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杨柳吐绿。
随着苗兵铁蹄的远去,经历了一场浩劫的汴临城也慢慢地缓过气来。各地的粮食陆续运进城中。有了吃的,人们心里就有了底。
勾栏瓦肆的掌柜们勒紧裤腰带,重新进货雇人,开张营业。小商小贩也又冒了出来,一个个地摊支在街边,一声声的吆喝使得汴临城又有了生气。
随着市井的复苏,后宫也渐渐热闹了起来。女人嘛,有吃有喝有太平不打仗就行。她们哪会“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呢?
福宁宫摆了一桌宴席。虽说银钱拮据,比不得以往,可终究是太后吃饭,餐桌上的美味佳肴比起寻常人家不知奢侈多少倍。
让小娱和雪娇陪着,李太后又传来几位王妃命妇,大家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庆祝太平日子归来。
酒过三巡,看着身旁一直愁眉不展的小娱,李太后心中不由拂过一丝不安。将盘中一块香芋糕夹到小娱碗里,她的语气透着关切:“近来皇上与你恩爱如何?”
当着这么多人说起这个,小娱有些难为情。偷眼瞧了瞧桌上的其他人,她的脸蓦然红得像一只熟透了的苹果:“回母后的话,臣妾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皇上了。”
听出小娱话中的委屈,李太后心头一紧。她知道皇上的脾气,无论如何是不会去雪娇房中的。正妃和才人都受冷落,莫非皇上戒欲了?
这怎么得了!
虽说宫中现在有两个龙子,可保不齐哪天就会有点什么闪失。若是皇上现在就远离女人,一旦耽误了龙脉传承,自己哪还有脸去见先帝,去见大越的列祖列宗?
思来想去,李太后倍感焦急。灵机一动,她忽然决定要给皇上办一次选秀。
苗人南归,朝廷上下也恢复了应有的秩序。这日朝会,袁辰星上奏,请求皇帝派他前往岭南关招兵买马,修葺城池,以防曼云陀卷土重来。
皇帝不差饥饿饿兵。
中元在准奏的同时,又传谕户部将库中钱粮优先发往岭南关。
散朝后,福宁宫的太监将皇帝请去。
看着已成为一国之君的儿子,李太后打心眼里那么喜欢。摸着中元消瘦的脸颊,她略微心疼地道:“皇上又瘦了,是不是最近操劳国事累着了?”
想到国家破败于此,中元不禁叹了口气:“劳母后挂念了。国家才遭重创,百废待兴,儿臣夙兴夜寐仍恐朝政懈怠。怎奈儿臣无能,许多事情都办不好。只怕一着不慎,江山亡于儿臣的手中。若果真如此,儿臣如何对得起先帝啊!”
见皇上如此忧愁,李太后又想起死无葬身之地的延兴帝,不由得眼圈微红:“江山沦落至此,并非你的过错。励精图治是没有错,可有些事是急不得的,只要尽力就好。”
迎着母后和蔼的目光,中元只觉一股暖意涌遍全身。这阵子发生了太多自己不愿看到的事,自己那颗黯然的心已被摧残得无以复加。或许,只有母后的慈爱才能慢慢抚平心中的伤痛吧!
微微颔首,中元对李太后淡淡一笑:“母后教训得是!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抬手示意宫女给中元换了新茶,李太后笑问道:“皇上最近可去过婉仪阁和轻云苑?”
听出母后的言下之意,中元心中不免惆怅起来。婉仪阁也好,轻云苑也罢,那里的人都不是自己心爱的。玲妹妹香消,如今最懂自己的人也只有小楠了。自己宁愿每日只看小楠一眼也不愿踏入东宫半步。
见母后的眼神倏地变得凌厉,中元只得搪塞道:“儿臣每日披览奏章至深夜,没空去。”
“没空去?哀家看你是不喜欢她们吧?”
“呃……这个……”忽被李太后道穿了心事,中元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看着儿子支吾难言,李太后轻叹一声,转而又笑道:“不喜欢言明就好!你如今已是皇帝了,喜欢谁就去选,天下的女人还不是先是由着你挑?哀家已吩咐礼部预备下了,下个月举办一次选秀,先把京中王公大臣的千金送到宫里来,你看中了哪个就娶哪个。”
万没想到母后竟是这般心意,中元怔了半晌没有说话。社稷危如累卵,自己还哪还有心思想这些?再说刚当了皇帝就选秀,文武百官和黎民百姓会怎么看自己?
觉得此事万分不妥,他摇了摇头,忙推辞:“儿臣身为皇帝,理应以国事为重,至于充实后宫可以先缓一缓……”
“缓一缓?”见儿子拂愿自己的意思,李太后忽地面露不悦,“皇帝的心里就只有朝政么?延续皇家血脉就不重要了么?你年纪轻轻就断了女人,将来子孙人丁凋零,让哀家怎么和先帝交代?”
“母后息怒!儿臣并没有戒色啊?只是不再去东宫而已……”
不去东宫,也没有戒色。难道……
咀嚼着中元话中的含义,李太后蓦地恍然大悟。转了转眼睛,她这才想起小楠。原来玄机都在这个小丫头的身上啊!
“皇上就别在她身上费心思了!那是块不长庄稼的地!”猛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李太后的脸上忽地掠过一丝愤然。
英华宫的夜晚,静的出奇。皇帝的龙榻上被单凌乱,一对赤裸的男女大汗漓淋,正相拥喘息。
“这么多次了怎么不见你怀上?”想起白日里母后的那句话,中元满腹狐疑。
“什么?”被问得一愣,小楠仿佛从来都没想过这些事情。
“是不是你搞什么鬼了?”
“没。”用胳膊肘轻轻顶了顶中元的胸膛,小楠一脸的慌张,“我怎么敢?”
盯着小楠的双眸看了许久,中元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挠挠头,他若有所思地道:“不对啊!黄才人一次就怀上了。”
沉默了一会儿,小楠的的双眼蓦地湿润了。轻叹一声,她的语气含着些许异样:“我方才想起一件事。”
“什么?”
“九岁那年分到皇上房中前,太后给我吃了一剂药。”
“吃药?”
“嗯。”点点头,小楠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娇美的面容满是痛苦的神情,“吃完后只觉得小腹火辣辣的,难受了好几天。当时小,不懂事,如今想来,会不会是那味药……”
倏地止言,小楠不敢往下说了。可听出她话中的端倪,中元却上了心:母后一直害怕我和秋弟过早地接触女色,更是要防范珠胎暗结,故此必然会采取一些措施。虽说一切都是为了先帝登基,但却由此剥夺了小楠做母亲的权力,未免有些残忍。
愧疚之情顿时从心底升起,中元把小楠搂的更紧:“朕明日就下旨,封姐姐为贵妃。”
赶忙拒绝中元的许诺,小楠的心狂乱地跳了起来:“那怎么行?连太子妃都还没册立为皇后呢,我怎么敢如此造次?还有,太后也不会准许的。再说我不在乎名分,只要能朝夕侍奉皇上就好。”
“可是你已不能生育,将来无依无靠可怎么办?”
“那也用不着皇上操心!”轻轻挣脱开中元的怀抱,小楠又泛起了倔劲,“我都想好了,等到了三十五岁,我就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