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建国蚊子过来玩,尚瑞雪晚上才回来,梅竹自然要陪母亲说话,没过来。苏波夫高兴的要和他们打升级,建国边挪桌子边嘻嘻哈哈地说:“雷哥,咱俩一班,蚊子,你和你老丈人一班。苏伯伯,你输了只管叫你女婿替你钻桌子。”
萧云骂道:“闹药!你狗东西又胡说八道了!”建国嬉皮笑脸的说:“哪不是早晚的事。”萧璞苏波夫只道是建国开玩笑,也没在意。萧云过梅竹那边玩去了。萧璞进里屋督促苏雪写作业。
第二天起来,萧璞换了件新做的中式立领对襟上肩棉袄给萧云看,萧云说:“这缎子面料的花形怪好看的,颜色也好看,扣子盘的也很艺术。”萧璞说:“这是出口转内销的,去年春节,顺英带回来的。里边是丝绵的,保暖性差了点,但是舒服,不像棉花瓤子死板。云儿,你们的布票带回来没?你和雷子一人去做套新衣服。”萧云说:“算了,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萧璞不高兴的说:“过年么,就要有个新气象。”说着掏出了三十块钱。
苏雷还在睡觉,一骨碌爬了起来,接了钱说:“云儿,咱们走。”两人到了百货公司,萧云选了和母亲那件一样的面料,问营业员,“同志,你看我得多少布料?”营业员说“七尺就够了。”
苏雷说:“那就扯一仗四吧!”萧云疑惑的问:“哥,你也穿跟我一样的?”苏雷笑着说:“给迎春做么。她和你高矮胖瘦差不多。”萧云一笑说:“我说你这么积极!回去怎么和妈说呀?”“笨蛋!平时你怪聪明的,就说裁缝听错了做成了两件。”萧云反讥说:“你才笨呢!量体裁衣,男女有别,裁缝怎么可能搞错!”
年三十那天萧云取回了衣服,两件一样的棉袄,一样的蓝咔叽裤子。萧璞就纳闷了,说:“这丫头!怎么你一个人做了两件?你哥的呢?”萧云只好笑着说:“哥心疼我呗!”萧璞也没往别处想,又说:“哪也不该同样的花形做两件,换一种花形嘛。死脑筋!”
那时,过年的气氛就体现在小孩子们穿新衣裳上。苏雪穿了新花衣,新棉鞋,两只小辫上扎了漂亮的蝴蝶结,高高兴兴出去玩了。萧云也换了新衣裳。萧璞找出丈夫五十年代的一件皮衣,打了油,让苏雷穿了。苏雷笑着说:“穿这件衣服还显得神气些。”一家子喜气洋洋正准备年饭,苏雪咚咚地跑了回来嚷道:“妈妈!妈妈!快关门,你说的那个母夜叉又来了。”
王楠的母亲又找上门来,萧云一脸怒气地横在门口,瞪着这个看去有三十五六岁长相还算斯文,说话却如夜叉的女人。她的声音很大,说话如吵架:“你们家苏雨回来冇?”萧云恶狠狠地盯着她说:“没!怎么了?”
“哎哟!急死人了!”这女人右拳捣着左掌心说,“我们家的楠楠也冇回啥!”萧云冷冷的说:“她没回,你到乡下去找!来我们家干啥?”女人看着横眉冷对的萧云,蛮横地说:“我不跟你说话,我找他妈。”
萧璞过来说:“云儿,让她进来说话。”萧璞怕她在外边吵了不好看。女人进了屋,萧璞让她坐下后问:“我说楠楠她妈,你们闺女不是下放到万福店农场?我们家小雨是下到大山的林场。他俩回不回来有什么关系?”
女人说话时依然是形体动作很丰富,大声说:“哎哟!萧老师,您家不晓得?这两个鬼伢又搞到一起了!”萧璞故意问:“哪我们小雨在万福店农场?”女人蹙着眉头说:“我等死不见鬼伢回来过年,昨天我问了她同学,才晓得楠楠根本没在万福店下车,直接去了五峰林场。”
“嘿!”萧璞带着嘲笑说:“这说明是你们家闺女非要缠着我们家小雨么。”女人也有点不好意思,拧着眉说:“萧老师,我把她也冇得法!这鬼伢,真是鬼迷心窍了。上次我吵了您呐,回去,她寻死不活的要和我断绝关系。萧老师,上次我吵你也是气头上,你说这么办哩?”说着,她眼泪直流,掏了手绢擦泪。
萧璞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换位一想,自己的姑娘要这样,同样会着急。便缓了口气说:“楠楠她妈,您别急。云儿,给阿姨泡杯茶。”萧云给她上了茶说:“阿姨,您别急。我见过你家姑娘,一看就知道是您的掌上明珠,挺可爱的。不过,我家兄弟也不是个坏小子。你别往坏处想,我看她俩还算正常的同学关系,不是谈朋友。”
“是啊!”萧璞接话说:“男女生之间有些友谊很正常,咱们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问题是我们如何引导他们。我给儿子下了死命令,二十五岁前不准谈情说爱。”于是萧璞侃侃而谈,大道理,小道理讲了一堆。说实话,论吵架,萧璞不是她的对手,论说理,她那是萧璞的对手。
一个小时后,王楠的妈不好意思地告辞了。心平气和时,她也满脸堆笑。她看萧璞母女穿的缎子棉袄华丽新颖,笑道:“也给我姑娘做一件,你们走时麻烦大姐给她捎去。”出门后,她转念一想,自己的闺女能嫁进这家也不错。毕竟姑娘已经虚岁十八了,当年十八岁的她已经生了王楠了。使她耿耿于怀的是苏雨曾经偷军衣打过架,“二进宫”派出所,落了个小流氓的坏名声。
新年的新气象是体现在大人们要给孩子们扯上一身新衣裳,连一穷二白的杨白劳也要给喜儿扯上二尺红头绳。新年的欢乐是体现在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新年的温馨是体现在年夜饭亲人之间杯箸交错欢声笑语之间。
且说苏雨和叶致清在莽莽的原始森林中追寻野人的足迹,并未取得多大的进展。年关逼近,叶致清怕家人惦念,和小雨乘了班车返回了五峰。腊月三十下午,当苏雨和叶致清灰头土脸的走进家门时,心焦积虑的家人终于长出了口气。
马玉花嗔怪丈夫说:“女野人没把你魂勾去?”叶致清脱了大衣掸着灰土,诙谐的说:“差一点,只怪我腿短,没追上。野花总比家花香,不是那么好追的。”马玉花瞥了丈夫一眼说:“嘿!早知你有这种歪心思,我就不叫知秋回野人沟里找你了,你野死外头好了。你看,到现在知秋还没回呢!”
揖夏和王楠一起跑了上来,迎接心中的白马王子,苏雨吃惊的问:“哎!南瓜,你怎么不回家过年?”王楠红着眼睛说:“回去干吗!找骂?”苏雨脱掉军帽,挠着蓬乱的头发说:“在这个问题上咱俩倒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揖夏比王楠乖巧,接了军帽说:“小雨哥,把这身脏衣服也脱了,我给你洗。”揖夏的亲切举动刺激了王楠,针锋相对的说:“小雨的衣服还是我来洗吧!”揖夏寸‘衣’不让,讽刺说:“哎,你没搞错吧?这是在我家呀!你还是客。”迎春觉得这两个小冤家好笑,笑着说:“你俩就争‘衣’吃醋吧!要不你洗裤子,她洗褂子,平分秋色。”说得王楠不好意思的说:“你洗就你洗,反正在你家。”
迎春找出了推子、剪刀、梳子说:“小雨,你看你,蓬头垢面的,弄得像个叫花子。姐来给你剪个头,等会洗个热水澡。”正说着知秋回来了,看到苏雨舒了口气说:“害得我到野人沟跑了一趟。不过,没白跑,给虎儿添了点吃的。给二花加足了草料。姐,等会给我也剪一个。”
苏雨坐下来剃头问:“姐,你怎么把她弄来了?”迎春说:“她来喊你一起回家过年,大雪封山后她也走不了了。知青们都回去了,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林场,我怕她出事,就把她叫到家了。怎么,你不喜欢她?”苏雨说:“无所谓喜不喜欢。”
苏雨洗过澡后换了干净衣服,一个翩翩的美少年展现在两个漂亮妹妹的眼前。十七岁的女孩子已是情窦初开,漂亮的王楠温柔多情善感,美丽的揖夏活泼灵性烂漫,而十七岁的苏雨却是懵懵懂懂的不理会这种情感。
随着叶致清亮开嗓门一声长音:“吃年饭啦——”苏雨点燃鞭炮炸响了,两个漂亮的妹妹站在他的左右,一个捂了耳朵,长长的眼睫毛随着鞭炮的闪光而眨动,一个欢呼雀跃,咯咯地笑声伴着鞭炮的炸裂声一起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