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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叔叔公道不受亲情

2016-12-24发布 2845字

下午只有两节课,山区的孩子们有的住的远,四点种就放学了。苏雷不想早走,和校工叶致海要了把铁锹,在操场的一处挖坑。迎春过来问:“雷子,你这是搞么是呀?”“挖个坑,垫上沙,以后可以教孩子们跳高,跳远。”迎春见苏雷挖的很吃力,说:“土太硬,得用镐头抛才行。”苏雷说:“可惜没洋镐。”迎春说:“赶明从家里带把镢头来,也不争这会时间。”两人便回家了。

二婶果真杀了只鸡,接他们过去吃饭。二婶家有三个孩子,老大迎惠,老二迎军,老三迎雅分别读高中、初中、小学。迎惠见了苏雷,悄悄问堂姐,“这就是姐夫哥?他好厉害呀!不过很有男子汉的味道。”

苏雷有些局促,有些惭愧,来的唐突,也没礼物给他们,毕竟是头次上迎春家来。苏雷喊了迎春过来问:“咋办?”迎春知道他的意思,笑道:“嘴拌。你身无分文,说几句客气话总会吧?你上课时不是一套一套的吗?”苏雷说:“当民办教师不是有六块钱的补助津贴吗?到时,我给他们一人买支钢笔。”

他们坐下来正吃饭,叶明远来了,进门指着二婶说:“桂云!这个侄子一点面子也不给我,我是要开除他的族籍的。”二婶笑着问:“三叔,致淳惹你了?”叶明远气呼呼地说:“我跟他要苏同志来咱们这里教书,他跟我打起官腔,说我挖他的墙角。”

二婶对迎惠说:“给你三爷爷盛碗饭。三叔,要不我去和致淳说说。苏同志能和迎春一起教书,哪当然好了。”叶明远说:“你说也没用,他是个听枕头风的人吗?算了,我也不在你家吃饭。”叶明远看着桌上的酒杯说:“我馋酒,我和苏同志干一杯吧?”

苏雷本来坚持不喝酒的,见三爷爷如此,找了个酒杯给三爷爷斟了一杯说:“三爷!我先敬您一个。连毛主席都说了,‘老九不能走’。既然三爷看得起我,我就‘甘洒热血写春秋’,留在三爷身边当个‘臭老九’吧。”叶明远是个爽快人,和苏雷咣咣地碰了三杯,拈了块鸡肉吃了说:“小伙子,听叶书记的口气,他很看重你。看来你前途无量。”说完走了。

入夜,苏雷和迎春在油灯下批改作业。苏雷说:“迎春,我真的很想当教师了。我曾经有过很多理想或者叫梦想。从上小学起,受父母的灌输,梦想考个名牌大学。说实话,我在班上的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的。谁知文革一来,大学梦荒了。高三快毕业时,空军在我校召飞,我报了名。谁知目测就被刷了,原因吗,我是傻大个,飞行员不要一米八五的。后来又想去当兵,政审被卡住了。下到农村,我想,向辛燕子董家耕他们学习,做个新时代的农民。就连这样的梦,我也做不好。也许我压根儿就是一个现实主义者。要能和你一起教书,我觉得也挺好的。因为,从你身上我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一个充满理想和热情,美丽而坚强的伟大女性。她叫瓦连卡。”

迎春停住笔,沉思的看着苏雷说:“你说的是苏联电影《乡村女教师》里的瓦尔娃娜·瓦西里耶夫娜。不错,这部电影我的父母很推崇它,带我们看了很多遍,确实很感人。我是无意中做了乡村女教师,倒没有刻意去模仿她。我只是凭着一腔热血去努力工作,有几分热就发几分光。有句唐诗说得好,‘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岂只是言情,而且是言志。我们做每一项工作就是要充分地燃烧自己。”迎春轻盈地笑了笑说:“雷哥,你就是马尔狄诺夫了。”

苏雷一声叹息,反问:“我是革命者吗?我还能革谁的命?我只有革自己的命。眼下倒是多了几分儿女情长。迎春,你说得好,很使我感动。使我想起了昨夜的篝火燃起的激情。叶伯伯有几句话特富有启迪,令我深省。也许我们这一生注定是一颗流星,而且是白日里划破长空的流星,在太阳的耀眼光芒下,连显示自己的机会也没有。但是只要我们充分的燃烧了自己,哪怕是连给别人留下一个感叹号的惊讶也没有。只要我脚踏实地的做好每一件事情,所作所为对得起祖国和人民,我就问心无愧了。此时此刻我想起了我的生母留给我的箴言,‘只是莫虚度了人生年华,要对得起春秋冬夏’。”

批改完作业,两人唧唧呱呱说到半夜。迎春见时光不早了,打了盆热水要苏雷洗。苏雷玩笑说:“迎春,你真是贤妻,连洗脚水也‘举案齐眉’了。我承受不起呀!你先洗吧,等会我自己舀冷水来洗。你知道,我习惯洗冷水。”迎春笑着对苏雷说:“冷水洗不干净的,脚臭。”

苏雷等迎春洗罢后,也懒得换水了,就着水洗脸说:“今晚咱们在一起睡吧?”迎春笑着瞥了苏雷一眼说:“其实,我也很想和你一起睡,反正我的一生只能属于你。但是不行,我们家有个‘特务’。”苏雷知道是说姑姑的,小声说:“她不是哑吧吗?”迎春说:“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就怕我们那个。”

苏雷见迎春脸上泛起红韵,无比娇媚,就来拥抱迎春。两个人的嘴唇还没碰上,只听门外“嗯——”姑姑拖着长音哼了一声。迎春连忙推开了苏雷说:“我说的吧,有‘特务’。”苏雷微笑地作了个无奈的手势,迎春过去和姑姑一起睡了。

苏雷当了一个星期的教书匠,赢得了师生们的喜爱。他带着同学挖了沙坑,教同学们跳远,竖上两根竹竿,再横上一根,教他们跳高。叶明远让队上做了副篮球架子,从此操场上的欢声笑语多了起来。

星期六,苏雷赶回了知青点,已经是天黑了。蚊子他们到公社排戏去了,苏雷大步流星赶到公社。公社会议室里灯火通明,聚集了三四十青年。建国高兴地抱住苏雷说:“雷哥,种上了没?”说的苏雷一愣,问:“种什么?麦子不是早播了。”蚊子嘻嘻一笑说:“种伢啥!”苏雷才体会过来,拧着建国的腮帮子说:“鸟嘴!”

萧云几天没见哥哥,怪想的,过来说:“哥,一入爱河,金身有主,六神无主,魂儿怕是早出窍了。找了女朋友,忘了男朋友,有了嫂子,就不待见妹子。我还以为你喂了老虎呢!”苏雷心情相当好,轻轻拍了一下妹妹的肩头说:“挖苦哥是吧?等会再跟你们说话。叶书记在吧?”“在!”蚊子说。

苏雷推开了叶致淳办公室的门,叶书记正在油灯下看报。见了苏雷,放下报纸,摘掉老花镜,按摩了几下太阳穴,点着头说:“苏雷,你和迎春一恋爱,我倒做了折本的买卖。论私,你是我叶家的女婿,可论公,你是前坪公社的一员虎将,我舍不得把你陪出去呀!”

苏雷笑了笑说:“叶书记,我正为这事来找你。”叶致淳板着面孔说:“不行!免谈!”苏雷说:“他们那里缺老师。”“我这里也缺呀!要不,把迎春调过来?”苏雷说:“恐怕不好吧?那不是拆别人的墙角。”“他们挖我的墙角就行?”叶致淳打了个坚定的手势说:“不说这个。小苏,你回来了就好。要不,我还准备发通缉令呢!”

叶致淳站了起来,走到苏雷面前,声音放缓了说:“眼下虽说是地里的活没了,可各项工作还是蛮多的。头一件事,我本来是想修水库,国美的建议很好哇!我已经给县委写了报告。眼下呢,又有什么政治任务,还是抓样板戏。这次区上也下了本钱,拨了五百元的经费。”

叶致淳对苏雷比较了解,说起话也就不避讳牢骚满腹,“他娘的,国计民生的事,他们推三诿四。上虚火的事,到肯下药。”叶致淳踱着步,慢慢地说:“眼下,你先把戏班子的事给我抓起来。小文的办事能力还是欠缺些,忙了四五天了,人员还没落实好。虽说我不把它当回事,可人家上面把这事看作头等大事,下的是硬指标。也好,丰富点精神生活。”

苏雷见和叶书记谈调去教书的事是一时无望了,只得悻悻得出来,找蚊子他们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