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翠环这么一说,胡雪岩猛地回过神来,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笑了笑说道:“忘了,老刘还在外面呢。”说着他从衣柜中取出自己那一身老行头,转身对巧云说道:“来,帮我穿上。”巧云接过衣服以后,翠环皱着眉头说道:“怎么突然穿这一身,你也不看看你多大了,穿这么亮得颜色出去不怕人家笑话你啊?”
胡雪岩说道:“我看谁敢笑话我。你去告诉老刘一声,我马上就出去。”
翠环看了巧云一眼,把门合上离开。
巧云慢慢地给胡雪岩脱了大褂,又伺候着胡雪岩船上那一身老行头,胡雪岩才自己把那顶帽子带上去。
走到大唐的时候刘金厚已经喝了两回茶,本来看到胡雪岩正要开骂,冷不丁看到胡雪岩穿的那一身衣服,立马乐了:“你怎么把这一身给穿出来了?你现在可是江南首富啊,不雪岩庞二爷穿红戴绿的也就罢了,穿这不怕人笑话啊。”
胡雪岩拉着刘金厚的手往外走去,说道:“我这衣服当时买的时候可是绸缎庄里做好的料子,花了不少银子呢。质地不比你穿得差!”
刘金厚哈哈一笑:“你这话说得我可不爱听,我这穿得就便宜了?但你这帽子可是真寒碜,戴个玻璃珠子也好意思出门?”
……
两个人一行人走到了十里香,本来打算去老地方坐的,但是一看二楼窗户边那张桌子已经有人了,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店里的小二多年未变,看到胡雪岩来,他吓了一跳:“胡大人怎么来我这里了?”
胡雪岩丢出二两银子说道:“赶紧的,找个包间,来几个好菜一壶酒。”
小二接到银子一笑:“得嘞!您跟我来。”
坐下之后刘金厚问道:“你说在哪儿说话不是说,非要来这儿。说吧,到底有什么事儿?”
胡雪岩说道:“我打算开个药铺,你看怎么样?”
刘金厚一愣:“药铺,你没事儿吧?开药铺和倒卖药材可不一样,我告诉你啊,里面学问多着呢?再说了杭州城上上下下多少药铺啊?那都是老字号,你开一个药店能从他们手低抢着吃的?”
胡雪岩说道:“这不着急,现在杭州城里最大的问题的时疫,这方子我手头有不少,而且听说上海那边已经有治疗时疫的散药丸了。我已经传信让郭庆春在海大量采购一些运回来。现在我动手购置地产,前后十五天的功夫,药来了我就能开张。”
刘金厚说道:“你这是铁了心要干啊?”
胡雪岩说道:“没错,现在杭州城里药价这么高,我看我可以先送一个月的药再说。”
刘金厚皱了皱眉头:“咱是做生意的,赈灾的工作还是要交给朝廷做。你大可以先在衙门里报备,再从藩库里调出银子来。这样的话可以白送。”
“不不不,这样的话那是官府在送,又不是我再送。”
刘金厚说道:“这有什么不一样吗?反正你是藩司,也是知县,你就委托你自己送不就行了?”
“我要是这么做的话,明儿左大人就得把我从知府的位置上撸下来。”
店小二上了菜,刘金厚拿起筷子说道:“你这官当得太窝囊。你说当成你这样有什么用?一分钱也不捞,还不如我呢。”
胡雪岩说道:“你也别觉得我是在败家。其实这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开门红。只要一开始把名头打出去,就好说了。咱现在白送药,到时候大家就都知道我胡雪岩也卖药。这往来店里一看我的药价,知道便宜了之后,自然都会上我这里来买。我再找几个坐馆的郎中,那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刘金厚苦笑一声说道:“你这都计划好了我还能说啥。想干就干呗。药铺叫啥想好了吗?”
胡雪岩说道:“还没有想好,你先帮我张罗伙计吧。”
……
从十里香茶楼出来,胡雪岩徒步往吴山走去。这十年来,他已经见过了太多生死,虽然今年他才四十岁,正是虎龙之年,但心里却已经开始有些怀旧了。
吴山坐落在杭州西湖的南畔,是紫阳、云居、七宝、峨眉等十多个小山头组成的。相传在春秋时期这里是吴国的南界,所以才叫做吴山。但是当地老百姓一般不叫吴山,而叫城隍山,因为吴山上有一座城隍庙。此时杭州城中满是病疫,有不少人来城隍庙烧香。
胡雪岩站在吴山脚下,脑海中禁不住回忆起往事来:他十四岁开始在钱庄做学徒,到如今已经有二十六年了。这二十六年风云变换,他看到了罗老叔的死,看到了稽鹤翁的死,也别离了王有龄,更在岁月辗转中别离了兰姑。
很多东西都是失去的那一刻才会让人赶到珍惜。胡雪岩有些开始怀念了。
他慢慢踱步走到了吴山,那处兰姑为他采摘梅子的地方。
远处的山与黛色涂抹在一起,有沙画的黄昏,看上去让人内心一片澄净。
胡雪岩看到了黄昏中往来的人影,让胡雪岩觉得有些恍惚。
他感慨自己现如今能够有这样的风光,全是那些默默付出的人在为自己帮忙。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这一句话突然地涌现在他脑海里,这是算卦先生常说的一句话,其中不无道理。
就叫胡庆余堂吧,胡雪岩心里这样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