她们看了。到底还是杨雪华心软,拉了拉她的袖子,给她解释:“好了,别耍小性子了,跟你说就是了。”
“快说快说。哼,还是雪华最好了,蓉歌讨厌死了。”宁江月难得撒了一回娇,索性也就不端着,撒娇到底。
“你写字或是画画,都好。”杨雪华温婉地笑了笑,提过宁江月用过的笔墨,在纸上随手画了一朵墨色的蔷薇,递到宁江月面前,“你切看看,这朵花有何不同?”
宁江月疑惑不解地接过纸张,纸张上的花儿散着淡淡的茉莉香气,是她闻习惯了的味道。再仔细看了看,却没发现这花儿和别人的花儿到底有什么不同,不都是笔墨随意画出来的花儿么?她虽然画画不错,也仅仅是不错,比起大家画作,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你啊,果然是当局者迷。”杨雪华也被她磨得没了脾气,索性又用自己的笔墨,重新画了一幅一模一样的墨色蔷薇给她,“喏,两两比对着看,再看不出来,我们可就不管你了。”
宁江月有些羞赧地接过新的一张纸,两张纸铺开来在面前的桌子上,细细比对着。她心里有些焦躁难安,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尴尬、愚笨过。很快,宁江月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她诧异地看着两人,有些不敢相信:“你们是说,我的砚台?”
“可算发现了。”韩蓉歌拊掌叫了一声,颇为兴奋。
“嗯,我们正是此意。”杨雪华内敛许多,她想得,比韩蓉歌还要多一些,“届时,你让宫女给你支个画架,笔墨就用自带的,砚台里要记得多撒些月季蔷薇之类的花粉。咱们这儿春天到的也算早,若是天气好,想来那天也该有蝴蝶了,到时候你写两个字画两朵花儿,招来几只蝴蝶,岂不美哉?”
“这个不错是不错,但太容易出问题了,万一天气不好,蝴蝶是不会有的。万一是在室内摆宴,任外边蝴蝶再多,也闻不到我画纸上的香味。”宁江月考虑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不如我们先提前搜集一些蝴蝶养起来,然后那天直接带进宫去。”
“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过那天必然是在室外的。”杨雪华沉思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说道。
宁江月和韩蓉歌都齐齐看向她,不明白她为何如此确认,杨雪华却是害羞地笑了笑:“你们忘啦,我爹可是礼部尚书,这些事情,都归他安排的。”
两人了然地点了点头,三人一直平辈论交,倒是一时想不起,对方的爹是什么官职了。
想好了才艺展示,宁江月也松了一口气,有了目标就好办,蝴蝶的安排虽然和杨雪华有了分歧,但总体上是已经确定了的。宁江月在家里想了两天,也算是想通了。就按杨雪华说得操作,到时候能不能引来蝴蝶,就全靠天意了。若是不来,她就是一幅平淡无奇的祝寿画,若是来了,那就是给她的画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不枉她重生一次。
想通透了的宁江月也不再多纠结,每天回来除了处理一些府里的大事小情,就是缩在自己的屋子里练习作画,让拾烟拾茗出去搜集花粉。
她素来喜爱的只有茉莉的香气,因而一时也找不到其他花粉。茉莉本身虽然香气浓郁,但它的花粉却是淡雅如水,这种味道并不适合在皇帝寿宴这种大场合使用,显得特别小家子气。也正因为这样,杨雪华才会在一开始提出来时就说了要准备月季与蔷薇的花粉。
这两种花本身就多姿多彩,虽然它们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与牡丹相比,待遇更是天差地别,但论起花粉香气,这两种却是在各种庄重盛大的场合里的不二之选。
更重要的是,香气的味道越是浓重香甜,吸引来蝴蝶的概率就越高。因此,宁江月才对花粉如此上心,幸运的是,拾烟拾茗也都没让她失望,很快就弄来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