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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2016-12-22发布 4266字

八月的河北邺都,天气炎热的很。史德统一行人,为照顾车中符氏的感受,每日早早出发,巳时两刻便歇,等太阳不再毒辣,下午申时再行。

史德统这十几日来,从河中龙门取道河东,经绛、泽、相三州,今日才到了邺都内黄地界,一路上,田野荒芜、乡镇衰败,田间地头常有野兽出没,史德统一路看过来,连连摇头,黎民百姓潦倒至此,不知开封的君臣又有几人知晓?

这几日,常有流贼缀着史德统一行人,史德统命部下一一射杀,免得祸害本地其他百姓。然而他也知道,但凡还有一口吃食,又有几人愿意从贼的。

这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史德统一行二十几人个个汗流浃背,连胯下的马匹也热得全身冒汗,史德统见状,忙命众人赶到前面的村镇,停脚歇息一番。

这十几日来,车中的符氏不发一言,史德统只好装她不存在,吃食用度,全由符氏的随身丫鬟紫烟代拿。这时到了村镇,牙卫们找了间无人的屋舍,收拾了一番,史德统遂下了马,来到车前,顿了顿道:“夫人,日头正高,还请夫人下车休息片刻,随后再行赶路。”

只听车中淡淡的传出一丝声音:“有劳将军,全凭将军吩咐!”

“夫人无须客气!”史德统淡淡道。

只见符氏身着一件墨衣,脸上未着修饰,婷婷地下得车来,进了屋舍,史德统命人将清水干粮送进屋内,自己则和牙卫们闲聊唠嗑。

史德统出发前就命人快马前往兖州符彦卿处报信,约定在邺都相聚。

史德统见曹彬面有愁色,上前问道:“国华我看你一路心不在焉,所为何事?”

曹彬犹豫了半天,小声道:“军上,不瞒你说,小人自入得忠义军以来还未回过家门,现不知家中详情如何。今路至邺都,思乡之情更甚。小人…哎…”

“给你一个月的假,收拾一下,快些启程回家吧!”史德统拍了拍曹彬的肩膀,笑道。

曹彬闻言大喜,忙欲叩首,被史德统一把拦住:“记得替我向令公问好!”史德统随后让人取些钱财,再准备一匹马和清水干粮,让曹彬赶紧上路。

曹彬走前又细细交代众人小心护卫军上安全。

曹彬走后,史德统又对众牙卫说道:“你们跟我出生入死,至今怕是还未归过乡,家中父老妻子可能有的人以为你们已经战死,待护送完符公家眷回到洛阳后,某也准了你们每人一个月的假,带上些钱粮,衣锦还乡。”

众牙卫闻言激动不已,纷纷倒地拜谢,史德统一一将众人扶起,随后又与众人闲聊一番,就着清水吃了些干粮,见太阳不再毒辣便又启程上路。

屋内的符氏自始至终双眼紧盯着史德统,柔弱的面庞上神情不定。

第二日巳时,史德统行至魏县李固镇地界时,路边突然窜出几十个贼匪,史德统见状眉头一皱命牙卫一一射杀。那几十个贼匪那是这些如狼似虎的牙卫的对手,几轮箭雨过后,几十个人只剩十几个人,其余要么身死,要么在地上哀嚎不已。活着的贼匪见状纷纷作鸟兽散,只有一个黑脸壮汉大骂道:“回来,回来,你们这些孬货,腌臜泼鸟的玩意……”

史德统见状鼻子都笑歪了,忙命两个牙卫将那黑脸壮汉擒来。

两个牙卫闻言打马赶了过去,调转枪头,只用枪尾,想直接将那黑脸汉子敲晕,谁知那黑脸汉子臂力惊人,弃了大刀,生生将两人刺出的长枪接住,用力一拽,大喝一声,将两人拖下马来。

两位牙卫恼羞成怒,强忍着巨痛,从地上爬起,抽出横刀,誓要将此人斩杀,却见那黑脸汉子手握拽来的长枪,挑了个枪花,不退反进,杀入战团。那两个牙卫一左一右,举刀便砍,那黑脸汉子却腾空而起,右脚直击一牙卫的面门,长枪却如毒蛇一般直刺另一牙卫的腋下。

左边的牙卫连忙低头避让,横刀虚砍了一下,却没砍中,而右边的牙卫招式用老,躲不过去,用刀虚挡了一下,枪尖还是刺进了软甲,牙卫闷哼一声,倒在地下。众牙卫见状恼羞成怒,欲纷纷打马上前,要将那黑脸汉子刺成马蜂窝。

史德统见状令众人退下,自己打马向前,长枪虚晃一下,将黑脸汉子逼出战团。后面的牙卫见状,将两名牙卫拖出下去包扎。史德统下了马来朝那黑脸汉子喝道:“兀那汉子,为何在此打家劫舍,做这没本钱的勾当。”

那黑脸汉子闻言一愣,随后大叫道:“某带人在此不过是向路过的行人借些钱粮吃食,不曾伤及人命,你可到好,不由分说,上来就将我等兄弟射得半死,某今日要借你的人头来祭奠我那些死去的兄弟。”

史德统闻言气急,明明是个劫道的偏偏说成借东西的,你借了能还还是咋地?

只见那黑脸汉子枪尖一抖,挺枪便刺,史德统也不示弱,挺枪迎了上来,荡过枪头,史德统猛然刺出一枪直指黑脸汉子小腹,那黑脸汉子也不惊慌,枪杆顺势往下一压,史德统也顺势一扫那黑脸汉子的双腿,那黑脸汉子见状大惊,慌忙腾起,却将下盘卖给了史德统,史德统甩枪快如闪电,只听‘当当当’的几声,两人已过了几招,史德统面不慌气不喘,斜枪而立,却见那黑脸汉子微微有些喘息。

那黑脸汉子心道遇上了硬茬子,有些气短,史德统见状,又提枪而上,或挑、或刺、或砸、或扫,攻势一拨胜过一拨,那黑脸汉子却是苦苦支撑。这也难怪,史德统的枪法全都是实战中去粕存精简化最实用的,而那黑脸汉子只是草莽,战阵怕都是没见过,能接下史德统十几招已是很不错了。

此时的史德统将一杆铁枪舞的虎虎生风,招招致命,那黑脸汉子却满头是汉。而史德统的攻势如大江大河连绵不绝,众人只觉得场中的史德统只剩下一抹褐色的身影,就连车中的符氏也是看的呆了。那黑脸汉子节节后退,额头青筋冒起,大吼一声,却将长枪抛出,如流星般直击史德统胸部。史德统侧身一让,长枪飞过,铁枪顺势刺出,直抵那黑脸汉子的咽喉三寸处,停了下来。那黑脸汉子见躲避不开,遂闭上双眼等死,只感觉道喉结处一阵寒意,却听见一阵马嘶。原来那黑脸汉子的长枪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驮驾马车当中的一匹马,马儿受了惊吓,尥蹶子就跑,却将坐在车外的丫鬟紫烟掀下车去,眼看并无大碍,那车中的符氏猝不及防,也是坐立不稳,连连惊呼。

一众牙卫只关注着战场,丝毫也没有顾及到马车,所以马车出事,众牙卫只是一愣。史德统听到马儿嘶叫,拖着马车向前疯跑,遂扔了铁枪,忙命人将那黑脸汉子绑了,自己翻身上马追着马车而去。

却说这车中的符氏,一直在车中透着马车窗檐偷偷注视着阵中的史德统,冷不丁一杆长枪砸中驾车的马匹身上,却将她颠撞跌倒在马车内,吓得她花容失色,阵阵惊呼。

忽的,一个熟悉的身影跳上车来,符氏见状心中一暖。只见那人双手攥住两匹马的缰绳,往后一拽,大喝一声,两匹马生生止住了奔跑之势,一阵声嘶,马车急停了下来,车中的符氏一个趔趄,站立不稳,在惯性的作用下,生生被甩出车外。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人一手将符氏搂住,另一只手环住符氏的腰,一个转身,将符氏又重新抱至车上。符氏手紧紧抓住那人的手臂,直感觉好结实,自己躺在在那人的怀里感觉无比温暖安心,不禁有了想然让他抱一辈子的冲动,脸上随即也羞红了起来。史德统见怀中美人如玉,心神一荡。忽然意识到这样的姿态不妥,连忙将符氏放至车上,赶忙跳下车,问道:“夫人恕罪,史某让你受惊了!夫人可有受伤?”

符氏见史德统如此,心下一叹,旋即调整过来,淡淡道:“将军客气了,若不是将军相救,贱妾现在怕是已命丧九泉了!贱妾在此谢过。”符氏刚要起身,只因刚才车中不小心撞到了脚,惊呼一声,站立不稳,又是一个趔趄,斜斜的倒下车来,将史德统撞了一个满怀,也将史德统顺势带倒。史德统只感觉两只柔软的玉峰挤压在自己的胸膛之上,史德统弱冠之年,气血方刚,又从未近过女色,如何能受得了这种刺激,脸噌的一下憋得通红,呼吸急促起来。

那符氏撞在史德统强壮的身躯之上,也是痛的两眼泛着泪花,,还未起身却感觉一阵热气袭来,抬眼一看,只见那史德统的脸已成了猪肝色,符氏已为人妇,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遂连忙起身躲入车中,史德统这才松了一口气,脸色稍微好转。

这时众牙卫已骑马近追了上来,见军上脸色通红,似有异样,又看了看地上的一连的马蹄印,遂才豁然,以为军上用力所致,只有那符氏的丫鬟紫烟看看满脸通红的史德统,又看了看马车上的符氏,一脸疑惑。

史德统随后整理了一下仪容,眼看车中符氏并无大碍,让牙卫将受惊的马换了下来,自己则走到被押上来的黑脸汉子身边。

“你唤作什么名字?何方人士?为何在此劫道。”史德统见那黑脸汉子被五花大绑,脸上却是干净,相必牙卫追赶自己,还未来得及给那黑脸汉子加点‘佐料’。

那黑脸汉子闻声并不言语,只是双眼一闭,把头一昂。

两边的牙卫见状大怒,提袖上前:“嚯,你这撮鸟,我军上问你,竟不言语,安敢如此托大,看某家不将你这遭瘟的腌臜货给撕了。”

那黑脸汉子闻言,怒目而视:“某技不如人,无何话说,要杀便杀,休要在此侮辱某家。”

牙卫提手便要整治,史德统大喝一声“住手!”几个牙卫才悻悻而回。

“我史德统敬你是条汉子,若你答应以后不再做这等勾当,某这就放了你。”史德统冲那黑脸汉子说道。

“什么?你就是史德统?率军攻破河中城的史将军?”那黑脸汉子瞪大牛眼,一脸不信道。

一旁的牙卫见状喝道:“听闻我家军上威名?还不跪下。”

“你真是史德统史大将军?”那黑脸汉子一脸诚恳。

史德统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黑脸汉子见状大喜,纳头便拜,只是双手被捆,只能直直的撅在屁股上。

史德统却是一愣,心道:什么情况。当下道:“吾又不认识你?汝为何行此大礼?”

那黑脸汉子闻言抬头咧嘴笑道:“小人名唤张琼,邺都馆陶人氏,离此地不远。只因断了吃食,遂投了山贼,做这劫道的买卖。小人在此路抢劫,只抢钱粮,不要人命,本想聚些钱财,留作盘缠,好南下河南去投将军的队伍,没想到今日误打误撞,却有幸见到将军当面,请将军收下小人吧。”张琼‘噔噔噔’一连磕了几个响头。

史德统心道原来是他,听张琼所言,这才豁然,遂问道:“据我所知,邺都留守高老令公也是知兵之人,凭你一身武艺在邺都最不济也能谋得一个都头之位,为何舍近求远,反而要来投我的队伍?

“禀将军,现在河北皆知忠义军史将军英勇无敌,于大军中率先攻破河中坚城,小人听闻将军英勇,才想着去河南投到将军麾下,其他的哪能想那么多。”张琼倒是爽快。

史德统闻言一笑,遂命人将他松了绑,高声道:“想入我麾下可以,但是我军中不比其他队伍,军规也极是严厉。若犯军规,轻则施以军棍,重则枭首示众,你可要想好了。”

张琼活动了一下关节,闻言满不在乎:“从今以后,某这条命就是将军的了。只要能跟着将军,将军让我干什么都行。”

史德统闻言莞尔一笑,上前将张琼身上的灰尘掸了掸,命牙卫拨了一匹马给了张琼,随后命众人收拾一下准备上路。

一旁的马车上,丫鬟紫烟回到车内,一脸崇拜道:“史将军真是个伟男子,英俊斯文,为人又和蔼可亲,手下虎狼众多,却一路上对小姐关照有加。”

此时的符氏心情平复许多,偶尔朝车窗外一瞥,从被风掀起的帘子处,见与马车并行的史德统挺直着腰背,如山巅之树,俊逸的脸上彰显豪迈、坚毅之情。

车下轱辘吱吱地叫着,载着她往邺都行去,她的心却随车下的轱辘一样,摇摆不停。