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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新后【六】

2017-01-11发布 3383字

【桃花酿】

岁月惘然负白首,吻落伊人眼角泪。

后来事情被戳破,母亲大怒,看了一眼正被下人小心翼翼捉着头发上毛毛虫的泽春,她抿嘴可怜巴巴说着不关妹妹的事情,母亲确是不信,叫来陈夏荷一顿辱骂,并罚她跪了整整一晚。

泽春记得,那时还是自己大半夜跑去祠堂,带去饭桌上悄悄藏在怀里的包子给夏荷。

自那晚起,陈夏荷看向自己的目光终于少了些许的淡漠,也不再吓唬她捉弄她。并且,偶尔她还会冲自己微微笑一下,让泽春觉得受宠若惊。两个孩子越来越黏,泽春看着陈夏荷的变化,欣喜无比。

那日起陈夏荷变的,不只是对自己的态度,她开始随着泽春一起去学堂,开始刻苦勤奋起来,于是在外人眼中,她渐渐变得和泽春一样懂事了。

本以为关系会这样一直保持下去,可是后来一件事情,彻底让泽春对这个妹妹失望透顶。

自己可是将全部的善意都给了她,可是后来换来的是什么?

没错,陈夏荷如她母亲一样,心思恶毒的很,竟然在林福晋的药汤里下毒!

夏荷和泽春关系好起来的同时,也叫林福晋渐渐改变对这孩子的看法,偶尔还会送给她一些自己的珠宝,叫泽春在一旁都羡慕着。

那日夏荷主动提出自己去为林福晋熬药汤,林福晋身子不好,几乎每日都要喝药,夏荷提出自己去熬药时,林福晋还是笑着的,觉着这孩子当真懂事了。

直到药汤端上来时,一直为林福晋看病的大夫正巧也来了,那大夫一看药碗脸色都变了,颤着手指指向那碗道:“这哪里是药,这分明就是一碗剧毒啊!”

林福晋的脸色黑了下来,站在一旁的泽春,震惊无比的看向夏荷。听到太医的话时,陈夏荷眸中闪过一丝错愕,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林福晋将药碗狠狠摔落在地,碎片和药汤溅开,那褐色的药汁浸湿了夏荷翠绿的裙角。

“你母亲害死我的孩子,我不计前嫌待你如亲生女儿,试问我对你哪里差了?你竟怀着这般歹毒心思一心想杀了我!你滚,滚出我的家!”林福晋脸色铁青,指着门口不顾形象咆哮着。

比林福晋更心伤的,便是泽春了,她瞧着紧紧抿住嘴唇的陈夏荷,再看一看自己躺在床上的母亲,艰涩开口道:“夏荷,给母亲认错吧!”

陈夏荷看着泽春,微微一愣,随后笑开,笑得讽刺无比:“是的,我娘亲害死了福晋您的孩子,福晋您菩萨心肠,将我当亲生的一般养着……说到底,不过是让我来替我娘亲赎罪,做福晋您那死去女儿的替身罢了!”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日她并没有成功离开,父亲回来在门口拦住了她,问清了经过,劝着母亲道:“这孩子怕是还对我们怀着恨意的,我这些日子带着她姐妹俩去转转,让这孩子散散心,我再开导一番——夫人你在家里好些歇息,我与孩子们出去几日就回来,你可也得照顾好自己。这件事情,错误本还是在我一人身上的。”

一路上,泽春与夏荷同乘一轿子,却也一路沉默,互不搭话。

二人各怀心事,直到许久,夏荷才开口道:“你觉得我该恨你母亲吗?”

泽春听见她开口,欣喜无比,毫不犹豫开口道:“长辈之间的事情不是我们可议论的,但是你也该知道,我母亲是真心待你的,可你却……”

说到痛处,泽春深呼吸一口,撇过脸去。

夏荷再次轻笑了一声,笑声讽刺,眸光里透着满满的不屑。

对于她这样的态度,泽春更加失望了。

之后,马车外颠簸的厉害,外面也吵吵闹闹的,泽春打开轿帘询问发生了什么,冷光忽然乍现,一柄匕首直直插入了一旁的轿子上。还好偏了些许,泽春吓得缩回脑袋,尖叫起来。

想是遇到了贼人,外面时不时响起兵器碰撞摩擦声,父亲浑厚的嗓音传来,安慰二人不要害怕,不要出轿子。

泽春害怕的在轿子里瑟瑟发抖,红着眼就要哭出来。

夏荷在一旁也紧张无比的握着拳头,额头上清晰可见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外面的厮杀持续了许久,忽然,轿帘掀起,一个黑衣人手持利刃闯了进来。

泽春还没来得及惊叫,便被一股力给狠狠推了出去,直直跌向黑衣人。

在自己撞上黑衣人手中利刃时,那一刹那穿透肌肤的刺痛感,竟然比不上身后人那一掌带来的心凉。

这种无法言喻的失落,随着自己倒在地上的身子的无力感一起渐渐消去,她最后看见的,也不过是陈夏荷借着自己挡住黑衣人的空挡跳下轿子的身影。

之后父亲杀退了那些人,自己也得救,只是陈夏荷这人,彻彻底底从三王爷府上消失了。

对于这样一个忘恩负义心肠歹毒的人,也因为不再有人愿意提起而渐渐被遗忘。

甚至是泽春,都有些忘记她了。

因着夏荷曾说过,自己手腕处镯子是她娘亲的遗物,泽春这也才凭着这镯子认出了陈昭仪。

原来这个在皇宫里混得风生水起的陈昭仪,就是当初那个一次次以伤害自己为快的陈夏荷!

陈夏荷,我不恨你幼时一次次捉弄我,也不恨你母亲害死我的妹妹,更不恨你分走了父亲对我的关爱,我恨的,一直都是离别前时,你抛下我而去的身影!

狠心掐断思绪,忽闻得一少女清灵嗓音响起,泽春抬头,瞧见了坐在桃树上的粉衣人儿。

“芹儿,你先退去。”泽春打发走了芹儿,朝着那个少女走去。

“如此大好春光,应有美酒相伴才行啊!”秋歌将手枕在脑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继续说道,“可惜啊可惜,央着我干爹埋下的桃花酿,本想和臭鲫鱼一道喝的,唉,奈何本姑娘如今实在是忙不开啊!”

话音渐渐散去,一阵风卷着桃花飞过眼前,那人影也从在此刻消失,泽春偏头瞧着刚刚有着秋歌身影的地方,疑惑的呢喃道:“桃花酿?”

这个姑娘,是在暗示着自己什么吗?

次日,泽春匆匆去寻到了秋丞相,秋丞相看着她,二话不说便让人把院子里的桃花酿挖了出来交给了泽春。

泽春看着酒壶犹豫再三,终是提笔书了一封信,邀着稷羽来与自己共饮,为了保证稷羽来,她特意在信中提到了“秋歌”二字。

等着稷羽到来前,秋歌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门前,她倚着门,身旁站着的依旧是第一日见面时的那蓝边白衣的男子。

“呀,三坛子酒,不错!”秋歌一拍手走向了泽春,背着手在三坛子酒上嗅了嗅,笑眯眯的伸出手指说道,“这第一壶,是纯纯正正的桃花酿,本是打算与干爹一同喝的。中间这一壶,是打算和臭鲫鱼喝的,这个酒用了特殊的酿法,臭鲫鱼酒量不好,喝这个酒正好喝不醉。”

“而这第三只坛子……”秋歌眨眨眼,瞥了身后的郁言一眼,俯身在泽春面前说道,“这只坛子里的酒,是我打算和臭狐狸喝的,所以里面加了不少的东西。”

“接下来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呐!”秋歌说完,便蹦蹦跳跳的离开了,离开时还不望回头瞧桌子上那三坛子酒一眼,一脸不舍。

“加了些什么?”身后人突然发问,声音懒洋洋的。

秋歌猛然停住脚步,随后望天说道:“没什么啊,我,我随口说说嘛!”

看着这丫头讪笑着摸鼻子的模样,郁言饶有意味的一笑,抱起胳膊,朝着门内看去,目光落在那第三只坛子上,清冷的调子幽幽道:“锁心丹、魅骨香、长酥草、勾心露、情香花……嗯,就差春药了。”

“啊啊啊,不是那样的!”秋歌转身,脸红得快要冒气,手舞足蹈的拦着郁言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本姑娘才不是那种人,本姑娘,本姑娘,本姑娘怎么可能用春药呢!”

没想到臭狐狸竟然这么厉害,一眼便看出了这坛子酒的门道,那些香啊露啊什么的,名字听着就不正经,但是,但是春药是真真不正经的东西啊!

郁言挑眉道:“嗯,不过不觉得把春药和你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混在一起,效果更佳嘛?前者可得到身子,后者可得到心,两全其美,岂不更好?”

“……本姑娘错了嘛,臭狐狸你不说了不说了!”虽然隐身屏气后没人能听见,但还是很丢人呀!

郁言瞧着她,继续说道:“怎么?既然敢做,还怕我说……”

秋歌一跳,伸手便捂住了郁言的嘴巴,她得意的哈哈大笑,下一刻,郁言伸手搭上她的腰直接将她拽入了自己怀中。

秋歌倒也不害羞,看着近在咫尺的郁言,嘻嘻一笑,吻了一下捂着郁言嘴巴的自己的手,转身便跑开了。

秋歌和那白衣男子形影不离,关系似是十分亲密,泽春想也知道,这第三只坛子里是些什么了。

想来可笑,自己身为正室,竟也要用那些妃嫔们的手段才能……

稷羽到来,二人一直沉默,稷羽是不愿说话,泽春是紧张地不知所措,连以往的行礼都不小心给忘了。

要知道,这可是洞房那晚过后,她与他第一次独处。

“这些,便是那位叫秋歌的姑娘留下的。”泽春看着稷羽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这才指着桌子上那些饭菜,轻声说道,“这些菜,都是我今日下厨亲手做的。”

稷羽拿起筷子的手一滞,压着声音,似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般:“难为你了,你身子不好,以后还是别去厨房,那种地方油烟太厉害。”

时隔十年,那样温暖她心的话语,久违的在她耳边响起……就这样一句话,便叫泽春将亲些日子所受的委屈全给忘记了。

“陛下,原谅泽春可好?那日泽春不是存心的,而且……”泽春深吸一口气,垂下脑袋,极力忍住心中痛意,继续说道,“泽春并不知道陈昭仪已有身孕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