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守打断道:“是,这正是我担心的,我见赵息不简单。”
“再不简单如今不也是潦倒的不成样子,大人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聪明的商人能够追逐时利,大发横财,这正是因为他们精通审时度势,囤积居奇之术。而大人慧眼识珠,既然觉得赵息不是一般人,那为什么要白白放过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钱财常有,但是机会不等人啊!我听说君子不喜欢别人恩将仇报,但就算是常人也会厌恶挟恩图报的人吧。县守大人不妨潇洒送他离开,我想这必定会得到庶人的称赞,如果赵息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县守的美名传播四方,或许连那些胆小如鼠的商人也会闻风而动乖乖回来,接受县守的号令。这岂不是一举多得?”
县守脸上笑容一点点展开,下定决心道:“大美哉!就按你说的办。只是……”话到嘴边,县守又犹豫起来。
眼看就要答应竟又犹豫不决,王眠山追问道:“大人为何所忧?”
县守道:“可是赵息之前辱没过我,要是这么便宜就放走他们,我心里不甘。”
王眠山故意道:“大人难道还想杀掉他们以泄心头之恨?”
县守轻描淡写道:“我想给他们一个教训。”
王眠山知道他的教训绝对不是他嘴上说的这么轻巧,他继续开劝道:“听说功亏一篑或者半途而废是做事情最大的遗憾,县守大人执意要这样做的话,我恐怕会节外生枝。世上最忌讳的就是做事不彻底,善的不够彻底,恶的不够彻底。试想若是因为这些斗气的小事而错过美好的结果,那将是多大的遗憾啊。”
县守深思后道:“你说的有道理,这件事就由眠山着手去办吧。”
王眠山见其背后的帷幕又动了动,觉得事情有妖。但目前县守已经让他离开,他不宜多留只好告辞离开。
帷幕后面缓缓走出一个高大英气的灰衣人来,等王眠山一走县守就靠在凭几上,此时他看也不看,冷冷地对灰衣人说:“听见没有,就算那个赵息有钱,也不是你能肖想的,让你的兄弟就此罢手,干嘛非得盯着他们不放呢?况且,你也看到了,除了那匹马值上点钱,他们的行李也穷酸的可怜,别打他们的主意了,等到时候那些小商人来这儿还不是任你们宰割?况且……最近你们敛财太过了,歇歇吧。”
灰衣人弓身走到县守面前,犹豫道:“他们身边没有钱,也许把狡猾的把钱藏在别的地方。”
“藏在别处?难道他们进城之前就知道会被抓进来?那还真是料事如神。”县守嗤笑道。
亲耳听到县守对王眠山一直有礼,反观自己,不满的情绪不禁让的辩解有些激动,道:“这些人最是狡猾多端,如果让我来逼供他们,藏没藏,有没有,他们一定会老实交代出来。”
一个小小的从吏竟敢大声和他讲话,县守拍案怒道:“早干嘛去了!还想逼供?嫌外面那些蠢蛋还不够闹腾吗!我这几天想静静心,这些阴谋诡计的就不要再提了。”
灰衣人立即认怂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没有您的命令我不敢擅自动手,何况我可是一心向着您啊。”
“你当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吗?给你们擦屁股就已经忙的我焦头烂额了,要不是看在你妹妹的份上,你也还算有几分忠心,我真是不想见到你,成天只会给我招惹祸患。麻烦。”
提到这事,想着自己好歹是他的小舅子,灰衣人忍耐到:“我做的那些事也是:为了大人,此地穷乡僻壤,山高水恶,刁民不少,大人难道甘心一直留在这里?不如让我想办法弄些钱来,摆脱这些刁民,到时候大人财富盈室,太宰大人也会因为你经营有方而召您回去的。”
“就算你忠心耿耿。但是我主意已定,难道会因为你区区几句话而改变吗?你平时做事就爱用蛮力,手脚也不太干净,做事不漂亮,这样总是给我招致很多祸患,单是帮你把他们平息下去就够费力了,你妹妹屡屡让我提拔你这个做兄长的,我想提拔你都不行。蛮横的行径使解决事情的好办法吗?你就是这点不如眠山,像个乡野的粗人,太暴戾了。好歹也算是有食禄的人了,跟着我这么些年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做事毛毛躁躁,唉,你退下把,和你说着说着又累了。”县守说,“对了,去把你妹妹给我叫来。”
灰衣人心里怨愤他这样说,可是面上不敢不从,告了辞就去把他的妹妹找来。好在县守从来只是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只肖他让妹妹说上几句耳旁风事情还是有转机的。
王眠山,何德何能!他恨恨想道。可惜王眠山每次都谨小慎微,让他不能抓住他这个老狐狸的把柄。
得了县守承诺的王眠山也不敢大意,以往县守当着他的面应的好好的,转眼就因为小人的嫌隙临阵变卦的次数也数不胜数,往往是县守又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一风闻到他的耳朵里,他又要火急火燎的去给县守想办法。他表面上看着风光,是县守最亲近的丞辅,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记恨他,更何况县守明明已经生了疑心,再说这是县守特地将他找来,帷幕后藏着美人的可能还是微乎其微的。这样有第三个隐藏在暗处男女不知,身份不明的人,这更让他有几分忧心。迟恐生变,他打定主意尽快将姜息一行人送出城去。
回去以后在案上处理公事,王眠山端坐好久,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旋身又来到关押他们的地方来。
月轮高悬,在雪地上铺了一层银辉,已经光秃秃的树枝还是被风吹的簌簌作响,风打王眠山的脸上沉得他加快了脚步。
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地方自然也不会有森严的牢狱,无论是在这里的守备还是牢狱的外围。初修治这里时,门檐就特意修的低矮,意指无法逃脱。可惜后来看着只让人觉得不够森严也不够恐怖,长久不修理旁边杂草的时候,恍惚给人荒野人家的错觉,县守一直暗恨这件事,可是他舍不得拿自己的钱来重新整治这里。
狱卒见他来,很是开心地为他开门道:“进来可好?好久没见您来了。”
王眠山向他微笑致意,说道:“安好,我今天来是来审问他们。”
“真是辛苦您了。”狱卒说着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身边问道,“他们是不是被冤枉的?多亏了有您为这些人昭明刑狱,否则这监狱还不要被县守给塞得满满当当。”
王眠山怕他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说道:“县守只是一时被奸人蒙蔽,等他想明白就会放了那些无辜的人,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这种话你还是不要再说了。”
狱卒敬佩王眠山,见他略带责备的看着自己,明白这些话不是他该说的,也就不再提起,径直去为他将门打开。当王眠山要有意要和姜息他们讲话时,就知趣地离开到较远处来回巡转。
进了牢门,几人都起身以示敬意,王眠山见了他们立马就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走近后什么也没说就先长长叹了口气。
姜息问道:“先生缘何叹息?”
原本困倦不已的阿初见他来,强打起精神等他下文。
王眠山又叹了口气,这才道:“我担心深负重望,不能将你们么带出这里,因此叹息不止。”
姜息问道:“是县守不答应?”
感觉本来就昏暗的牢房在他头顶的地方又昏暗了一小片,王眠山感觉到伯英和姜息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伙靠近后又把他挡了个严实,心里不开心,让他们都坐下后才道:“县守答应放你们走,但我私下想行险招让你们离开。”
姜息先向他谢道:“多亏了有您的周旋,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刚应付完县守,王眠山对他明知他要说什么却就是不接招的态度真是憋闷不已,他道:“答应是答应了,但是一切都是未定之数!县守性情反复无常,身边又有一群记恨我的小人,我恐生变只好出此下策,不知会县守直接让你们离开。”
阿出听他这样说,嘴角勾了一下,被王眠山看见。
王眠山心情不好,冷冷道:“在笑什么。”
阿出道:“我原以为要杀人越墙,吞碳涂泥一定要乔装打扮的亲人都认不出来才叫行险招离开。”
“赫!真是够凶险传奇。”王眠山用夸张的神态嘲弄道,“不过小娃娃就是娃娃,平日里被游侠的传奇荼毒太深了,以你们这样出去,不出府衙必定被伏杀。”
阿出窘然地看着他。王眠山还欲抄讽,姜息轻咳了一声。
想着和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确实有点落面子,王眠山自度不是个爱好争强好胜的人。王眠山原本只是想考验考验姜息,最后因他总是和他绕弯弯就是不表态,就如同被猜忌排斥,这让为他们做了许多事的王眠山有点愤怒。但他还是敛了敛因他们不信任而微恼怒的心神,继续和他们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