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虎下午在建平集团守大门的保安那里受了气以后,本来就不想到医院里面来看护张娴雅。此时听到张娴雅这么问自己,他就有些不耐烦地说:“你以为我想来啊,还不是老头儿怕你半夜想喝水了、想解手了,没有人伺候你,才叫我来的。”
“那你怎么这么晚了才来?爸回家已经很有些时候了。”
“我就不可以在外面耍一下啊?”张文虎听到张娴雅说话的语气这么不客气,就有些不满。
“耍,耍,耍,你一天到晚就只知道耍,你还嫌这个家被你毁得不够?”张娴雅觉得自己的哥哥简直就是无能、无用,她忍不住怒喝着张文虎。
张文虎也不甘示弱,“你以为你花家里的钱就少了啊,不说你那个死鬼男朋友,就是你这一场病,就已经让老头儿恨不得去卖血了。”
“现在花了多少钱了?”张娴雅听到她哥哥的话有些心虚。
“已经几万、十来万了,老头把他的棺材本都拿出来了。当时你想给你那个死鬼男朋友做手术,你急得几乎要上吊,都没有把老头儿手里的钱给逼出来,现在倒好,你自己去找这场罪来受,老头就只好陪着你遭殃。家里面能够拿得出来的东西,都被老头儿拿去卖了,除了一张床,家里面啥子都没得了。” 张文虎说着拿起床头柜上,那个林语刚才帮张娴雅削好的苹果啃了起来。
“可是,前两天医生对爸说上海有一家医院可能能够治好我的病,爸还说想把我带到那里去看看,看能不能够让我站起来?”张娴雅不想跟她哥哥讲自己的那个计划,她就装作对自己的病情很乐观的样子,一副根本就不相信她哥哥的话的表情。
“你晓不晓得老头儿为了治你的病,正在四处找人来顶他的修理厂?”张文虎坐在张娴雅对面的病床上,跷着二郎腿,将跷着的那条腿一晃一晃地摇着,将手中的苹果吃完以后,随手把核向窗外扔去。
张娴雅虽然已经预料到了家里面的那种窘境,但是张文虎的话还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老头儿把厂卖了以后,还是治不好你的病的话,我们一家人就只有坐着等死了。”张文虎咧了咧嘴,不等张娴雅说话,就接着说道,“你的命是比我好些,我戒那玩意儿的时候,那么难受,在那么个鬼地方,老头硬是看都没有来看我一眼。你倒好,老头儿伺候你比伺候他娘还尽心。”张文虎的话说得极其难听。
“我们当时让你去戒毒也是为了你好。”张娴雅的眼中开始噙满泪花。
“放屁,为我好,几乎没把老子给整死,还为我好?”张文虎开始说起粗话来。
“你这个人真的是好歹不分,都不晓得是哪个把你生出来的?”张娴雅哭着骂她的哥哥。
“婊子生出来的,你也是婊子生出来的,你以为你就高贵了?”张文虎骂骂咧咧地看着张娴雅。
张娴雅气得几乎要爆炸,张文虎却不肯放过她,“你也不照照镜子,我如果是你这样子,干脆死了算了,免得拖累别人。”
张娴雅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很久才冲着她哥哥低喝了一声:“滚!”
张文虎看了她一眼,抖了抖外套,甩了一下头,恨恨地走了。
张娴雅在她哥哥走了以后,哭了很久,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万念俱灰,只能一心向死了。她将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果刀,用纸巾包着刀柄,将锋利的刀刃往自己的手腕处,狠狠地割了下去。
“张娴雅为什么要用纸巾包在刀柄上?”林语看着徐洁。
“我们也不知道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也许她真的是想嫁祸给你,也许就仅仅是因为她的洁癖。”徐洁向林语解释。
“对,张娴雅的洁癖在全公司是出了名的。我曾经亲眼看见有人用过她桌子上的电话,等那个人走了以后,她就从抽屉里扯出消毒湿纸巾来,很仔细的把电话上上下下擦拭个遍,然后又去洗手间把手仔细清洗干净,我从来没有见过爱清洁爱到这么变态的人。我估计当时你给张娴雅削水果的时候,把手指给割破了,她就嫌你的手也不干净,所以根本不想吃你削的苹果。”罗鹏补充着徐洁的话。
“也许,在张娴雅的潜意识里,她觉得每个人都很脏,所以她才会养成那么夸张的洁癖。”章军看着徐洁,徐洁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张文虎把苹果吃了以后,就将果核扔到了窗子外面,公安机关找不到你所谓的削的苹果,当然就会对你手上的伤口产生怀疑。”罗鹏看了看徐洁,然后转过脸来看着林语,“如果不是我们找到了那个摄像机,你恐怕现在已经站在法庭上了。”
林语轻轻地点了点头,为自己的死里逃生感到庆幸。
“张文虎是什么时候到的,他是怎么进到病房的,医院不是在晚上八点半以后,就把住院部的大门给锁了吗?”林语有一连串的疑问。
“他可能刚巧是在关大门以前溜进去的。还有,住院部的大门虽然关了,但是如果有陪护证的话,还可以让保安给他们开旁边的那扇小门。”罗鹏给林语解释。
“可是,他那么一个大活人,从住院部的大门口进到病房,那么长一段距离,就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吗?”林语的心里充满了疑问。
“事后我们去调查过,住院部门口的那个探头,坏了已经很久了,完全就是一个摆设。那天晚上,值班的那两个保安在值班室里看球赛,刚巧其中一个保安的朋友来了,三个人一起聊得热火朝天,两个保安因为电视上一个进球争了起来,恰巧这个时候张文虎拿着陪护证叫他们开门。
两个保安都不想去开门,想再看一眼电视上那个进球的慢镜头回放,不肯挪窝,后来是那个保安的朋友给张文虎开的门。他只瞄了一眼陪护证,就放张文虎进去了,根本就没有问过他任何的话。其实,医院的保安措施绝对没有像他们所宣称的那样,连苍蝇都飞不进去的地步。”罗鹏嘲笑着医院在企图推卸责任的时候,所说的那些大话。
林语无奈地笑了一下,“那他进入病房区的时候,即使其他的病人和家属因为天气冷,都呆在房间里看电视,但是值班的医生和护士都坐在过道上,应该可以看见他的啊?”
“那天晚上值班的那个医生和两位护士在张文虎进病房的那段时间,正躲在医生办公室里,用电脑看一位值班护士婚礼时拍的录象,如果没有病人按房间里面的呼叫铃的话,他们根本不知道病房里的病人是否已经把点滴打完。张文虎那个时候一声不响地从走廊上走过去,当然就更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罗鹏向林语解释。
“如果张娴雅的哥哥来过病房的话,公安机关的人应该可以在地上采集到他的脚印的啊?”林语提出自己的疑问。
“保洁工谢大姐是在收拾完垃圾,拖完地板以后,才发现张娴雅已经死亡的。她把地板上什么人的脚印都拖得一干二净了,再好的侦破技术也找不到任何留在地上的痕迹。”徐洁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坏就坏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贪图小便宜的人,还有太多想推卸责任的人,所以才会出现证人和证据都对你不利的一边倒的局面。”罗鹏接过徐洁的话头,“出了这样的事情,每个相关责任人替自己推卸责任都来不及,谁会想为你洗脱罪名?”
徐洁接着说道,“医院里的清洁工都知道,张娴雅的主治医生廖大夫的鼻子对花粉过敏,每次有病人的亲朋好友送花来,只要是他值班或者是查房,他就会叫病人的家属把花拿走。
张娴雅自己也有花粉过敏的这个毛病,所以去看望张娴雅的他们家的亲戚和朋友,谁也没有给她送过鲜花。
在张娴雅死的那天早上,刚好轮到廖大夫查房,打扫清洁的谢大姐见张娴雅的病房里摆了一个花篮,她就把它拧到工具房去,好等廖大夫查完房以后,再把它拧回来。谢大姐先把病房里每个病床下面装垃圾的塑料筐放到门口,然后开始拖地,即使是在这个时候,她仍然没有发现张娴雅已经死亡。
因为一个病人的脸色有时候和死人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更何况是像张娴雅那样的面部烧伤的病人。谢大姐以为张娴雅仍旧在熟睡,就没有去叫醒她。只是在她拖完地,把其中一个垃圾筐里的垃圾,倒到放在门口的黑色塑料口袋里,给这个垃圾筐重新套上塑料口袋,放到张娴雅旁边那个病床的床底下的时候,才突然发现张娴雅的钢丝床上的棉垫底上有一大团猩红的东西,并开始有红色的东西在往地上滴。
谢大姐吓坏了,她走到张娴雅的病床前,轻轻地掀起棉被来,看见了满床的血,她吓得狂叫着没命的向外面跑去。至于她拿走的那个花篮,她后来见没有人要,就把它卖给医院旁边的小花店了。”
“你们怎么知道这些的?”林语看着罗鹏,“这些人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们这么多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