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闹了一宿,今早忙了半日,苏雷确实困了,吃过饭倒在迎春床上睡着了。迎春也有些困意,把苏雷往里推了推,和衣躺在另一头,和苏雷臀对臀的倒在一起。姑姑收拾好锅碗瓢盆,转进来留意了侄女房间一眼,见迎春和苏雷在一个床上和衣躺着,心里怦怦直跳。
叶致澈是年三十六岁,还未出嫁。叶家的人论人品都是极好的,只因她幼时得病吃错药,导致聋哑,嫁人便有些困难。要么,嫁个瘸子掰子,或者是老光棍什么的。偏叶家的人心高气傲,干脆不嫁。
她虽聋哑,倒也识几个字,又出自诗礼之家,恪守传统礼教。见侄女和男朋友躺在一张床上,尽管是和衣躺着,尽管是门儿敞开着,但他们毕竟未成婚,心里仍是不高兴。她进来推醒侄女,打着手势告诉侄女,你们不能这样没规矩,要睡你到我床上去睡。迎春无奈地笑了笑,用手语告诉姑姑,我们没什么,只是小歇一会。
迎春被姑姑推醒,没了睡意,想起了张永红出走的事,想这个问题得赶快解决,就来到大队支书叶明远家。叶明远是本家亲戚,尽管他还没父亲年纪大,按辈分迎春得叫他三爷爷。
叶明远刚丢下饭碗,正燃了一袋烟抽着。“三爷爷,吃过了?”迎春笑嘻嘻地问。叶明远磕磕烟袋锅,又装了一袋烟,迎春拿起桌上的火柴准备去点。叶明远就着刚才磕掉的烟灰吸着了烟,问:“找我有事?我知道,是为张老师的事来着。我也正琢磨这事呢。”
迎春坐到叶明远对面,这是谈公事,迎春按官号称呼这位长辈,“叶支书,您同意让张老师走的?”叶明远抽了几口烟才说:“我不同意又能咋?人家是部队来的商调函,区委组织部同意放的人,我能咋?民拥军嘛。”
“进展这么快?”迎春无奈地笑笑,“暑假时才见的面,说是部队的一个连级干部。哎,听我二叔说过,连级干部是不能带家属的。那时二叔是连指导员,就没把二娘带去么。”
“听她说提了,现在是团政治部副主任,是正营级干部。”迎春笑着说:“哎哟,眼睛高哇。叶支书,当初你要是给人家关心一个,在这里成个家,就拴住了么。说实话,张老师讲课还是不错的,比我们这些南郭先生强多了,人家毕竟是正规的科班毕业。”
“是啊,人长得漂亮了,难免眼睛就高,看不上咱们这里的土泡子。”叶明远使劲磕了磕烟袋锅,转话说:“迎春,你的眼睛不也高么?给你说了几个,你不也是这个瘦了,那个矮了,这个没文化,那个没品位,一个也看不上。”迎春抿了嘴一笑说:“哎呀!三爷爷,尽编派我。我哪里就眼高了?跟你说实话,我已经找好了,是个农民。”
叶明远的老婆朱翠花洗刷了锅碗后进来笑眯眯地说:“迎春,中午收工的路上几个妇女还在议论你,说你带了个高大雄伟的男人回来了。我还想吃了饭过去看看孙女婿呢,你就来了。怎么不把女婿一起带过来?瞧不起三爷爷家的土门墩?”
迎春听了就有几分不高兴,她反感翠花装老卖老,论年纪你还大不了我十岁,只不过是你嫁给了本家的三爷爷,若不是,也就是叫你声大姐罢了。迎春笑道:“你别听妇女们一张烂嘴嚼舌,哪里是高大雄伟?人长得憨厚老实,傻大个。不好意思引来给你们看,怕你们笑掉大牙,我又没钱给你们镶金牙。”说的翠花失笑不止。
迎春随即说道:“叶支书,学校的事你得想办法解决呀。孩子们耽误不得!”叶明远说:“我本来考虑让你五叔去暂代几天课,可大队会计他也走不开,再说,他是本家的侄子,怕社员们说我徇私情。调你去教书,他们不也议论了好一阵。好歹你成器,教得好,才堵住了他们的鸟嘴。教书是要靠真才实学,不是认得几个阿拉伯数字就能胜任的。滥竽充数,误人子弟的不行!”
迎春乘机戴高帽子说:“三爷爷说得好!这个观点我赞成。您不愧是党的好干部。不过,举贤不避亲,我向您推荐一个人,这个人是个大才子,要不是文革耽误了,人家早上北京大学了。”叶明远想了想说:“咱亲戚中没这样的人啊?你说是谁么?”
“我现在的男朋友,你未来的孙女婿。”说着,迎春笑了起来。“人家今早,还代了半天课呢。说真的,比张老师还教得好呢。就怕你没本事把人家要来。”“你说,他是什么地方的人吧?”“江城的知青,下在前坪公社。”叶明远一磕烟袋锅说:“这好办,我跟致淳打个电话,别看他比我官大,我是他的长辈。这个面子他要是不给我,我召开宗族大会,开除他的族籍。”
迎春咯咯地笑了起来说:“人家知青可是中央管的干部,没有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调令,怕是调不动哟!”叶明远听得出是开玩笑,站了起来,叉着腰说:“中南海离我们远着呢!县官不如现管!我就去公社打电话。”
迎春和叶明远一起出来,路过家门时,叶明远说:“走,进去考察考察孙女婿,我知道你眼光高,连省城来的知青你也能攀上。”迎春只好引进去,喊醒了苏雷说:“雷哥,起来吧!下午还求你顶缸呢。”
苏雷豁地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看看迎春,看看叶明远。迎春介绍说:“这是大队支书叶明远,也是学校的校长。我们本家的三爷爷。”屋里光线暗,苏雷也看不清来者的年纪,站起来鞠了一躬,问:“三爷好!”
叶明远哈哈笑道:“什么三爷!把我当坐山雕了?你别跟着他们喊,叫我老叶就行,叫我的官号也行。”他打量着苏雷,见他高大魁梧,仪表堂堂,问道:“你是哪届高中毕业的?”“六六届。”苏雷答。“好!”叶明远赞道:“六六年的还不掺假,再往后就水了。”
叶明远转而对迎春说:“赶紧掏钱给三爷爷镶牙吧,不是笑掉的,是惊掉了。怎么好的男子汉,被你抓到手了。要知道,咱们山乡百里难找一个高中生,而且是一表人才的高中生。打清末办大学,六十年了,咱们五峰也就出了你爹一个大学生么。”看得出,叶氏的家风还是蛮注重学问的。
苏雷谦虚地笑了笑说:“叶支书,听迎春说过,你们叶家人很注重学习。迎春也是赶上了文革。要不,她一准考上大学。”叶明远情不自禁地夸起迎春说:“小伙子,你找我们迎春,算是找对了!我们迎春,在五峰一带,可是有名的人尖子。知书识礼,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迎春端了一盆热水进来,放在小凳上说:“三爷爷,你又瞎吹了。”苏雷洗了把脸,三人出了门。
走在路上,叶明远问:“苏同志,你想教书吗?”苏雷说:“行!这样可以和迎春在一起。中午做梦我还在给孩子们上体育课呢。孩子是祖国的未来,要德智体全面发展,不能准是教他们做游戏,成天的‘丢手绢’。对了,叶支书,咱们山里有的是木料,能不能做两副双杠,单杠,篮球架子什么的。”
叶明远叹道:“缺体育老师呀!低年级的文化课,找个初中生勉强可以代一代,体育老师,谁会呀?你看咱们山里人,长的普遍矮小。营养不良是一个方面,缺少体育锻炼也是一个原因。张老师来这里找不到合适对象,就因为前提条件高,要求对象身高要在一米八以上。而且还要是干部。你说,条件限制死了,凤凰只能往外飞了。”
苏雷开起了玩笑说:“叶支书,早知是这样,我就跟了张老师了。”迎春笑着瞅了苏雷一眼。叶明远板脸说:“那不行!我虽说是个党的干部,私心还是有的。我不会拿我侄孙女的幸福送人情。我看你和迎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说,缺了她,地球就不转了?苏同志,你就在这里放心教书吧!我给叶书记打电话,把你调过来。”
叶明远又和迎春开玩笑说:“迎春,你攒的钱够不够给全队社员们镶牙?社员们看了苏同志肯定惊讶。嘿哟!到底是美女配英雄。迎春说不找就不找,要找就找个武二郎。他们一个个不惊掉大牙才怪。”苏雷不知道他们先前的话,听的一头雾水,莫名其妙。迎春捂了嘴儿直笑。
下午,苏雷给孩子们上体育课,没别的好教,苏雷说:“我教你们武术吧,一套少年拳法。等以后我们有了体育设施,我会教你们体操、跳远,打篮球的。”孩子们的天性本来就喜欢玩,苏雷的到来给了他们一个全新的感受,他们玩得很开心。马步一扎,左冲拳,右冲拳,弓步冲拳,孩子们练的很认真。
苏雷又会给他们讲故事。“大家知道武松打虎的故事吧?”“知道!”孩子们齐声答。“可你们知道武松是怎样打死老虎的吗?”“武松喝醉了。”张军大声回答。“不是武松喝醉了,是老虎喝醉了。”
苏雷重新演绎了武松打虎的故事,用说书人的口气讲道:“话说武松喝了十八碗黄酒,摇摇晃晃地走上景阳冈,被冷风一吹,哇!下猪娃了。”“下猪娃”是当地土语,指吐酒。孩子们笑了起来。
“武松刚刚打完摆子,大病刚好,身体很虚弱,倒在青石板上就睡着了。再说老虎被猎户们围追堵劫,吓得十几天没吃东西,正饿的荒。突然闻到一阵酒肉香,迎风找来,见地上一摊牛肉沫,吧唧吧唧舔了就吃。老虎它从来没喝过酒呀,尽管是武松吐出来的,十八碗酒,打个折也有九碗。
“老虎晕晕乎乎的醉了。醉眼朦胧看着青石板上躺着一个大汉,它还以为是只母老虎,上来就跟武松亲热。嗨!老婆,我找你十几天了,还以为你被猎户们打死了。原来你躺在这里睡觉。说着就来亲武松。
“武松被老虎的胡子扎醒了。睁眼一看,哎呀!妈呀!这么大一只老虎呀!你想,武松大病初愈,浑身乏力,哪打得赢老虎。可他哪知老虎醉了,老虎四肢发软,摇摇晃晃地来搂抱武松。武松惊出了一身冷汗,侧身让过。
“老虎还纳闷呢,说着醉话:老婆,你是不是又有了新相好的了?不理我了?老虎反身又来拥抱武松。人在情急之下,常常会激发出超级能量。武松乘机揪住老虎的顶梁皮,挥拳就打。醉成一滩烂泥的老虎还趴在地下嘟囔:老婆,我知道母老虎的厉害了。我再不敢撒野了。你就别打了。你再打,我就到妇联去告你,老婆打老公也是犯法的。”
同学们哈哈大笑起来。“同学们。”苏雷认真说:“我想给大家一点启发,有句成语叫急中生智,可你们还不知道,急中还可生力。人一着急,有时能释放出高于平常几倍的能量。体育运动,特别是体育竞技运动就是要求运动员最大限度地调动和发挥人的最大潜能,所以搞体育是需要一种激情的。同学们喜不喜欢体育?”“喜欢!”同学们大声回答。“喜欢就好,我以后会教给你们很多体育知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