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慕容超得知公孙五楼铩羽而归的时候,他并没有过多地责怪公孙五楼,抢占巨蔑水,对晋军采取“干渴战术”,本来就是锦上添花之笔。慕容超心中所想的,乃是在临朐南郊平野上用己方“甲骑具装”的重骑兵从正面战场彻底击垮晋国的军队,这些以步兵为主的南腿子,就让他们尝尝我大燕国骑兵的厉害!
为了形成决战的态势,慕容超命令公孙五楼、贺赖卢以及从东武撤下来的徐州刺史兼左将军段晖,共同进驻临朐,合步骑共五万余人。另外,当他得知了刘裕已经越过大岘山后,他又亲率四万禁军增援临朐,使这里的燕军达到九万之众。慕容超以段晖为征奴将军、前军主帅,想要一战定乾坤,将晋军歼灭在国都之外。
另一方面,晋军中,为了防备燕国的重骑兵从侧面冲破晋军的阵型,刘裕根据萧正峰的建议,将晋军排成了个巨大的长形方阵,他动用了所属的三万车兵,四千多辆兵车,两两相连,在侧翼展开,以阻止燕国骑兵的侧面冲击。
兵车靠外侧的一面,全都竖起了由木板或生牛皮做成的护幕,这样阵中的晋军可以通过护幕间的缝隙,射杀迂回攻击的燕国骑兵,而燕国骑兵的弓箭则被护幕阻挡,很难对阵内的晋军构成有效杀伤。
晋军的主力步兵则聚集在方阵的中央,向前方伸出如林的矛槊,闪耀着冷森森的寒光,与两侧的车兵密切配合,缓慢而坚定地向临朐城方向推进。晋军数量不多的骑兵,除了留下五百驻守巨蔑水外,其余全部被刘裕当作了机动部队,由萧正峰为马军校尉,沈田子、檀韶为副,在方阵的两侧和后方游走,随时救援可能出现的险情。就这样,刘裕将他的数万大军做成了一座移动的坚固城堡,晋、燕首战,即将一触即发。
毒辣的日头,加上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蝉噪声,让披盔贯甲的兵士们俱是心中沉重且烦闷。两翼的晋军缩在兵车之后,虽然焦躁难当,但是良好的训练,还是让他们构筑着各种的防御工事,床弩就是他们为燕军准备的大杀器。床弩以矛为箭,力大势沉,射程远,穿透力强。可是需要多人配合才能发射一只,耗费人力大,间隔时间较长,而且晋军中的这种大杀器,也就一百零八座。
晋军的大阵之后,萧正峰与刘穆之站在树荫下,悠闲地交谈着。
“道成,如果前方的兵士每人都配备一只连臂弓弩就好了。”刘穆之有所惋惜地说道,“现在只有前头的弓箭手中有几百只,根本不够用啊。”
“我的先生啊,连臂弓弩要上好的百炼锻造的钢铁,温度、火候、淬火等各方面要求极其严格,就这百只弓弩,也是周滨炼废了如小山般的铁矿石而得的百炼精钢所打造的啊。”
“道成,你怎么这么多的怨言啊?”刘穆之打趣地说道。
“不是怨言啊,先生,那些制造弓弩的钱,可是我们京口卫出的啊,你知道自从京口卫成立起来,因为在朝廷中不算正规的军事编制,所以朝廷的粮饷根本没我们什么分。但是只要我们有什么好东西,朝廷就首先征召了过去,这不公平啊。”
“呵呵,我听闻大都督说了,这次拿下燕国,即使不让你当青州刺史,也会封你给爵位。”
“哦,什么爵位啊?”萧正峰的眼睛亮晶晶的,让身边的人觉得他眼睛的热度甚至超过了天上的日头。
刘穆之心中好笑,这个道成,不但贪财而且贪官,不过,这种人是个干吏,倒是能为当权者所赏识。
“嗯,以你的功绩,其实早该封为子爵了,如果这次你在平燕的战役中立下个一星半点的功劳,大都督说不得也要封你个伯爵的。如果灭了燕国,大都督再以避嫌的理由不愿封赏你的话,到时我刘穆之也得为你请命了。”
“好,那就有劳先生了。其实话说回来,为了晋国,为了我大哥,我受点委屈倒是没什么。关键是周滨身为将作大匠,营造宫殿园囿倒是他专长,至于攻城野战的兵器,包括战船他倒是生疏的,不是说他不行,关键他需要时间去实践,可是我们又需要得急,哪有时间给他啊。”
“嗯,这倒是了。”刘穆之手抚长髯,“本来还想让你通知张纲赶制一批弓弩出来,看样子有些不切实际了。”
“试试吧,我让京口卫捎信给他,至于能不能在我们打燕国的时候用上,可就不得而知了。”萧正峰摊开双手说道。
“将军----将军----”沈田子穿着白袍,一人一骑冲了过来。他快到萧正峰与刘穆之身旁时,急拽缰绳,他的身下坐骑一个人立,高声嘶鸣了起来。
“沈将军,何事如此惊慌啊?”萧正峰问道。
“嗨,哪是什么惊慌,实是太高兴了。”沈田子下马,喜滋滋地说道。
“哦,此话怎讲?”刘穆之问道。
“嘿嘿,慕容超的‘甲骑具装’我以为有多么厉害呢,也不过如是,他们的重骑兵根本冲不开我们的步兵方阵。”
“那是当然,我们盾兵在前,阻挡了对方轻骑兵的骑射,而我方的弓箭加上长矛也够他们吃一壶的。如果有侥幸冲杀到我军阵前的敌方轻骑兵,我们根本不需要进展,十只连射的弓弩,就让他们人仰马翻。”
“嘿嘿,不错,不错,我军的连臂弓弩让敌人闻风散胆,他们已经不敢从我军的正面进攻了。”
“哦,难道他们从侧面包抄我军了吗?”萧正峰问道。
“不错,正是。”沈田子一脸兴奋。
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龄,刚死的孟龙符也好,沈田子也罢,都是这种性格,也不知道这对他们是幸运还是不幸。
“沈将军,敌人打我们的侧翼了,战况如何?”刘穆之脸色肃穆地问道。
“回禀先生,敌人的骑兵根本冲不进来,而且由于兵车的掩护,我们将士较少损伤,而他们则遭到我军将士的弓弩骑射,那可叫一个人仰马翻啊。哈哈......”
“沈将军,你特意跑到大后方不是就是告诉我这些的吧?”萧正峰意有所指地问道,由于他将自己所带的潘十二放在了广固城,萧也与丁旿居中联络,朱天使又回到了京口,他身边基本没什么得力的人,所以他提前跟着这些青年将军说了,凡是前线战场上有何变化,都要及时通知他。
“将军,当然不是。将军身为马军校尉,我们几个小将为副,都觉得能跟在将军后面学习行兵布阵之法自是欣喜,只是......”沈田子一脸尴尬的表情,欲言又止。
“呵呵,”刘穆之笑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呀。你们几个游击将军,是不是觉得追击射杀绕过我军两翼的敌方轻骑兵不过赢啊,想要建立更大的军功?”刘穆之循循善诱道。
“嗯,敌人绕到我军后方,已是强弩之末,自可轻易射杀,可是毕竟绕到我军后方的敌军数量过少,我们的大晋骑兵可是挣不到多少的军功啊。”沈田子忧心忡忡地说道。
“可是沈将军,孟龙符刚死,你们都是我军的后起之秀,还是以安全为主吧。”萧正峰语重心长地说道。
“将军----”沈田子脸色变了变,他仿佛胸中堵着一口气,“将军,我手中的剑可不是吃饭的家伙什,虽然龙符死了,我们更要为他报仇,怎可入宝山而空回呢?”
“好,好个入宝山而空回。”刘穆之赞许道,他望了一眼前方尘烟弥漫的战场,喃喃自语,“时候应该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萧正峰疑惑地问道。
正在萧正峰疑惑的时候,胡藩带着一队骑兵跑了过来。胡藩翻身下马,朝萧正峰行着军礼,又拱手向刘穆之说道:“先生,据大都督判断,敌人主将已经将临朐城的主力全部投入战场了。”
“好,道成,乘着临朐城的燕军主力被调了出来,燕军与我军呈胶着的状态,你带着这几个将军,率领我大晋骑兵占领临朐城去吧。”
“七千人的骑兵会不会太少了点啊,再说一旦我们围攻临朐城,燕军会不会回援?”萧正峰有点担忧地说道。
“将军,据目前战场的形势来看,敌人在正面战场上的数量少说也有六七万人,所以才和我军呈现出了拉锯的状态,但是我军正在以方阵的形势缓慢地向临朐城的方向推进,他们已经死死地被我军拖住,根本不敢回援临朐城。”胡籓自信地说道。
“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现在我军正面已经拖住敌军主力,他们恐怕没有太多的力量守卫临朐城,即使有相当的守卫,也不会是精锐力量。道成,北人一直看不起我军的骑兵,现在就是你让他们瞧瞧颜色的时候了。你就放心去吧,此战你拿下临朐城,封爵拜将自是不在话下。而且由你带队,也是大都督与我事先约好的计划。”
“呵呵,这么看得起我,那我就当仁不让了。”萧正峰骑上了他的“灰子”,带着沈田子与胡藩二将,一路疾驰,朝燕军后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