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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嘿!大坏蛋(上)

2016-12-23发布 5835字

第五十六章 嘿!大坏蛋(上)

最近总在纠结“坏”字一词的含义,什麽是坏?所说的是人心的黑暗吗?什麽样的人称的上是坏人?像王贾那样吗?

城府本是一个褒义词,不知怎麽打磨积淀竟无形中来说明这个人很有心机。在生活中,在我的周围,从不缺乏有心机的人,人不过人人为戏,演绎的太好,蒙蔽了双眼。或许此时只有父亲是最单纯的。

父亲的小脑萎缩愈发明显,上一秒疯疯癫癫地四处奔跑,下一秒转身就能一切安好。

巨大的反差常常使可儿身心俱疲,而我渐渐适应,或许是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吧!

其实不然,小时候我早就经历过,那时爷爷比现在的父亲严重多了,也让人气愤多了。

除了每天张口闭口地大骂,再就是学会了打架,无论你是不是他最疼爱的人,发起飙来是六亲不认,而你往往又不能跟他动真格的,只能任由鱼肉了。

我倒是机灵,可以跑,溜的比兔子还快,奶奶深思熟虑,踌躇满志,怎么就是不肯离开,她是怕爷爷万一不小心摔倒了,这可就坏菜了。

这些我们都是可以忍受,就当是照顾小孩了呗!

受不了他的是,他总是不睡觉,越是到了晚上越清醒,比猫头鹰还要敏觉,要是一动不动,沉默寡言倒也可以,可他偏偏如轰雷般咆哮,有时连我都不认的,执意撵我离开,根本无法入眠。

由于爷爷年轻当兵时得了痔疮,做了手术,所以大便可能有些问题,不知从哪养了一个怪病,站着排泄,导致多半都掉进了裤裆里,有时连裤子都不脱。

消化特别好,几乎每天一遍,每天都得给他换上新洗的裤子,旧的拿到河边去洗,夏天还可以,冬天真是成麻烦了!

上初中那会儿正值叛逆期,动手打了爷爷,实在是受不了,嚷着要离家出走,结果最后这个浑念头还是被我扼杀在襁褓里。

说不出的后悔,每次又都控制不了。

参加工作后才走出了阴影,可奶奶依旧水深火热地生活在炼狱中。

每次想到这,我都是那么的不冷静,那么地痛恨我自己。

“按你这么说,那等你老了岂不是跟你爸,你爷爷一样,都变成老年痴呆?你们这是家族遗传?”可儿忐忑不安地说道。

“什么呀?我才不会呢?这怎么可能是家族遗传?我还从未听说过老年痴呆还能遗传呢?别神经大条,疑神疑鬼的。”

“不不,这件事你欠考虑,怎麽会这么巧两代人都得了一样的病?现在是没什麽,你还没到岁数,等上了年纪怕是跟他们一样,我真替你担心。”

我忍俊不禁道:“你脑袋里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些什么?我真是服了你了,你快去绣你十字绣去吧!你可向我保证了今生必须绣好那副清明上河图,可不准违约哦!”我用手指着可儿的脸一副放荡不羁地模样。

“好好好,听你的就是了,我尽力,尽力,但是你没说我可以找帮手,我可以找秀儿,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了。”

“秀儿,你找她?先不说她还有工作,就凭她的手艺你也敢相信她?估计她一着手你的作品就全部毁了。”我转了转眼球,瘪了瘪嘴。

“也是啊!秀儿的手艺那真是差到了极点,我可不敢用她…不过我还是担心你,你看现在爸已经这样了,要是你,你再倒了,这天可就要蹋了。可儿语调很悲鸣道。

我轻轻捂住她的双手,给她暖热乎了对她说:“没事!你忘了,我可有你从龙涎寺求来的护身符,很灵的,不用担心,我自己心里清楚。

“不行!从今以后你得听我的,按时上医院检查,图个心安,我们也就能够每天都这样相依相偎。”说着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

我将两半嘴唇死死磕到一起,向上轻挑着,如初一的月牙,残缺又难以捉摸。

其实可儿的话已经被我吸收地很彻底,心里默默地想着:“或许这一切都如可儿所说的一样,我,我一世英名,到老竟会重走上代人的老路,这是一条你永远都走不完的未知路。

我该怎么办?我万一,我说的是万一要是得了老年痴呆怎么办?如果真是遗传,那香忆…不,不,我不可能的,就算遗传也是有几率性的,我身体好着呢!我才不会呢!”

我被我心底里的那股力量,那种自信所折服,相信明天会更好,何必想这么多,做好本职工作,珍惜当下,莫让时间将你我神不知鬼不觉潜移默化地带走,带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从韩正那要来了他现在的手机号码,一直没有抽空打给他,没成想他竟给我打来了。

韩正在那头乐呵呵地说:“李兄啊!最近怎么样啊?也不联系我,是不是又把我忘了?”

“怎么会呢?韩兄,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没抽出时间向你问候,不过正好,你倒先问候了。

挺好的,一切都挺顺当的,你那怎么样?生意还是不好?”我问道,不太习惯和现在的韩正打交道。

“生意还是不景气啊!你比我年长我就叫你一声大哥吧!大哥你能帮兄弟我支支招吗?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也得关门大吉了。”韩正的语气委婉而又伤感。

还未等我说话,那边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韩正,你不要再这样做了,你够了,你醒醒吧!我当初真后悔没有听父亲的话,你会得到惩罚的!”

接着听到了响亮的一记耳光声,歇斯底里的哭声铺天盖地而来。

“韩兄,你做什麽?”我能感觉到是韩正动手打了那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就是他的老婆易蓉。

韩正接过电话吸纳了一口气,慌乱紧张后又以轻松的声音说道:“没什么,这不是,是我老婆易蓉又发起疯来,没完没了,我真是郁闷。”

“是这样的啊!那你也不能动手打她,像什麽男人?实不相瞒,我也是郁闷啊!”我并未有任何的怀疑,把韩正当作一个很好的倾诉交谈对象。

“李兄因何郁闷?你的农家乐生意不好?还是其他一些事?”

“我跟你一样,你的老婆精神不是不正常吗?我家我的老父亲前不久被查出小脑萎缩,也就是老年痴呆了。现在我每天主要任务就是照看他,动不动做糊涂事,跟你家易蓉一样,一阵一阵的,时好时坏,比老天爷变脸还要快,猝不及防,说不准。但我相信你们肯定没我父亲严重。

易蓉还年轻,我相信她会好起来的,虽然长得丑陋,但听大哥一句,她心眼好使,你应当珍惜才是啊!”

“是这样的!想不到你和我有同样的处境,那的确是得磨练性子的好方法,咱们只能承受,那还有什么办法?

易蓉嘛!我听大哥你说的,我会好好爱护她的。”韩正这一番话倒是很中听,我很喜欢,这才像一个大丈夫的本色嘛!

“这就对了,这样才是我认识的韩正,对了韩兄你今天打电话前来想必不会只是因为问候聊天的吧?”

韩正笑了笑道:“李兄真是天生我材啊!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大哥你啊!既然你已经给戳破,我就直说了吧,我的确是有事想起求李兄帮帮忙。”

“韩正,我叫你正信吧!你不是说你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你吗!正信,需要我做什麽,你尽管开口就是了,我能帮上忙的,一定竭尽所能。想当初我开设香厂,你的功劳最大,你李大哥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说吧!”

王贾激动答道:“哎,哎,李兄,你也知道,我的正信香厂一直被王贾的天音香厂压着,始终看不到太阳。

不得不承认我很自私,可我不得不这么做,兄弟你说过你要帮我的,不能违约。”

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韩正说的话让我有些胆颤心惊,优柔寡断这是在消磨我的意志。

“你快说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硬了一口气道。

“李兄,我是想让你在王贾的香厂里,安,安装,安装一个监控探头。”

“什么?监控?不行,我做不到。”我态度强硬地说。

“李兄,你可不能推拖,你答应我了,你说过要帮我的。”

“我是说要帮你的,可,可是你在王贾厂子里安装监控做什麽?做坏事我可不干,我这一辈子虽然没做过什么好事,可也不做什麽坏事,王贾虽不仁,可我不能不义。

这事我办不到,没商量!”

“李兄,俗话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出尔反尔。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我辛苦的开设的香厂就要黄了,你就看在以前我为你做膏香的份上,帮我一个忙吧!求求你了,老哥,我,我…韩正低三下四地求着我,让我手足无措,我倒真心希望这些软话能够变得强硬起来,至少我还有一丝抗争。

“我知道你对我有恩,可你这是违法的,不道德的!”我语气相对之前已经很和缓了。

“李兄,你口口声声说要感恩于我,什麽知恩图报,难道这就是你所说的报答?只会说不会做,那又是什麽?见死不救吗?我拜托你了…”说着听声音像是哭了起来。

“这,这,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还不成嘛!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做什麽?你要我怎么做?”我没好气地说,身体怒中火烧,肝气郁结让我无精打采。

韩正一下子又大笑了起来:“哎,我就说嘛!李兄你这个人,够义气!

再过几天我的监控探头就会送去你家,你等着接收就行,然后想办法安装到王贾的香厂里。”

听韩正头头是道的话语,想必是谋划很久了。

“可我和王贾水火不容,这你也是知道了,我根本没有办法靠近啊!”

“你可以先侦查地形和时间,最好是凌晨行动,因为凌晨是人的意识最淡薄的时候,不要等到天亮,就安放到他做香的香锅上头,具体怎么安装等探头送来了会有专人告诉你的。”电话那头很平静,声音很稳健。

“你这是要,要偷窥王贾是如何炼香的?你要偷学凌傲大师所传的“香之韵”?你不能这样害人啊!你太自私了,就算你的香厂坚持不下去了,也不能坑害别人呐?

你要是学会了,那王贾还有好日子过吗?”我始终徘徊并反驳着,因为我的良心过意不去,如果是我就算我倾家荡产也是不会做出天理难容的事情。

可是我说什韩正都不会听,而且我也只是信誓旦旦,如果发生在我身上,也许也不会这么坦然。

“哎呀,好了李哥,拜托你了,具体的什麽,等以后再聊,谢谢你能帮我,以后若你要有困难我也会随时奉陪的…”

韩正说完便将电话撂了,耳朵里盘旋着一连串嗡嗡的叫声,手里头攥着电话线,迟迟不肯放下。

“喂,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可儿关心地问道。

我重重地吐了一口足足的瘴气笑着回答说:“没事,没事,可能是这几天为咱爸的事忙的吧!不碍事,就是没睡好。”

“那你先别忙了,快去睡吧!爸那就交给我了。”可儿搀扶着我坐在了沙发上。

“你这身体死沉死沉的,身上还有一股汗臭味,你睡好了赶紧去浴室洗漱洗漱,你可是老板,别让大家伙瞧不起你。”

“知道了!”我拉着长长的尾音说。

坐到柔软弹性的沙发上,大脑中的酶迅速崛起,让我睡意朦胧,耷拉着沉重的脑袋,倚在沙发背上,呼呼大睡。

可儿看着我好久,脸上不经意露出美好的微笑。

可儿突然看到电话听筒手柄拖着长长收缩的身体垂到地下,赶忙拉了回来,扣在了电话上。

看看我,又看看电话,挠挠后脑勺,挤着纠结的五官,琢磨不透,很困惑的样子。

秀儿气势磅礴地跑了进来刚想说些什麽,可儿用食指堵在了自己的嘴上:“嘘!你大哥还在睡觉呢!别打扰了他,他好几天没有睡好了,身体我怕扛不住,这不…”

可儿将秀儿带到了门外拿出本色声音说道:“嫂子,包子没有了,客人还等着吃呢!你看…”

可儿扫了屋里一眼艰难地说:“那也没有办法,老板实在是太需要休息了,累坏了身子那多不值啊!这包子你告诉客人今天咱不做了。”

“不行啊!我都说了,那客人非常犟,还骂骂咧咧的就要吃肉馅包子。”

“这,要不这样吧!我也会包,秀儿咱俩一起,现在就包,顺便捎上小二,相信很快就能让他们吃到。”

“好啊!那我先去准备,嫂子你快点啊!”秀儿兴冲冲地跑了出去,几乎每天都是同样一种心情,多好啊!永远被阳光照耀。

可儿系上了围裙,轻轻地看了我一眼关上了门。

我的确是睡着了,可我意识清醒,并没有酩酊大醉般睡的一塌糊涂。

可儿离开后,我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屋里的印着彩花的天花板,我有些头晕目眩,使劲摇摇头,让自己能够清醒。

“我该怎办,我要不要听韩正的?王贾?这个人渣,可就因为是人渣,我要是不由分说地去害人家,那么和人渣又有什麽区别?可是不管怎麽说韩正的恩德我不能抛之脑后,可以说我现在的生活多半来源于他。我该怎么办?”我内心像翻滚沸腾的开水,已经达到了顶峰,不能再上了。

我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遇到这样的问题,我竟无力解决,内心挣扎着,困苦着,潦倒着,争吵着…就像上帝为我选择了两条路,两条看不出任何瑕疵的路。

看不到终点,看不到阳光,只能看到脚下的路,每一步,每一个脚印,深深浅浅,浅浅深深。

这两条路注定有一条通向天堂,有一天通向炼狱,每一条都是被杂草所隐藏,无论选择哪一个,就别再想回头。

算了,算了,一切随缘,姑且帮上韩正一把吧!想那么多做什麽?让自己难受,让爱我的人看着我难受而难受,随他吧!像漫天飞舞的落叶在秋风的排挤下悠载悠载,婉转飞扬,飞得越来越远,越来越高。

我打开了房门,一股敞亮透过心扉,一只小鸟映入眼帘,不可思议地是它当着我的面疾驰而下,重重地摔在地面,双腿仍在挣扎。

我走上前去,是一只灰色的麻雀,眼睛湿湿的,有种刚才流泪的感觉。很微弱地睁着,眼睑已经遮盖了一半。

羽毛上有明显的血迹,正当我要触碰时,麻雀忽然将眼睛闭死,一动不动,接着尸体开始僵硬。

它死了,在我的视线下死了。

“小麻雀,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麽会突然从高空中坠落?”我冲着没有生命的麻雀交谈。

它的下场相当凄惨,撞得头破血流,我充当起了即兴法医,为它瘦小的身体勘察,翻过身来,那一面已经没有了羽毛,露出了粉红的皮肉之躯,很显然它是被在它食物链顶端的鸟类追赶。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它筋疲力竭,与其果他人之腹,倒不如壮烈牺牲,至少证明自己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有认输。

出于敬意我将它坚硬的身体扔到了路边的草丛里,在草的遮盖下,它的尸体得以保存,直至腐烂。

就是这样,这刻不知道下刻的命,谁也说不好如何保全与长青。

“儿子,你过来!”父亲呼唤着我。

父亲很少叫我儿子,通常都是很随性的称呼我“廷”。

得,看来父亲得痴呆病又发作了,我安慰道:“爸,爸,你快回家歇着吧!外面太乱了,你别出什麽事情。”

“我就想晒晒太阳,好久都没有出来了,今天的阳光真的好暖和。”父亲伸开佝偻的双臂拥抱着下午的暖阳,坑坑洼洼的脸上洋溢着金灿灿的笑容。

此时的父亲是清醒的,这些天我们像囚禁犯人一样不让父亲出屋,其实这样的做法恰恰是愚蠢的,还是自然的最好。

“儿子,你陪我走走吧!我趁着我清醒,我想跟你说说心里话。”

“爸!你在胡说什麽,你一直都是清醒的。”

“廷啊!你就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害得你们费心了,我也没有想到老了老了,竟成为你们的负担。”父亲深深地自责长叹道。

我停住了前进的脚步,拖着父亲的肩膀说:“爸,你千万别这样说,你这样让我情何以堪呢?照顾你是我们做儿女应尽的责任,什么负不负担,我的命都是你给的。

谁都会有老的那一天,千万别这样说,我的心过意不去。”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没事了,你真是我的好儿子,孩子,这些年来,别怪父亲对你严苛,像当初你爷爷对我就是这种方法。实在是欠考虑,不过爸再找不出任何好的方法激励你,让你驰骋于更加广袤的草原。

你能体谅父亲吗?”

“爸,你越说越转了,不是说好过去的就过去了,不提了吗?我怎麽会不体谅你呢?自打我有了香忆,我就真正理解你的这种爱了,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父亲和我很自然地拥抱在了一起,不只是太阳的照射还是心里迸发出的热能,就是傻傻地觉得很温暖,好暖,好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