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游登月楼,未觉夜昼容颜瘦。
莫名而来的一股力,将已处于池塘边缘的泽春给拉了回来,也是莫名而来的一股力,将一旁的陈昭仪直直推了下去。
泽春因刚刚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情,站在池边大口喘着气,捂着胸口缓着。
眼前陈昭仪突然跌了过来,泽春惊讶抬头,陈昭仪从自己的身边掉入池塘的那一刹那,阳光洒落,自陈昭仪手腕处反射出一道光芒,刺得泽春眼眸疼痛。
也就在这道光芒刺过来的那一刻,泽春心中再次被震惊,只是来不及多想,她恍惚过后立马伸出手欲拉陈昭仪一把,只是为时已晚。
“救命,救命啊……”陈昭仪在水中扑腾着,大声呼唤,声音也一声比一声低。
泽春吓得站在一旁,动不得,也说不得,愣在一旁不知所措。
只听得又一声“噗通”,眼前闪过一道金黄的身影,水花四溅而起。
泽春抬手擦去溅到眼里的水,再睁开眼时,只见那金黄的身影,怀中抱着一翠绿衣裳的人儿向这边走来。
稷羽的脸色难看得很,走到泽春身边,看也不曾看她一眼,紧紧护着陈昭仪,暴躁无比的大声唤人。
待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接走陈昭仪去找御医后,稷羽也深色焦急的向前走,却又愣了一下,回过头,神色阴沉的看着泽春,声音冷的犹如这早春初化的雪水般:
“朕,看错了你!本以为你性子温婉,立于后宫之首,再适合不过。没想到,你竟也是一心狠手辣的主儿!”
“不,不是我……”泽春慌乱无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陛下,是陈昭仪推……”
话到一半,她脑海里又浮现起了陈昭仪手腕处折现的光芒,于是生生咽了下去。
“泽春,我知让你进宫,是我对不住你。”稷羽顿了顿,语调平缓,却不减寒意,“若是你想离开,我随时可以放你走。但你若是想继续坐在这个位子上,就该知道什么可做什么不可做。”
“今日的事情,我不与你计较。相信你也知道了陈昭仪已有身孕一事,否则你也不会如此冲动推她入水吧?她性格冷漠,爱掩饰情绪,不愿与人打交道,今日的事本是你对不住她,以后你若留下,还请你在后宫之住,为她留条路。”
“这个混账臭鲫鱼,本姑娘要去教训他!”秋歌在一旁说着就卷起袖子,打算现身。
郁言抬手拦住她,瞥她道:“这不就是你自己造成的结果吗?都说了,能不干涉久别干涉凡人的事情。”
“呼~”秋歌顿时泄了气,嘟着嘴巴眯眯眼道,“当仙竟然这样麻烦!”
稷羽就要离去,一直低着头沉默的这出突然抬头,伸手抓住了稷羽的袖子,淡淡道:“陛下,陈昭仪她,她确实像你思念的人,但终究不是你思念的人,你思念的人,已经回不来了,不是吗?”
稷羽忽然向受了什么刺激一般,身体猛地一颤,冷冷道:“那也与你无关!”
话落,稷羽一甩袖子便离去了,又一次,给泽春留下一个决然的背影。
与我无关么?泽春嘲讽的勾起嘴角,望着天空,视线里飘来几瓣柔嫩的粉色花瓣,她低下头,自语道:“这就是丈夫对妻子所说的话?”
“她刚刚那话说的不错,本姑娘觉着,现在就是该让臭鲫鱼明白,陈昭仪并非巫云。”秋歌捏着下巴思量着,“没想到的是,那陈昭仪竟然已经有了身孕,这下不好办了。看来得引导泽春学上几个后宫的后段,不然这个皇后的位子迟早被陈昭仪拿下……啧,本姑娘该怎么做才好呢?真想把臭鲫鱼打一顿了然后骂一顿,把他给骂醒!”
郁言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抬手便拎着秋歌后领道:“要骂明天骂,凡间快到晚上了,再不回天界,你是想去白鸽那里蹭床睡?”
“啊啊啊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去我哥那里!”秋歌抱起胳膊连连摆头。
“你想什么呢?”郁言无奈瞥她一眼,声音清冷道,“白鸽她与叶落并不在一处,我不愿去白鸽留宿那里的原因,是怕某人又跑去白鸽那里蹭饭。”
“某人是谁?”秋歌不解发问,“臭狐狸不想见到那人吗?”
郁言牵住秋歌的手向天上飞去,懒洋洋的应道:“嗯,那人话多的要命,实在是恼火。”
“啊……啊阿嚏——”寒玉吃着吃着饭,突打了个响亮无比的喷嚏。
她接过身旁白鸽递来的手帕揉揉鼻子,不爽的说道:“哼,肯定是郁言那小子在说老娘坏话!”
白鸽笑着将桌子另一边的盘子都端过来放到了寒玉面前道:“你多吃些吧,别老是瞎说八道。唉,咱姐妹俩又好些天没见面了呢!”
“呜哇,姐,我好感动,你是不是想我了,你说,你是不是想我了!”寒玉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道,“我的好姐姐竟然没忘记我,我太感动了。唉,自从上次分别后,我可是连姐姐一面也没见过啊!”
“寒玉你也是够了,难道这些菜还堵不住你的嘴巴吗?还不快些吃菜,不吃我可叫下人收走了啊!”
“别别别,我吃我吃,我不多话了!”
“什么?陈昭仪她是娘娘您的妹妹!”芹儿炸雷般惊讶大叫。
泽春点点头,极力掩饰着眼底的落寞,端起茶杯缓缓道:“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了,如今,陛下的心也怕是挽回不了了,陈昭仪,她已有身孕。”
“什么!”芹儿再次大叫起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瞧着泽春。
泽春略带责备的目光瞧了芹儿一眼,嗔怪道:“你如此大声,是想让旁人都听去吗?本宫可是信任你,才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你的。”
“娘娘,芹儿错了。”芹儿垂下脑袋一脸低落的坐了下来,可还没维持片刻,她便再次凑过了脑袋,“娘娘,那陈昭仪倒是挺厉害的啊!要知道陛下不碰任何女人,常常被外界传为那个……那个,断袖。这陈昭仪倒厉害,一进宫便得陛下独宠,如今又有了身孕,这下宫中的人可都要巴结她了。娘娘,您可得小心一些啊!”
“知道了知道了,本宫如今也不奢求什么,对于后宫之事,尽力避免不就得了。芹儿你可就别为本宫瞎操心了。”泽春笑着打断芹儿的絮叨,依旧做出不在乎的模样。
芹儿坐了回去,捧着脸叹息道:“这陈昭仪她也没之前的巫云将军一半好啊,到底是哪里吸引了陛下呢?能怀上龙种,这女人可真是有手段。”
泽春听到此处,手中动作微微一滞,自嘲般一笑,呢喃道:“妹妹她,一向是个很有手段的人呢!”
陈昭仪那人,别说想办法得到陛下的心怀上龙种,就算是她想要自己皇后这个位子了,也是随时都能取走的。
大好春色晕染了忧愁目光,她忆起了幼年的许多事情。
她确实是有过一个妹妹的,可那妹妹还未出生便死在了娘胎里。
自己母亲林福晋流产一事,她也隐约听到了一些。她也不是很明白事情经过,只知那日过后,母亲很有些日子不理睬父亲,还经常的哭闹着回娘家。
外公家不比父亲势力低,碍于外公的权势,父亲向母亲妥协低头,不停地去哄母亲,并赶走了那个害母亲流产的女人。
后来父母和好,家里便多了一人——陈夏荷。
据说当年父亲为了哄好母亲赶走了陈夏荷的娘亲,她娘亲有了身孕,在外孤苦伶仃独自漂泊,最终在生下陈夏荷后死去。
母亲虽厌恶她,却还是对她的留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总觉得自己也有些对不住这个孩子。
而泽春,对于这个妹妹的到来,从来没有过任何怨言。
哪怕父亲越来越疏离自己,悄悄地对夏荷好,自己也不曾厌恶夏荷或是讨厌父亲。反而,她加倍的对夏荷好,只因父亲的那一句“她是你的妹妹”。
自己的妹妹被这个妹妹的娘亲害死,这个妹妹便来替代当初那个小妹妹,去填补娘亲失子后的落寞吧!她这样想到。
母亲对夏荷,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只是自己有的,她也总是会给夏荷准备一份。
泽春曾主动问起母亲对陈夏荷到底是怎样的感觉,母亲答道:“我的确是有想过把她当做你妹妹对待,可是她的名字,一直是我心头的一个疙瘩。”
是的,陈夏荷,这是她娘亲的名字。她生来无名,寄养的人家便唤她娘亲的名字,直到来到三王爷府中,父亲想给陈夏荷取个新名字,却被她自己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陈夏荷的这份固执,也决定了她之后在府中的地位。
站在陈夏荷身边时,泽春曾一度觉得自己如同在烈日下暴晒一般,肌肤炙热刺痛。旁人无论是对陈夏荷的议论,还是对自己的称赞,都让她听着刺耳无比。
那是她从小到大的第一次,希望自己别那么耀眼,害怕被称赞。
因为自己越加乖巧懂事,越受旁人喜欢,陈夏荷便越被他人讨厌。
陈夏荷如她母亲一眼,从不是个省油的灯。那一双光色黯淡的眸子里,尽然包裹着疏离,如同看仇人一般的目光,叫旁人无视她那隐约可见美丽的脸庞,去厌恶她的这双眼睛。
刚开始,自己的衣物上总会莫名其妙的多些污渍,再后来,自己的用品里也时不时会出现一些恶心的虫子。
泽春每每被吓哭时,总会摇着脑袋告诉旁人:“泽春不知道,但泽春觉得应该是学堂里的大哥哥做的,他们最喜欢捉弄泽春了。”
说完后遇上陈夏荷,瞧见夏荷脏兮兮的手,还会笑嘻嘻的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
自己是很害怕很讨厌那些恶作剧,可是父亲说了,夏荷是自己的妹妹,自己是姐姐,做姐姐的必须照顾和保护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