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孟龙符大声问道。
小个子兵士没有回道,只是望向萧正峰,“是刘敬宣将军让我给你们头前引路的。”
萧正峰的眼前亮了亮,虽然此人一副晋军骑兵的打扮,但是那深目高鼻,尤其那长长的羽睫下略带色彩的瞳仁,让萧正峰意识到了----此人有可能就是刘敬宣口中的翘儿。唉,真是自愧不如啊,刘敬宣身处晋代,身为中华人物,却是赶上了超时代潮流,居然整起了外国妞,真是不服不行啊。
“孟将军,走吧。既然是刘大人派他来的,想必应该不会错的。”萧正峰朝着孟龙符肯定地说道。
得了萧正峰的肯定,孟龙符一点头,他直接来到骑兵最前方,高举着长槊,大声呼喝道,“全军出击----”。
晋军的这一支的骑兵虽然不算精良,但是士卒的步伐却是整齐,他们骑在战马之上,基本保持着统一的阵型。但是因为要保持着统一的阵型,全军行军的速度却是不够快,等晋军骑兵赶到巨蔑水的时候,远处烟尘滚滚,传来了嘈杂的马蹄声。
“萧将军,是敌军。”孟龙符手指着前方,向萧正峰说道。
“嗯,我知道,吩咐下去,全军整好队形,进入战斗状态。”萧正峰神色一紧,面露几分慎重。
“诺。”孟龙符下去传令去了。
不一时的功夫,晋军的骑兵部曲个个抽出了身上的马刀。马刀寒光灿灿,映着巨蔑水那清澈的水光,在夏日的白天,造成了一片光的世界。
刚刚奔到巨蔑水边的公孙五楼,望着水岸边整齐划一的晋军骑兵,心下自是有些胆怯。他只是个文官,从来没有带过兵,这次慕容超想要抢占水源,用‘干渴战术’拖住晋军,他认为任务简单,也就自告奋勇地请战了。可是没成想----这是哪个天杀的走漏了消息,妈妈的!公孙五楼无声地骂了一句。
“兄弟们,狭路相逢勇者胜,跟我冲啊。”孟龙符没有等待公孙五楼整好部曲,率先冲杀了过去。
萧正峰愣愣地望着孟龙符,长叹一声----算了,既然不能提前埋伏好,打一场伏击战,那就来一场遭遇战吧,正如孟龙符所说的----狭路相逢勇者胜!
刀来枪往,剑戟森森,战马嘶鸣,人声鼎沸,在光与血的烟尘中,无论是晋国的骑兵还是燕国的骑兵,他们都在收割着对方的生命。
时间如巨蔑水一般,一点一点流逝,将士们的鲜血为并不宽阔的巨蔑水披了一层暗红的外衣。
萧正峰感到胸中一阵汹涌,他到战场上拼杀了几招,又赶紧折返了回来。他体内的先天之血差点被激发了出来,他默默地运转着锁鼻术,脱离了战场,如没有必要,他并不想动用先天之血,毕竟动用后,后遗症太大,而且这种血用一点就少一点。
公孙五楼看着敌方的主将脱离了战场,他也有样学样,想要尽快脱离战场。然而他刚调转马头,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厉声呵斥,“贼将休走,京口孟龙符来也。”
公孙五楼不管不顾,打马就走。他再怎么不济,自小虽然养尊处优,但是身为西域人,他的眼界还是有的。这身后的晋将虽然骁勇,但是要跑起来,他底下的坐骑可没有自己的坐骑跑得快,嘿嘿,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是我至少跑得过你。
孟龙符眼见公孙五楼越跑越远,而且征战已久,自己腰中的箭壶已空,为了射杀贼将赢得全功,他大喝一声,将手中的长槊奋力向前掷去。
离得有三丈远,公孙五楼感到耳后风声阵阵,凭着直觉,他知道这定是个大兵器当作暗器,向自己砸了过来。公孙五楼顿时吓得魂飞天外,这时奔马的战马也不好转向,他只能鞭笞着马臀,尽量加快着速度。
“锵----”一声金铁交鸣的声音,在长槊与公孙五楼快要接触的一刹那间,斜斜地抻出了一柄短剑,将长槊险险地格挡开了。由于后挫力太大,格挡的人手中的短剑也随着长槊脱手而飞。
公孙五楼激起了一身的白毛汗,既然小命得以保全下来,他也不管救自己的是谁,头也不回地打马继续向前。
“你----你----”孟龙符手指着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说不出话,原来此人正是带他们来到巨蔑水的刘敬宣派来的小个子兵士。
“此人不可杀。”小个子兵士说道。
“嗨,等会找你算账。”孟龙符拨转马头,斜斜擦过小个子兵士,继续向前方追击。
公孙五楼所带的骑兵,眼见主帅后撤,早已经撒欢似的随着主帅一起策马奔跑后撤,杀红眼的孟龙符不知不觉就冲进了敌军后撤部曲的包围圈中。
公孙五楼眼看最前追击自己的敌人只剩下了孟龙符一人,他放缓了坐骑的速度,大喝了一声,“谁能杀死此人,本大人赏赐十头马,百匹麻,外加蜀锦五匹。”
公孙五楼的赏赐激起了鲜卑将士骨子里的血性,他们嗷嗷叫着,调转马头,向孟龙符冲来。
“哈哈,鲜卑小儿,这才对了,都向你孟爷爷冲来,爷爷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京口男儿。”孟龙符豪气顿生,杀气外放,他抽出马刀,击打着自己胸前的铠甲,迎着鲜卑骑兵冲杀了过去。
“喂----孟将军----”萧正峰远远望着孟龙符冲进敌军阵营,赶紧出言阻止。既然自己一方已经夺得的巨蔑水,达成了战略目标,就应该见好就收了,这个孟龙符太孟浪了。萧正峰的呼喊声没有起到作用,孟龙符已经深入敌阵当中。而且孟龙符似乎也没有撤退地意愿,他挥舞着马刀,同样嗷嗷叫地迎向了鲜卑骑兵。
鲜卑的骑兵不一会的功夫就三五成群地就倒在了孟龙符的马旁,孟龙符一路冲杀,所向披靡,可是时间久了,周边敌人的死尸和无主的马匹阻扰了身下坐骑奔跑的路线,他不断扭转着马头,想要寻个缝隙冲杀过去,再杀他个来回。可是死尸与无主地马匹还是影响了坐骑地速度与灵活度。
公孙五楼远远地躲在了众多燕国骑兵的身后,孟龙符心想,他索性多杀几人,这些可都是军功啊,然后再杀掉那个敌将。而且此次出来,是跟着萧正峰出来的,他可是自己仰慕的英雄,自己一直想做他那样的人,想如今他做到了,似乎他要做得更好。想到这,孟龙符更加起劲地鞭策着身下的坐骑。
“聿----”一声哀鸣声传来,孟龙符猝不及防,被自己的坐骑甩了下来,马儿鼻息咻咻,马眼睛中一片痛苦之色,马腹上中了数只羽箭,马儿打着响鼻,用眼睛看着自己的主人,眼中一片哀伤。
“射,快射,趁着他跌下了,快射。”公孙五楼蹬着马镫,极力狂叫着。
孟龙符来不及查看战马的伤势,因为这时一排排的羽箭向他攒射过来,鲜卑胡人射箭的功夫可不是盖的,他们静下心来,射着已经失去速度的孟龙符这个活靶子。
孟龙符奋力拨开着羽箭,“聿----”最后的一声嘶鸣,孟龙符的战马被射成了刺猬,闭上了它的马眼。
孟龙符突然感到了一阵可悲,战马的死去,让他仿佛失去了一位好伙伴,同时也让他失去了机动的力量,他只能站在此地挨打了。身上非要害处已经多处中箭,如果继续这样,即使不是要害,就是流血也将他耗干了。
“孟将军----”远处传来了萧正峰的呼喊声,他带领着打头的数百骑兵冲杀了过来。
“投槊,投槊----”眼见萧正峰带着晋国的骑兵驰援了过来,公孙五楼气急败坏,孟龙符身形敏捷,一般的箭雨要么射不中他,即使射中他,也被他躲过了要害。而槊矛势大力沉,我就不相信,你战了许久,还有力气格挡开密集的投槊。
长槊如呼啦啦的箭雨,在如此近距离的投掷下,更显得力大势猛,孟龙符手中的马刀已经砍豁了口,刀口有些部分已经翻卷,望着如狼似虎的鲜卑骑兵,他奋起血勇,尽量抵挡着飞来的长槊。他在心中告诫自己----萧将军就来了,坚持就是胜利。
“走!”也不等结果如何,当公孙五楼发现己方的骑兵手中的长槊已经投掷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很光棍地下令撤退了。
孟龙符杵在原地,嘴中溢着血沫,“萧将军,当年海盐一战,你出入敌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境,今天你看我做到没有?”孟龙符咳嗽着,鲜血顺着下颌流了下来。
萧正峰见到着孟龙符,赶紧翻身下马,他托住了孟龙符快要倾倒的身体。一柄长槊贯穿了孟龙符的胸口,他的口中正大块大块吐着鲜血。
“孟将军----你做的比我好。”萧正峰闭着眼睛,不忍直视孟龙符,他的眼角刻满着道道岁月的印痕。
“呵呵......咳咳......”孟龙符边笑着边咳着,“萧将军,你可是我心中的军神啊,军神在此,我又怎么能不奋进呢。只是,军神能够全身而退,而我----咳咳,只能深入敌阵一次了......”
“孟将军,不要说了,我送你回去就医。”萧正峰的眼中涌出了泪花。
“不----不用了,咳咳......”孟龙符紧紧抓住了萧正峰的左手,“我快不行了,我死后将我的尸体拖回京口埋葬吧,告诉我哥哥孟昶,我没有给他丢脸。”
“孟将军----”萧正峰摇着孟龙符的尸体,他握刀的手松弛了,永远地放了下来。
萧正峰横抱着孟龙符的尸体,一步步地向巨蔑水走去,他的心中感到一阵悲凉,怀中的男人也才二十的年龄,这本是花开的年岁,却过早地凋谢了。时也,命也,也许这场平燕地战争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去吧,萧正峰不敢再往下想,他只能默默地朝前走着,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