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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2016-12-29发布 2530字

薛居正拱了拱手,似乎想到了什么事,连忙又道:“下官前些日子,去了趟寿安县。”

“嗯,寿安县风光不错,确实值得一游。”史德统心虚道。

“寿安正如大人所言风光不错,所以晋高祖便葬在寿安。”薛居正道,“不知相公大人听说没有,上月晋高祖的显陵遭人盗掘。

“史某亦有所闻。”史德统道。

那晋高祖,便是石敬瑭,死后葬在洛阳寿安县。

薛居正见史德统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只好又说道:“下官听说,晋末辽人据洛阳时,盗贼张遇曾遣人掘显陵,恰逢大人率军光复洛阳,收编了他的部分人马,不知是否有此事?”

“确有此事,不过我却未听说过他的部下曾想挖别人的陵墓。”史德统否认道,“当时流民四起,群盗纠集,还有辽人占我河山,兵荒马乱的,哪能顾得上这些?”

“石氏虽是前朝皇室,但本朝初立时,先帝便曾下诏,派人看护显陵。寿安也是大人治下,我听说大人对付强盗有过人之处,显陵在大人眼皮底下被掘,倒有些怪异?”薛居正道。

“薛提刑不会是认为这是本官遣人去盗掘的吧?”史德统佯装怒道。

“下官不敢如此想。”薛居正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中,取出一物,形如铁铲。道,“此铲与寻常的铁铲不同,名曰洛阳铲,盗墓贼用此物可探明地下夯土、甫道与墓室,事半功倍。”

史德统将那洛阳铲拿在手中,掂着份量,轻笑道:“此物如果名曰郑州铲,薛提刑便会怀疑现任的郑州防御使了!”

“在下仔细寻访,此物最早便是在郑州出现,而相公大人不久前,曾是郑州防御使,很难不让人有所遐想。”薛居正淡淡地说道,“另外下官抓住一个盗墓贼,此人盗的宝物,太过张扬。下官亲自讯问,那盗墓贼曾是张遇的部下,并且也曾在相公大人麾下短暂效命过。”

“那又怎样?”史德统毫无顾虑,“我攻打下洛阳,确曾收编了一些张遇的部下,不过先帝在世时,这部分人马全都交于朝廷处置了,今我忠义军中无一人曾是张遇的部下。”

“不过相公大人眼下既然是河南府尹,那就应当有安境保土之责,相公大人还需小心才是啊!”薛居正一本正经道,意有所指。

“对,这倒是史某疏忽了。”史德统忙点头称是。

史德统当然心虚,石敬瑭的显陵确实是他暗中使人盗掘的,取墓中的宝贝财物倒是其次,这完全是泄愤,一个石敬瑭引来多少祸事?他本以为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想他却严重低估了薛居正的精明能干,被薛居正抓住了其中的蛛丝马迹。

薛居正明知此事史德统脱不了干系,却也不深究,心思到是值得怀疑,或许他觉得,即便他向朝廷弹劾史德统,却也没有真凭实据,反会惹来一身麻烦。

“相公大人刚上任,一边忙于革除旧弊,恢复建设,一边忙于典军治军,百忙之中难免有一疏。”薛居正说道。

“薛提刑所言极是,本官实有愧也!”史德统抚着额头,“今日提刑回到洛阳,史某正想与提刑秉烛夜谈,向提刑请益。”

“下官荣幸之至!”薛居正闻言并不拒绝。

二人似乎忘了方才剑拔弩张的情景,并骑而行。

第二日,史德统一早练过枪棒功夫后,打马去了城外大营,食过早饭后,又去看了一会修城进度。

“则平兄,你估计还需多少时日,洛阳城池可修缮完毕?”史德统问侍立在旁的权知西京留守府事赵普。

“回相公大人,在下以为再需七日可毕。不过,洛河两岸河堤须修防洪堤,天津桥亦需加固,恐还需多日。”赵普恭敬回道,“至于引水灌溉农田,则由各县明春各自修建水渠。”

“嗯,完了之后就让百姓回家吧,这天眼看就要下雪了,剩余工程等明年开春再开工。这修建水渠比修缮城池更加重要,你要派人盯着,所有水渠必须够宽够深,还必须沿渠植树护渠。明年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引洛入汴,趁着寒冬腊月,你让昝推官带人勘查地形,别误了我的大事。”史德统点点头道。

“相公大人欲恢复汴水漕运,不知朝廷可有敕令?”赵普小心问道。

“朝廷但只云此策极善,则没了下文,朝廷害怕我这是又向他们要钱。”史德统抱怨道 “所以,我们就自己干吧,咱们把闸口筑好,将来一旦下游俊通,就能开闸放水。”

“下官记住了!”赵普应道。

“则平兄辛苦了!”史德统赞许道。

“相公大人言重了,属下蒙大人厚待,哪敢不尽职尽责?”赵普连忙拱手谦逊道。

史德统在郑州任上,署他为判官,如今又跟着史德统水涨船高,成了权知西京留守府事。史德统对他不仅有知遇之恩,更对他一向倚重,所以赵普对史德统十分尊敬,勤于公事,从无懈怠。同样的,原来的原武县令沈义伦,也被史德统擢升做了知郑州事,而原来的荥阳县令咎居润也被史德统从郑州带到了洛阳,充任河南府的推官。

史德统随后又和赵普聊了几句,打马回了府衙,看了十几份公文后,已是午后,左右看没什么事,提前回了自己的府院。

史德统升了忠义军节度使之后,朝廷将之前王守恩的宅院赐给了史德统,史德统本身就是光棍一个,今日不是在军营就宿,明日就是在留守府衙对付一宿,难得回来一趟。史德统回到府上,胡乱吃了一顿饭,绕着院子逛了一圈,才发现自己也是个小地主,只是冬日里,百草衰败,府中又没什么下人打理,落叶满地,杂草丛生,各种小动物乱入,一派萧条。见到此情形,史德统却想起了符氏那张脸,想起了之前送其归乡的日子,心神不由一荡。

史德统也是快二十岁的人,长期的征战、政事,使得他压力与日俱增,却找不到宣泄的方式。如今有一个人的身影在他心中扎下根来,想念之意越来越浓,而且史夫人也不停地在史德统的耳边唠叨:他也老大不小了,要给他许配娘子,延续史家香火。想到此处,史德统随即给史夫人写了一封信,信中言及自己看上了符家娘子,求母亲大人与父亲大人做主,要将符氏许配给自己……

而此时的兖州泰宁节度使符彦卿的内舍中,符彦卿收到了郭威的来信。

原来史德统护送符氏归府之后,符氏为感郭威让其与家人团聚的大恩,写信给郭威,欲拜郭威为义父,郭威对这个侄女符氏的胆识和气度大为赞赏,高兴地收了符氏做了他的义女。

而符彦卿的夫人,符氏的生母金氏认为符氏夫家灭亡,而符氏独脱死兵刃之间,以为天幸,欲使符氏削发为尼,符氏却不肯,对家人说道:“死生有命,富贵由天。何必妄毁形发为之!”符彦卿闻之有理便不再强迫。

此后每日符氏只在内宅礼佛念经,不问外事,又有谁知道她的心里也早就住进去了一个人……

自己已是残花败柳之人,而且还是个犯妇,如不是义父开恩,自己怕早已成了一抔黄土。

而他却是朝廷重臣之子,一颗冉冉地将星,连父亲都夸赞他人中龙凤,自己蒲柳之姿,他又哪能看得上?

“哎!”只闻一声空叹,一颗晶莹的泪珠滴落在洁白的皓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